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尔吉加
牧遥以前看电影《地道战》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发评论询问：“地道从床下开始，一直延伸到院子外面的驴圈里，这是怎么做到的？稍微偏差一点，出口不就暴露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牧遥觉得以前的工匠是挺厉害的，龟山汉墓是汉朝的墓穴，据说南北两条平行的甬道长五六十米，沿中线开凿最大偏差仅有几毫米，南北甬道之间相距19米，夹角为20秒，精确度令人咋舌。记得他由此去出差，导游还开玩笑地说：“也许古代劳动人民也开发出来了一套先进科技，只是后来失传了，所以我们才觉得这些都不可思议呢。”
地道战是真实发生过，真实使用过，并且确认有用的战术。可惜的是随着科技进步，也没有人去宣传这种朴实的战术了，以至于牧遥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的人民具体是怎么执行这一战术的。
他们现在只能慢慢开发巴巴里安地道战了。
好在巴巴里安的兽人虽然没有点出什么科技树，但也算各有绝学。牧遥拿地道去请教巴尔师父，巴尔师父立刻给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巴尔师父说：“你们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多挖点地道，能防魔兽。最近我们在白土镇施工的时候，听说黑暗森林里又有大批魔兽往外跑了。”
“这些黑暗森林的魔兽啊，那都是在危险环境中拼出来的，一旦到了平坦的外界，立刻就开始撒起欢儿来了。白土镇北边有个小山坡，是白土镇的居民用来养蜂的……结果愣是被一群魔兽给踏平了！那可是一座小山坡啊！第二天早上一看都变成平地了！”
牧遥：“……我的老天。”
他毫不怀疑巴尔师父的话，但他更想知道黑暗森林的魔兽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跑出来����阿维说魔金主要会影响人类，在自然界中，暴露的魔金会快速“衰变”，很快就会失去原本的能量，而魔兽又不懂该怎么保存魔金。
熊长老也是这样说的：“以前也发生过魔金工厂污染泄露的情况，对当地水域，土壤造成了损害，好在时间还短。后来工厂关闭整改之后，当地生态环境也就慢慢恢复了。如果真的要用魔金摧毁一个地方的环境的话，恐怕要长年累月……几十年的时间，才会对当地魔兽和生态链产生较大影响。”
这是否可以说明，黑暗森林里除了出现魔金，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呢？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巴尔师父，原本想着巴尔师父见多识广，又常常出入黑暗森林，可能会有些发现，却没有想到，巴尔师父在听到“魔金”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他手上还拿着牧遥带来的饼干，呆呆地，像一只被猫盯住的大仓鼠，半晌，他用发颤的声音说：“……牧老师，你说真的？”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巴尔师父惶恐不安地抱住头：“是他们过来了，他们要从黑暗森林另一边过来了！我要去找奥克斯！快点告诉奥克斯！”
他的饼干掉在地上，牧遥心中讶异，赶紧抓住巴尔师父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换上了哄幼崽时用的温柔坚定语气：“没事！巴尔师父，清醒一点！”
“放心，放心，你已经来到瑞尔镇了，”牧老师循循善诱：“所以，巴尔师父，你是知道黑暗森林的另一边是什么的对吗？”
第91章 他的过去
牧遥还从来没见过巴尔师父这么惊慌失措，这位自诩天才的工匠总是很骄傲的昂首挺胸，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二，就连阿奇都可以俯视他了，但他却从来不因为自己的身高而自卑，他最喜欢背着手，用巡视的眼神看着这个巨大的世界。
巴尔师父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手艺！他以前闲聊的时候告诉牧遥，他曾经是有大理想的人，可是，理想却让他陷入泥潭……好在他没有放弃自救！最后还是他的技术帮了他，他才能成功逃出那个鬼地方！
