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这迎亲不是说想啥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也得算着来。
一般都是在吉时前一炷香把新人接回来就行。晚了会误了吉时,早了把人接过来又不能直接拜堂,没拜堂,那便不算夫妻,不能去新房里头坐,但也总不能让新人在院子里干站着。
所以一般都是掐着时辰。
吴媒婆说山里屯那边和村里习俗也差不多相似,就是寻常去迎亲的时候,都会遭小舅子‘门拦’,一般都是让汉子表现一下‘才艺’,过三关斩六将,才能进到屋里去。
山里屯那边没有门拦,但有‘进村拦’。
吴媒婆说了一通,蒋大树大概也懂了。
第176章
菜洗好了,肉也切好了,桌子、凳子以及碗筷这些要和森*晚*整*理谁家借,二伯娘也上门同人说了。
今儿晚上人还要用,明儿一早大家来帮忙的时候才会搬过来。
中午赵云澜同赵富民和赵主君来了。
赵主君前几天回去的时候,堂奶奶特意过来叮嘱了,让他们月底记得过来喝喜酒。
赵云澜今儿正巧的从巡洲回来,到家见着赵富民和赵主君正要出门,问了一嘴,也没歇,直接跟着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疲劳,又似乎是有些愁,赵富民开口道:“怎么了?可是生意没谈好?”
“嗯。”赵云澜揉着眉心,也没瞒他:“之前我派人过去同巡洲那边的药商沟通过,看得出来他是有意想同我们合作的,可……”
他脸色沉了沉:“应该是沈正阳出手了,我过去的时候那药商却说已经寻着买家了,可后头我调查时,发现他压根就没找着买家。”
小药商手里的货较为难卖,因为他们的货不算得太多,也不全,寻常药铺大多都会找大药商,如此,才能确保铺子里的药材得到稳定的供应。
人不想把压在手里的药材卖了吗?
那定是想的。
有人寻上门,那该是求之不得,他给的价也不算低,可对方却拒绝了,显然是不对劲儿,除了受到沈正阳警告外,赵云澜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对方出尔反尔。
赵富民闻言脸色也黑了。
沈正阳会出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食铺打压不过,那就只能竭尽全力从旁打压。
……
马车刚到村口,赵云澜就听见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的叫声,撩开车帘一看,三个小家伙和雨哥儿几个正站小河边摸螺。
“哇,小二哥哥,燕娘姐姐,你们看,鸟鸟摸的这个螺,大不大?”
见蒋小二伸头过来,他递过去,蒋小二看了下,惊呼起来。
“好大的螺啊!”
蒋小三趴在小河边,赵云澜没看见他,却听见他急吼吼的声音:“有多大?给小三看看……哇塞,哇塞,弟弟,你在哪里摸的这么大的。”
“在这里。”
“这个这么大,肯定是老大,哥夫说,老大底下一般都会有小弟,这里肯定还有,快摸快摸。”
大概是真的摸到了,几个小家伙呵呵笑。
那声音清脆又明亮。
赵云澜听着这声儿,所有的疲惫似乎顷刻之间就消散了。
“鸟鸟。”他喊了一声:“小二小三。”
三个小家伙闻声看过去,见是他,立马咋咋呼呼起来。
“啊?爹爹,是爹爹回来了,是爹爹回来了。”
“赵叔叔……”
几人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赵云澜眼里带了些笑意,从马车上下来接住他们。
三个小家伙很热情,挨个抱了他一下,问他出去这么久,想不想他们?说了会话儿,便又想回去摸螺了。
赵富民和赵主君下了马车,说回去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过去看看。
赵云澜觉得累,就没跟着。
到家的时候,蒋小一还大房那边帮忙没有回来,白子慕去买东西了也不在。
蒋父在厨房里头熬香油,听见外头有动静,擦了擦手出来看。
见赵云澜从马车上下来,提着东西,面色还有些疲惫,赶忙过去帮忙。
“回来了。”
“嗯!”赵云澜朝厨房看:“小一没在家?”
蒋父笑道:“他去大房那边帮忙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他提了提手里的包袱:“这放哪里?我给你拿屋里去?”
