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能换四千文,一下要交给姜竹三千,老头有点儿心疼。

但一想,这花是姜竹陪他一起去卖的,他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路上想着能卖五六百文就不错,还多亏了姜竹从前去他舅舅家见过韶府养的兰花,知道大概值什么价,敢跟那买花的管事要价,才赚了五两,算来还是他沾了光,又开心了。

姜竹问他要铜钱还是银子,老头要银子。

银子好藏,他能叫老婆给他缝个小兜挂脖子里,晚上睡觉都不摘。

姜竹上里正家借了小秤,这种能秤碎银的小秤全村只有里正家有,还是他们村的共有财产。

里正听说一朵兰花卖了五两,也跟着跑来瞧热闹,还帮着一起称碎银。

五两分四份儿,一份一两又二钱半。

老头咧着嘴装进荷包,笑得嘴角都要翘到耳朵根了。

再攒攒,今年他们家税钱有着落了,说不定秋里都不用卖粮了,全家能吃好粮食过冬。

其他人眼热:“阿贵叔,你这是在哪儿挖的花呀?”

“嗐,就后山。”

“后山哪儿啊?”

“我哪儿还记得,就是瞎走,瞧见一片黄色,过去一瞧,呵,花儿!”其实他是瞧见一片儿草有什么东西盘过的脚印儿,以为能找到兔子窝呢,走着走着,发现一株花儿。

“这季节还有兰花呢?”

“山上冷嘛,开得晚。”

要不是那花儿正开着,还带着骨朵,说不定还卖不了那么多钱。

这下,挖菜的挖草药的都开始操心起山上的花了,这东西比别的值钱啊!都赶上猎头大野猪了。

这下那群姓江的年轻人也坐不住了,问姜竹能不能也上山找药草找花。

姜竹:“嗯。”

“那孩子……?”

沈青越:“来吧,还没学几天呢,不差那几个字。”

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江姓年轻人们开心了,至于谁回家和家里长辈又进行了一番博弈,沈青越和姜竹就不知道了,还得等个一两天,村里八卦传出来时候他们才能听说。

到下午,姜树卖菜回来了。

他娘和大哥、二哥两家子沉迷挖野菜,他和他老子干了两天,就浑身不舒服了,干脆揽了卖菜的活儿。

他们家没驴车,还是上隔壁村他三姐夫家借的,每天帮人拉菜驴车能赚十来文,他分三姐五文,赶上三姐夫家哪天用车,他再去大伯家先借个一两天。

反正大伯家车主要是给人送豆腐,也是一大早出发,顾不上挣这运菜卖菜的钱。

他们家每天的野菜、笋干儿还是让他帮着卖呢,偶尔一天用车,他大堂哥、大侄子可以自己拉着车去送豆腐。

豆腐也没多沉。

姜家俊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们家驴车都进他七叔备用名单了。

起初姜树说可以帮他家卖菜,他还有点儿不放心,不想干了几天,姜树竟然没少给他家菜钱。

虽然早上过来拿菜会混碗豆浆喝,偶尔还会捡点儿豆腐吃。

不过他从小就这德行,小时候就没少打着领他和姜竹玩的旗号来他家混吃的,现在好歹是干点儿正经事了。

这么干了几天,邻居们看他靠点儿谱了,那些家里人少,每天也挖不了多少菜的人家渐渐开始找他帮忙卖。

姜树来者不拒。

代卖十斤要两文钱辛苦费。

他先赶集卖鲜菜,要是赶上哪天菜价低,卖多少,他就给别人多少。

要是赶上菜价高,比预期多赚了,他自己从各家抽个两三文的,或者抓几把豆子粮食,别人还觉得他卖多了多给,挺厚道。

鲜菜卖不完他就赶着车满镇吆喝着卖,剩了干菜,他先攒攒,反正没卖呢,同村邻居们沾亲带故的也不好意思问他要钱。

等攒多点儿了,再喊上他外村的几个狐朋狗友,就敢上码头卖。

码头附近有劫道的,人带少了不行,他的小伙伴儿们和他差不多,都是瞎混不要脸,凑堆儿了那比船商还难缠,都能帮他造势喊价,卖完菜请他们去小馆子点儿煮豆子,豆干儿,再喝点儿酒就搞定了。

几个无所事事的大小伙子东拉西扯胡吹小半天,就能开开心心打道回府了。

姜树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算下来,赚得比去码头干苦力还多。

他也不咋攒钱,每天在镇上溜达,给自己买个烧饼买个包子,饿了就吃碗面。

手头上钱多了就给他娘一点儿,不能多给,他爹知道了肯定磨着他娘要钱买吃买喝,他娘攒不住。

要想攒钱,得找他大哥,他大嫂那叫一个抠门,交过去的钱,一年半载的别想往回拿,不过他要是正经花,他大哥肯定会帮他要,大嫂顶多念叨他乱花。

姜树挺犹豫要不要给他大哥交点儿钱,大哥大嫂想让家旺念书,两口子每天玩命赚钱,天不黑,他大哥大嫂都不带下山的,好歹大侄子呢,他这做叔叔的是该意思意思。

可好不容有了点儿钱,他又挺舍不得。

思来想去,先攒吧,攒够一两半两的凑个整再借给大哥。

他赚钱也有点儿动力了,这两天又开始想再多弄点儿菜。

从别人那儿不好下手,这不是还有姜竹嘛。

他小堂弟那么多菜。

每天忙得都顾不上编篮子了。

结果一上山,就听到有人挖了株兰花,卖了五两银子,大伙儿正摸银子呢。

没赶上热闹的姜树那叫一个悔恨,早知道他就不去卖菜了,跟姜竹去卖花儿多好啊!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天还没赚到一两银子呢。

姜树:“唉,你们咋不叫我?我肯定能多卖点儿银子。”

别人笑他:“多卖了也落不到你口袋里呀?”