当时牧遥就觉得，巴尔师父一提到“那个鬼地方”，情绪就似乎很不稳定的样子。他是希望巴尔师父把他当成一个树洞，把痛苦和迷茫都说出来的，但是巴尔师父却难过到说不下去，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牧老师，我以为我的人生在那时候就结束了，你知道吗？那真是太可怕了，就像地狱一样……”
再之后，巴尔师父就来了巴巴里安的瑞尔镇。
牧遥因此认定巴尔师父是从外星过来的����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是巴尔师父明明是个很善于享受生活，非常追求仪式感的人，凭他的手艺和艺术造诣，在外星应该能过得更好吧，可他还是来了巴巴里安。这就说明他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难不成是被人骗了？可是他是技术性人才，人家能骗他什么呢？牧遥用自己浅薄的知识面去猜想，得到了在他看来已经算是最严重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巴尔师父一定是被人哄去了诈骗团伙！
因为星际世界星球众多，每个星球发展不均衡，再加上基建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翻修一遍，所以在星际世界也有不少专门做这种“项目”的诈骗公司。他们一般会先注册一个皮包公司，或是民间集资，或是借高利贷，总之会筹得一笔巨款，然后找几个具有建筑师资质的受害者，再找上一个施工队，这样看起来他们就有做工程的资质了。
接下来就是通过制作精美PPT抬升股价，一阵操作之后，公司的价值水涨船高，而团伙的核心人员也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当然，他们主要是钻了当年星际快速扩张，各个星球的法律法规都不一样，也不明确的空子，这几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不过在当年据说有不少人中招。
有的犯罪团伙为了被抓住之后也能全身而退，甚至会哄骗工程师当法人代表，最后就把所有的祸事往这个人身上一推。
所以牧遥就以为巴尔师父可能就是这样被人坑了，也许他当年年轻缺少防备，最后骗子团伙跑路，他却要留下来承担责任……之后也许是疯狂打工赚钱偿还，也有可能……按照巴尔师父倔强不愿吃亏的性格，牧遥觉得他也可能会逃跑。
他觉得这个猜想很合理，巴尔师父一路逃亡，最后才来了巴巴里安。
帝国星际警察一般不会追查到巴巴里安的，可能在他们眼里，星际人生活在巴巴里安，就跟坐牢差不多吧。
牧遥觉得这已经是最惨痛的过去了，但他没有想到，巴尔师父真实的过去比这黑暗一百倍。
……
“我原本是生活在东贸易星球的，”巴尔师父抹了把脸，他说，他已经振作起来了，但是既然事关西半球，他就必须破除心魔，勇敢说出西半球的真相。所以他现在就坐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抱着勾了花边的小毯子，和牧老师讲那过去的故事：“因为一些原因，我被亲生父母抛弃了，总之，我其实也是一个孤儿。”
“伟大的木匠巴尔师父小时候过得并不好……可能听起来也很可笑吧，不过这就是真相。那个时候的东贸易星球比现在乱的多，天天都有人在街上打群架，火拼，还有不少帮派。市场管理部门，各帮派，执法部门乱成一团，还有一些大商会雇佣的保镖……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东贸易星球是每天都会死人啊，我们孤儿院的后面是一个火葬场，天天都要烧好多尸体，甚至有些尸体连姓名都没有，牙齿指纹和脸都被人毁掉了。”
牧遥倒是不清楚东贸易星球这样的过去，不过他想了一下，大概也能理解……就算到了现在，东贸易星球的稳定性在星际众多星球之中也算倒数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集市的兴旺不仅仅带来了贸易兴盛，还带来了众多的外来人口。而东贸易星球和传统的外来人口较多的新兴星球还不同，这颗星球单说地形就更复杂，碎片化严重，大企业没有多少，小商贩却到处都是。
再加上……距离萨克岛又那么近……
这几天经过阿维老师的恶补，牧遥对星球之间的关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以前每个星球在他心中都是很孤立的����他只知道星球会受到中央政策的影响，但是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不过现在，听巴尔师父说在他小时候东贸易星球非常混乱，牧遥首先就想到：东贸易星球距离萨克岛是很近的。
虽然不像巴巴里安这么近，但是在帝国所有的富裕星球之中，东贸易星球是最靠近萨克岛的。
