作者:斜阳边鹤
——“四虎”竖着耳朵,满眼不信,真有这么神奇?
结果纸糊的“四虎”沦陷得比谁都快。几人叽叽歪歪,差点没在科考区打起来。
“我说这处,还是执塾说得对。”
“不不不,必定是阁老大人解得妙。”
“你这势利眼,不就是迷信探花郎吗?执塾家藏万卷,才不比阁老差。”
“哪儿跟哪儿,去年院试我照执塾路子答,提学官虽也给了我几个小圈,但到底破题那,还是下了个点,今日见阁老注解,突然豁然开朗。”
“难怪内舍如此追捧顾悄那小子!”
几人一顿,对视片刻后心领神会,“顾悄那小子手里,肯定还有更多珍藏版!”
正爬着楼的顾老板,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得眨眨眼,朝着他们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一区二区的热闹,都是属于别人的。
三区冷频,能看懂杂学的人本就少,揭榜的更是没有。
顾劳斯想要造造小牙刷、拉拔拉拔落后物质生产的朴素愿望,又一次落空。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忧郁,黄五就不解了。
知更嘴上向来缺个把门的,见状一股脑儿就把顾劳斯牙龈出血,天天念叨软毛小牙刷的小心思抖了个彻底。
朱庭樟尴尬一笑,“这些是可以说的吗?”
顾劳斯:……
三天后,顾悄就收到了金陵加急送过来的牙刷。
软毛,舒适,还附带一细竹管消炎止血中药牙膏。
顾劳斯一时心情复杂,同为穿越人,这样显得他好loser啊。
跟着牙膏一起夹带的,还有一封密信。
顾劳斯避着人小心翼翼拆开,以为会见到什么惊天大秘密。
结果内里只夹樱花一朵,下题酸词一首。
梁间燕子清明雨,秋千架下落红。昨岁今年迢迢,觅君踪。
彩笺新墨无由寄,山水一重重。何处相思苦?吹樱落晚风。
风惹琼花的笔力,写起儿女情长,实在是相得益彰。
顾劳斯看明白了,这是变相在抱怨他信写少了。
黄五眼巴巴等着复命,可顾悄看完,只一个字反馈:阅。
半点有用信息没有,还指望回信?
第078章
顾劳斯顺风顺水的小事业, 遇到的第一个小麻烦,是县学踢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族学“四虎”说起。
几个大叔, 才学有几分, 毅力也有几分, 奈何悟性差了些许。
恰好遇上的几任提学官, 都不买他们文章, 以至于蹉跎许久,同期要么进学,要么退学, 只剩他们还在科考门槛上蹦迪。
还怎么都蹦不过去。
进学的同期里, 也有那么几个不大争气的, 在县学压仓底。
二月二文会, 关公庙前碎嘴子的李狗蛋和张二八,就是“四虎”老同学。
——府试同场、露水同桌的那种。
这几日, “四虎”在不惑楼日日翻书,很是翻出几分心得,便邀老同学前来一叙。
这一叙, 就叙出了大问题。
去年院试,书论一道,提学使截的是《论语·乡党篇》里的一句。
伤人乎不问马。
四书无句读,时下通行的,是朱子版断句, 用的是: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说的是马厩起火, 孔子退朝回来,问有没有伤到人, 却没有问马怎么样。
先代大儒郑玄、朱熹经义解的,都是孔子“非不爱马”“贵人贱畜”,主打一个人本主义关怀,彰先圣“仁者”形象。
可提学使好新、好奇、好剑走偏锋。
于是,义理上做不出花的南直隶卷王们,动脑筋在断句上出其不意。
“四虎”首当其冲。他们旁的本事没有,遍览群书、琢磨“茴”字写法的本事一流。
儒学圈子里,各条埋没千百年的偏门经义,一朝被他们挖坟置顶。
“刺头虎”率先挖了唐儒陆德明的释文,称 “不”通“否”,于是断句就成了: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圣人先问“人没有伤到吧?”接着问马怎么样。
这样一来,孔子恩泽,由人到畜,十分完美。
“刺头虎”还给孔子无视小动物伤亡的冷血bug打了补丁,破题就是众生平等,洋洋洒洒论“万物皆为天地生,圣人效法天地,人与马共治。”
但是“伤人乎不”这样的句式,在整个四书五经里找不到第二例。
提学使约莫是改卷子改乏了,突然看到一篇乐子文,觉得思路有点搞笑,一时心情不错,在卷面上连画三个圈圈,尔后翻到破题,才想起来是在干正事,于是一个点点,还是无情pass。
“四虎”其二,“沉稳虎”也是一个路数。
抄了唐人李匡乂的《资暇录》,把句意断得更加清新脱俗。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这把提学使笑不出来了。
院试虽然在州府,但并不统考,而是分县吊卷,一批一批地考,年轻的提学使哗啦翻过休宁卷子,丝毫不讲武德地拆了密封线,“啧,休宁顾氏族学?”