姜树撇嘴,“那咋也得请我吃顿肉吧!”

一院子人全笑了,连苦着脸记新字的娃娃都哈哈乐。

姜树凑姜竹跟前儿,“竹子,你那么多菜都晒了干菜啊?大爷爷家还有那么多笋呢,要不然,我替你卖?”

姜竹听完,转头看沈青越。

姜树:“你看他干嘛?这你家还是他家,谁做主啊?”

沈青越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假笑:“昨天我才建议姜竹找你帮他卖菜来着。”

“……”姜树一拍姜竹,“竹子,不是我说,你还是得听沈先生的。”

姜竹:“……”

他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前两天听四伯吹姜树每天卖菜能赚钱,都卖到码头了,沈青越就建议他找他这个“姜家村头号菜贩子”堂哥帮忙销菜。

还让他别着急,说“菜贩子”卖出甜头肯定会主动找他,到时候他们才好要价,不想,没过三天,姜树就真来了。

不过姜树的活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卖菜怎么吆喝怎么卖另说,进出算账就挺麻烦,在这个文盲遍地的时代,连个账本儿都没有,也多亏他记性足够好,帮几家卖菜,谁家每天给了啥,卖了多少钱换了多少东西,他竟然都记得,卖了小半月了,也没怎么出过错。

当然,也可能是别人也记不清了,差个一两文,或差一碗两碗粮食的,人家也不好意思和他计较。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做生意,尤其是来回倒腾的生意。

姜竹就不行,人太实在,适合搞生产,或者做大生意。

但现在他们没大生意。

堂兄弟俩加上沈青越一通谈价,山上的菜运下去太沉,他们主要晒菜干,若是在较矮的坡地摘的,也不辛苦大伙儿往他家院子里挑了,和笋一样,直接去他大伯家交就行,姜大山管收,姜树管卖。

新鲜的卖鲜菜,蔫了就晒菜干,赚了钱他们三家平分。

不过晒菜干有的要过水,有的要挑拣,笋煮了还得切,辛苦又麻烦,姜树他们家得管往他大伯家送柴。

分到的钱也不能都算姜树自己的,怎么分他们家自己商量,不过得抽出十分之一留着给家里孩子念书用。

梁玉兰笑得合不拢嘴,她同意,她特别同意:“放心吧,没事儿我就上大伯家帮忙去。”

姜树顺势道:“嫂子,你得让大哥二哥他们帮我往山下挑东西,我自己可挑不动。”

从山上运下去的菜是他单独和姜竹合作的,他不答应之前的条件,姜竹就自己慢慢卖,摆明了就是要带上大伯一家。

梁玉兰哪有意见,毛玉珠也没意见,就姜树这懒蛋,他不说,姜胜、姜齐也得给他帮忙,否则他回家告状,姜四山得脱鞋揍那俩当哥哥的。

“行,你放心,到时候都给你帮忙。”

姜树琢磨着,到时候他还能找大堂哥和他好堂侄姜家俊一块儿干,一起分钱一起干,谁也别想跑。

第38章 换教材

每天要晒一堆菜和笋, 篾匠家竹席都不够用了。

姜竹顾不上下山卖货,每天除了晒菜就是编席。

姜松思考了几天, 还是想跟姜竹学手艺。

他们家人多,挖野菜、挖笋他哥哥姐姐能干,连他爷爷奶奶也能在低坡干点儿,他爹叫他好好学,野菜不见得能挖一辈子,但手艺能跟他一辈子。

每天学完字默写过, 姜松也不跟着别人往山上跑,天天跟在姜竹后面学编东西。

这会儿扇子他已经编得挺熟练了,尤其是不需要花纹的小扇子,他负责编, 沈青越画,糊扇子的活儿姜壮壮常来客串。

小胖子和姜松是他们小队里学习最快的, 一直都是第一批默写会的, 只不过姜松是学了不怎么忘, 小胖子是狗熊掰棒子, 学新的忘旧的, 沈青越搞个突袭听写前两天学的东西, 这孩子几乎次次考零蛋, 搞得沈青越相当没脾气, 他实在难以理解他爷爷为什么当老师也能上瘾。

他就不一样, 他只想抽棍子揍人。

好在还有几个能给他续口命的好学生, 姜家旺、姜松还有几个小孩儿, 学得都挺好的。

尤其是一个叫姜美月的小姑娘,次次听写几乎都是全对,据说她每天下山回家还会教几个不能来学字, 只能挖野菜的小姑娘。

沈青越渐渐懂了点儿为什么老师喜欢好学生。

上课时候,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听写时候,整齐还对的字儿,教起来都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