……往小了说，东贸易星球的匪气很可能就是受到萨克岛的影响，熊长老以前还是商会会长的时候，连他们商会都能被星际海盗钻空子，管理不严格的东贸易星球又怎么能幸免？星际海盗也不是时时刻刻依靠抢劫为生，行情好的时候，他们会拿抢到的赃物去卖掉����有些比较明显的要在黑市里卖，有些没什么标志的大宗货物干脆就在市场里直接售卖了，大胆的很。
还有的手中有些本钱的星际海盗，会包下地建工厂，或者是开垦成农田……总之，不要以为星际海盗就是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强盗，他们的海盗性质是出于掠夺习性，即使做起“正经营生”，也喜欢用些□□的方式去争斗。这样有脑子会管理的星际海盗往往危害性更大。
往大了说，对于星际海盗而言，把帝国的水搅浑总是有利可图的……帝国没过一两年就会对萨克岛势力进行围剿，如果他们把东贸易星球给弄乱了，帝国不就分不出更多的力量去围剿萨克岛本岛了？
他还是在阿维的提醒下想到这些，现在就借花献佛又告诉巴尔师父。巴尔师父点点头说：“萨克岛的星际海盗确实很厉害。”
“……不过，那时候他们更厉害。”
巴尔师父说，当年的东贸易星球贫富差距还挺大的，像他这样的孤儿就更加没有出路啦。他也没钱上不起学，就去一个木匠大爷那里当学徒，木匠大爷对他很好，他学了五年出师了，本来想就这样在东贸易星球过一辈子，但是木匠大爷此时上了年纪，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终点，不如送这个有天赋的小徒弟一把。
他让巴尔师父去学建筑，在木匠大爷心里，上学有了文凭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文凭，能学到东西也很好。当时还很年轻的巴尔师父去丽塔星的建筑大学旁听，后来为了方便，他还去人家食堂做帮厨。
牧遥想起巴尔师父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地狱菜肴：“……”
巴尔师父却并不觉得，他甚至对那段经历很得意：“厨房的大妈都说我很会刨土豆片，苹果片，我刨得又快又好！”
……那不是刨木头练出来的吗……
很会读空气的牧遥并没有选择吧实话说出来，他安静地听巴尔师父回忆那段时间，可能在巴尔师父心里，那是他生命中最无忧无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光明未来的时光了吧。
他成功“毕业”了，没有毕业证书，但他确信自己学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老木匠在他“毕业”的一年后去世了，巴尔师父为木匠大爷打造了非常漂亮的棺材。
巴尔师父说：“是他自己要求的呢！他想要一只独木棺材！上哪去找那么粗的木头哦！我可是老早就开始寻找了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好木头，给他看了，他说很满意，愿意为了这块好木头去死一死呢！”
牧遥：“……有点浪漫。”
巴尔师父：“哈哈，浪漫什么啊？不过是和木头过了一辈子的糟老头子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很难过吧。木匠大爷离世之后，巴尔师父就更想找一份“好工作”了，他倒不是想赚大钱����凭他的技术，钱什么时候赚不来呢？他就是想出名，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技术！他从木匠大爷那里学到的，从建筑大学学到的技术！
但他的恐慌也与日俱增，木匠大爷离世之后，理解他的人就没有了。他没有学历，也没有人能为他的能力做担保。大学四年时间，“同学们”做小组作业、实习和参加比赛的功夫，他全都用来研究各种材质，在集市、森林里学习，分析不同石料、木料、金属的不同作用，综合性价比等等。正经的工作没有，倒是在乡下农村干了几个月，有的农民兽棚毁了不舍得请人工费贵的工匠，他就去给人家修，钱只收六成，只要人包吃住就行。还有的是一些低保困难户想把原本狭窄的房屋扩建，却请不起建筑师，他也会去帮忙，往往能做得很好。
这样干了整整三年，年轻的巴尔师父辗转好几颗星球，已经学到了各个星球居民喜欢的风格，以及不同地形，不通气候条件下，居民对房屋的要求，他还做过志愿者，发洪水的时候也去帮忙，火灾的时候也去帮忙，就是为了学习如何设计建筑物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灾难发生……
他已经会很多了！但他就是没有一份真正的工作！
所有的公司都更看重文凭，有些小公司虽然给的条件不错，可他偏偏又看不上人家。
巴尔师父说到这里，表情变得苦涩：“我那时候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有才华，就该什么好的都随我挑。如果不这么眼高手低的话，也不会有之后那么多事了……”