“真是一窝豺狼变狸猫,一代不如一代。”
他漫不经心吩咐老知府,“顾家其他卷子都去了吧,一律不取。”
二虎并不知道去年落榜,是自己坑了剩下两只,还殃及了顾应白和朱庭樟。
叫他们血压飙升的是,顾氏出品的《制艺初探》,破题篇·推陈出新里,举的反例竟然就是这道题。
一旁的【点拨】里,还好心提醒:义理是非能做文章,行文语法不可乱搞。
另附大写红圈“慎”字:解经语法不顺,叉出去!
二虎顿觉膝盖中了一箭。
可关键是,这等解法,是他们斥巨资从县学教谕处买来的!
吴平已死,钱讨不回,气撒不掉,只好约县学老友几人吐槽。
李狗蛋和张二八这才知道,教谕水平原来如此跛脚。又听闻顾氏还有这些本事,几人砸着嘴火速拜读完第一册,对着书屁股后面的“未完待续”,齐齐瞪眼。
“顾兄,续呢?”
“沉稳虎”立马翻箱倒橱,把整个不惑楼搜了一遍,还真没有,不由暗悔先前顾悄邀他们来时,实在过于轻慢,以至于对科举区一无所知。
“挑刺虎”盯着青铜会员腰牌喃喃,“是我充得不够多,会员权限不到位吗?!”
“小虎”好心拦住他,“大哥我作证,高级会员一样看不到。但是听王掌柜说,铂金充得多,催更更有效?你有钱,你试试?”
四处溜达巡视的王贵虎,摇了摇白胖的发面脸,又悠悠远去。
啧,顾三公子果然好手段,谁说免费栈子不挣钱?
《制艺初探》这本子,经“四虎”几人一推销,直接出了圈。
县学二人好意,秉着奇文共赏的想法,将本子里的长处和教谕的错处与同窗说了,没想到引起方白鹿与谢长林的不满。
尤其《论语·泰伯篇》名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破题示例,直接叫方谢二人打出“清书蠹”的旗号,声势浩大前去理论。
这场士林王者吊打纨绔青铜的戏码,噱头十足。
当日县人奔走相告,看热闹的人很快将不惑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带着对门雅味居都被包了场,二楼窗户趴满了人,就为看这场“文斗”。
当然,更多的人是冲着方顾两家公子跨年架后续来的。
为了维持秩序,顾劳斯不得不立起现代辩论队规矩,叫双方各出三辩,列席坐好,免得又突生口角,害人害己。
方白鹿不满,“凭什么你想怎么比,就怎么比?”
荏弱小公子脸皮堪比城墙,“凭我爹腰杆粗。”
围观群众:……
方公子还记着上一轮,他爹无休无止的大棒子,不得不忍气吞声。
谢长林一贯擅长拱火,见方白鹿让了,也不好再出头,默认对方提出的文斗法子。
铜锣敲响三遍,骂战,哦不,辩论开场。
踢台一辩路人甲急赤白脸,“不惑楼妖言惑众,一群妇人纨绔不学无术,还敢大放厥词,这损的是休宁代代积累下来的学风,当禁!”
守擂一辩黄五嘿嘿一笑,避重就轻,“纨绔?咱们可是正经过了县考的,兄台这般叫嚣,岂不是把方知县脸面扔在齐宁街上,任人践踏?”
槽,还没热身就开大?上纲上线过分了!
第一局,县学吃瘪。
踢台二辩谢长林有几把刷子,主打一个挑拨,“楼中新作,我有幸拜读,可经义释文,多处公然与朱子叫板,敢问这‘顾玉’究竟何方神圣?是真的才学胜过朱子,还是沽名钓誉,为骗我等学子银钱而来?”
说着,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本《制艺》晃了晃,嗤笑一声,“这书,二两?”
守擂二辩是原疏,顾悄以为他直来直去的性子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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