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有腥甜的味道在舌尖泛开,顾悄本能地蹙眉。
他轻轻道,“学长,如果我的尖刺有伤害到你,我愿意尝试收起它们。”
“所以,如果你的坚壁伤害到我,可不可以也请你,尝试着对我坦诚一点?”
他将脸颊深深埋进谢昭颈侧,“我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坚壁之后柔软的学长。”
雨雪簌簌,一粒粒雪子击打着伞面。
天地间只剩霹雳巴拉的碎响,和胸腔一声沉过一声的撞击。
谢景行心脏阵阵缩紧,再开口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悄悄,我们回不去那边了。”
在大佬看不到的地方,顾悄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原来哀兵之策,才是谢景行的命门。
可笑着笑着乐极生悲,泪腺牵动,沙眼又不争气飙出一把泪来。
那腥咸液体染上寒意,滑进谢大人领口,蜿蜒下一路冰凉,少许落在伤口,带起一片辛辣火烧。
不一会,谢大人脖子就红了一片。
顾劳斯心虚不已,默念:不碍事不碍事,淡盐水消毒。
可怜谢大人,并不知道他在背上捣腾些什么。
还在老老实实坦白从宽。
“顾家三公子进了你的身体,含混着过完了一生。直到死前,才肯说出来处。”
他小心翼翼挑拣着措辞,“我找了很多……大师,有一位有法子送魂,只是密法残缺,他不确定能否成功,更不确定能不能将我送到你在的时空。”
“两辈子只赌这一次,我觉得赌运应该不会太差。”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果然,我赌赢了。”
他没说的是,赌输,他的代价将是永无轮回。
就算赌赢,他到的是不是一念三千界里,那个顾悄的本念世界,也未可知。
他就这样抱着微缈的希望,在未知的世界等候。
甚至他不敢动这个世界的一花一叶,就怕蝴蝶效应,扇走未来某刻迟来的归人。
直到这个世界叫顾悄的孩子降生。
他欣喜却也忐忑,如猛虎守护蔷薇,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近。
连救命都束手束脚,不能叫他死,也不敢渡他厄。
因为他也不知道,一不小心误拨哪处命运的节点,就会一步错,诸念成空。
他实在等得太久。
久到喜怒哀乐都快被一次次的失望磨平。
他温润的嗓音沁着一丝雪子的冷湿。
“十六年,顾小公子死而复生不知多少次,可哪次睁眼,都不是你。”
他低低道,“悄悄,我不过才骗你三次而已。”
顾劳斯突然破防了。
他迫切地想要闯进谢景行的围城里,可那厚重城门才为他打开一个缝隙,他就意识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生死在他,只是一瞬,可换算到谢景行身上,却是足足两辈子,前后六十年。
他不敢想象,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谢景行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敢求证,他究竟何德何能,是不是真的值得……这样的一往情深。
原来不动声色,已经是谢景行能给他的,最深沉的温柔。
后颈布料湿得太快,谢景行既无奈又心疼。
“吵着要听的是你,听了哭鼻子的也是你。好歹你也三十了,还自诩东北壮汉。”
顾悄:……
他抹了把脸,“你懂不懂,猛男落泪,才是真正的铁汉柔情。”
芯子是个铁憨憨没错,壳子却脆弱得很。
谢昭怕他情绪大起大落,风邪入体,只得把话挑明了说,“那敢问壮士,你到底是真想吃饼,还是只想诓我跟你约会?”