牧遥以为他被骗去了诈骗组织，可是他其实比那更倒霉一些。当时帝国有个论坛，像他这样的工匠常常在上面接活，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去东贸易星球赚大钱的帖子……
听到这，牧遥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怎么像是传销组织的话术？但年轻的巴尔师父一直在磨炼技艺，不怎么关注社会新闻，又因为之前生活的环境都比较单纯，竟然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所以他居然相信了！
再加上他的家乡就是东贸易星球，于是，年轻的巴尔师父就怀揣着建设家乡的美好愿望，重新回到东贸易星球。他和对方见面之后，原以为接下来会有面试，却没想到那些人带着他又上了飞艇，然后他就被带去了……巴巴里安西半球。
第92章 他的过去（二）
“我一上飞艇就发现不对劲了。”
巴尔师父这样说，他记得很清楚，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二三十年，但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被两个人半是挟持，半是裹挟着到了一个陌生的飞艇站。东贸易星球是一颗有历史的星球，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旧旧的，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种“陈旧”更加增添杂乱和不稳定的感觉，所以外地人来到东贸易星球，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混乱的地区，甚至有小商贩第一次来东贸易星球，住旅馆都会把行李箱放在床上，自己抱着才能睡得安稳。他们要在东贸易星球待上两三个月，逐渐熟悉下来，才会慢慢放松，慢慢地敢于一个人出去逛街吃饭，摆摊的时候也不再时刻盯着自己的摊位，甚至会去旁边的小吃摊上寻觅吃食。
巴尔师父作为东贸易星球土生土长本地人，有时候还挺看不起这些胆怯的外乡人的。他发现外乡人往往对东贸易星球有偏见，他们明明是来赚钱的，却又喜欢说“东贸易星球真的好穷好乱哦”这种话。
他也听木匠大爷说过，东贸易星球是有所谓的“禁地”的，这颗星球上有些地方普通人千万不要去，而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段，比如说凌晨时分，普通人最好连门都不要出。但木匠大爷接下来又会说：“不过你放心啦，这种地方普通人也没有去的机会的，你只要不赌不嫖，就根本去不了那种地方啦。”
……现在他去的就是那种地方吧。
被人从两边夹着的时候，巴尔师父在心里不安地想。
可是直到此时，他还是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太喜欢胡思乱想。他运气很好的����没关系，一定没关系，他去过好多星球，也见过各种不同的人，不也是安稳的生活到现在了吗？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布幔涂鸦的，外壳上画了骷髅和星际海盗标志的飞艇。飞艇下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都和他这一组一样，是两个人夹着一个很无助的倒霉蛋，等凑齐一批之后，巴尔师父被一个人粗鲁地拎起来：“走了走了……啧，你小子真矮。”
巴尔师父：“……”
他这样上了飞艇，发现这和他坐过得飞艇都不一样，里面没有座位，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地面上脏脏的，不时甚至有老鼠蟑螂飞快爬过，爱干净的巴尔师父差点当场呕吐。拎着他的大个子一上飞艇就放松了，他笃定巴尔师父这样的人上了贼船就不可能逃脱，所以把他随便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坐着玩游戏����他的掌上光脑传出砰砰砰的枪声和非常可怕的嚎叫声，一听就是暴力血腥的游戏，把氛围衬托得更恐怖了。
其他和巴尔师父一样被人抓上来的倒霉蛋们也都被放在地上，他们有的已经开始哭了����这就是已经明白了处境的。还有人傻乎乎的问：“怎么回事？工作地点不是在东贸易星球吗？”����这就是还没想明白的。