顾劳斯老脸火热,“约……约会吧。”
“所以你是一米七八的男版紫薇吗?约会非得吟风听雪、看星星看月亮。”
“回家人多嘴杂,也不好说话。”顾悄缩了缩脑袋,“我就是想问问,这次你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谢昭无声叹息,他一声呼哨,很快林茵就驾着马车过来接人。
车厢里温着数个汤婆子,将不省心的顾劳斯塞进暖被,谢昭脱了沾满鼻涕眼泪和一身风雪的外袍。
他身体健壮,轻薄的棉袍内里,只穿着一身雪白单衣。
动作间领口散开些许,露出颈侧一大片殷红痕迹。
林茵不小心瞄到那个硕大牙印,脸色十分一言难尽。
谢大人的家暴,又升级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家暴男顾劳斯:……
将人收拾妥当,谢昭披上一件新衣,才娓娓说着后续。
“谢昭本该是个死人。我借了他的壳子,自然要替谢家办事。
为了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我剥离自己,做了谢家一把没有感情的刀。锦衣卫是个好去处,只要顺着最高掌权者的意图机械杀伐,谢昭这个多出来的人,就几乎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额外因果。
还能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他说得含糊,但足够顾悄厘清过往。
他终于看懂,关庙初见时这人身上浓重的倦怠,究竟是什么。
“大历局势,你也知晓一二。
前些年,我一直暗中帮神宗翦除愍王党羽,后来愍王身死,又转为肃清遗党。”
说到这里,谢昭顿了顿,轻轻扳动拇指上的田黄。
那是他掩饰焦虑和紧张时才有的小动作。
顾劳斯心疼极了。
他披着被子凑过去,兜头将他的学长一起套进暖被里。
“说坏事的时候,要偷偷的。”顾劳斯眨了眨眼,“你继续,我替你瞒着。”
暗色里,谢昭也放松一些,他将下颌抵在顾悄单薄的肩头,又舍不得下力气真的压到他,索性放纵一回,将人抱进怀中,汲取着剖白的勇气。
“顾氏一直在神宗的诛杀令里。
你爹顾准,在他要除掉的遗党里,排在第一位。
可苏青青尚有利用价值,在他犹疑不定之际,太子毒发。他无暇料理这些,便放任各方势力不断试探休宁。顾三身边的暗桩,我都知道,他每一次历险,我也都提前掌握了线报,但我一次也没有救过他。
林焕是我安排的。
我要他做的,从不是救命,而是吊住这身体,直到你来的那一天。”
“顾悄,没有你,我连血都是冷的。”
谢昭收紧双臂,孤注一掷地将隐藏最深的本性撕开,“修了两辈子佛,我却生不出悲悯心。”
“我就是这样一个照不到光的人。
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温柔善良、阳春白雪的好学长。”
“我也……早就不想演了。”
车厢里一片冷寂。
怀中人久久失声。
暖被下的黑暗,为谢昭竖起最后一层无形的盔甲。
他有些失望,甚至开始病态地期待顾悄的厌恶和推拒,那样他就可以结束这漫长的温水煮青蛙,开始……不择手段。
顾悄果然挣扎起来。
谢昭心头一颤,继而脊柱涌起一阵战栗。
终于可以卸下伪善的假面,将这人据为己有了吗?
他还记着那夜他偷到的一吻。
那么现下,他或许可以做得更过分一些,紧锁住他双手,将他狠狠压在身下,撬开那苍白柔软的唇缝,肆意……
信息量太大,顾悄消化完毕,满腔衷情来不及诉,就发现被勒得生疼。
“学长,你是不是……”没挣扎两下,他不敢动了。
他跟谢景行离得太近,近到对方一点异动,他就能察觉。他尴尬地轻咳一声,“你是不是太久没发泄,憋……憋得太狠了?”
……
这回轮到谢昭僵住。
“额,虽然我不太懂,说这么正经的事,你怎么会起反应,但是……”趁着谢昭愣神,顾悄连忙往后爬了几步,“但是我真的还小,未成年,你……你要不念念大慈大悲咒?”
呵,好一个大慈大悲咒。
谢居士直接自闭。
几步之外,某位六根一点不清净的居士,正泄愤清火。
顾劳斯脸红心跳缩在角落,眼神乱瞟,强行洗脑:白+黑、5+2、997,古代公务员也不容易,压力太大又没功夫自理,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另外,躲被子里偷偷说坏事,这话实在太有歧义了!
慎言、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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