巴尔师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他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环境，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做什么����有人在训斥哭泣的人，还有人哈哈大笑着说“工作地点？哈哈哈东贸易星球？”，还有人在抽烟，有人已经拆了一箱啤酒开始喝，甚至已经有几个爱玩的凑在一起打牌����
但同时这些信息又被他隔绝在大脑的外面，他无法思考，处于本能的茫然状态……灵魂也高高地飘着，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体中似的。他知道在发生什么，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大大的……可能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的蟑螂爬到巴尔师父的脚背上，他突然跳着脚尖叫起来，其他人惊讶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那些挟持着他们的人爆发出一阵怪笑。
“这么怕虫子啊！哈哈哈这胆小鬼！”
“����明明自己都长不出个人型啊，他照镜子的时候不会被自己吓到吧！”
“哎呀，人家是大城市的公子哥儿嘛，可能从来都没见过蟑螂吧嘿嘿嘿嘿！”
真是一群坏人啊。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这样的坏人呢？其实小时候的巴尔师父也常常被人这样嘲笑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能躲开，现在躲不开了。
他捂着耳朵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直到他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巴巴里安。
……
多年之后，和牧遥讲起这段经历，巴尔师父的语气却并不激烈，甚至是很平淡的。他告诉牧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带他们来巴巴里安？他听说过有些犯罪组织会把人骗到一些帝国警察找不到的地方，搞诈骗或者贩��毒走��私之类的。所以他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到了巴巴里安，他就惊呆了：他没有想过这颗星球是这样子的！
牧遥小声补充：“是巴巴里安的西半球。”
“是巴巴里安的西半球，”巴尔师父重复了一遍：“和东半球一样广袤啊！如果没有人类介入的话，应该是美丽的自然风光吧！不过那时候西半球就已经有不少老工厂的����烟囱高耸入云，黑色的白色的烟往天上冲，弄得天空也脏兮兮的了。这里的人穿两种衣服，一种是管理者穿的衣服……不过他们其实什么都穿，也不管款式材质，还有人大夏天裸穿皮草呢！还有另一种衣服是条纹状的，有点像帝国监狱的囚犯服，衣服上还有编号，他们的身上也有同样的编号。”
“我们很快也被要求患上同样带编号的衣服。然后大家就排成队，挨个接受刺青。给我们做刺青的师父也穿着带编号的衣服，他说现在日子已经好过了，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接受烙印，还有人受不了死掉呢，刺青就好多了。”
然而不管是烙印还是刺青，这对待动物一般的处理方式都让人极为难堪。做完刺青之后是消毒，消毒完了他们每个人会收到一套衣物，换上之后，他们就被管理者们驱赶牲畜那样，赶去各自的工厂。
巴尔师父说：“那是一个不在乎个人价值的地方，你在那里是完全没有价值的，你的生命，身体是没有价值的，你的头脑和智慧也是没有价值的。”
牧遥心疼地看着巴尔师父。
巴尔师父……一定很难过吧，由于长相和出身，他童年的时候说不定一直都很自卑，所以在学到技术之后才一直把自己的才华看得那么重要。
巴尔师父的目光却变得很空茫，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牧遥就小声说：“要不，我们明天再说？”
巴尔师父吸吸鼻子：“不，我要说。”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仇恨，愤怒，委屈，绝望，不同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碰撞，他大声说：“我要说出来！牧老师，你知道吗？那些年很多次我就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我们每天都被鞭打！还常常饿肚子，他们给我们的食物都是馊的，坏掉的！但我们还是想办法去反抗！我们都没有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