“不用。”赵云澜微微摇头:“放堂屋吧,里头都是我从巡洲给几个孩子带的零嘴。”
“嗯。”蒋父看了看时辰,刚好晌午过半:“你可是吃过饭了?”
赵云澜摇摇头。
他忙着赶路,而且官道颠簸,吃了东西再坐马车,他总觉得肚子被晃得不舒服,也就早上吃了半个包子,这会儿早饿了。
蒋父帮忙把东西放好:“那我去给你煮点粥喝。”
他方才已经吃过了,是热的昨儿的剩菜,没煮新饭,也不晓得人会这会儿回来,煮菜的灶台上又熬着油,只能将就着先煮点粥喝。
午饭那会儿剩菜已经被他吃光了,但碗柜里似乎还有点瘦肉,蒋父洗完米倒下锅,又加了一瓢水,想了想,还是把肉剁了,想着给赵云澜煮点瘦肉粥,他怕白粥人喝不惯。
瘦肉粥也好煮,就是下米的时候放点姜,等粥熟了,把瘦肉倒进去,再洒点盐和葱花也就行了。
白子慕做过几次,蒋父煮起来熟门熟路。
赵云澜歇了一会儿,原说想进来搭把手,不过见着没什么能忙的,便又回屋去躺了会儿。
粥煮好了,蒋父去到屋外,敲了两下门:“鸟鸟他爹,粥煮好了。”
赵云澜躺被窝里,迷迷瞪瞪,今日舟车劳顿,昨儿夜里宿在客栈里头,他翻来覆去,不寐症又犯了,直到大半夜才睡得着,虽说是上等间,被褥啥的都软和,蒋家这木板床硬邦邦,和客栈里的没法比。
但蒋家这被褥上头总有一股子阳光味,说不上为什么,这床他一躺着就觉安心又舒坦,整个人能很快就放松下来,刚只躺了一会儿,他意识便有些模糊了,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没听见动静,蒋父又敲了下门,喊他:“天儿冷,你起来喝点再睡。”
赵云澜无法,只得从床上起来。
进到厨房的时候蒋父已经在忙了,瘦肉粥已经盛好,就搁在桌上,里头还放着一勺子。
赵云澜还是像着先前那般,用勺子搅了搅,想先把姜片挑出来。
可搅了半响也没见到半块姜片。
他扭过头,看着蒋父:“蒋大哥,这粥你没放姜吗?”
蒋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活:“放了,不过我想着你不爱吃,放瘦肉的时候我就给挑出来了。”
赵云澜一顿,心尖莫名一麻:“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姜?”
姜这玩意儿,一般都是拿来去腥使,大多数人吃的时候都会挑出来。
因此也看不出爱还是不爱。
蒋父笑了笑:“你每次吃到姜,表情就不太好看。”
先前白子慕做了几次剁椒鱼头,里头放了蒜末和姜末,他躲得碎,赵云澜挑不干净,好几次吃着了,他眉头都会微微拧起来,不甚明显,和沈鸟鸟一个样。
蒋父见着了,还觉好笑,不想吃,吐出来了就是,可这父子俩却偏的还要蹙着眉头咽下去,活像就缺这一口吃的一样。
赵云澜心脏像是被人轻轻用羽毛撩拨了一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他不爱吃姜这一事儿,除了赵富民和赵主君晓得,再也没有人知道。
已经故去的赵云峰不知道,做了十几年夫夫的沈正阳也不知道。
他以前对沈正阳并没有太多的渴望,他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的太过正常,他性格冷,不讨喜,因此他从不奢望沈正阳会只娶他一个人。
沈正阳开始接二连三的纳妾时,他已经自我开解得很好了——男人都这样,沈正阳不爱他,但要是能相敬如宾,这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他也不需要沈正阳如何,只要能对他好一点,尊重他一点,能够让他依赖,他就知足了。他不奢求沈正阳能待他一心一意。
他的心愿很小。
也很容易满足。
可这么小的愿望,沈正阳却从未给过他,他在这段婚姻里,从沈正阳身上得到的,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心寒,以及一次又一次的难堪。
谈不上失望,只是所求的得不到,所想的盼不来,对沈正阳没了奢望而已。
这十来年的婚姻,于他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关怀,体贴,温柔……这些他从未得到过,以至于,蒋父一个小小的无意之举,都像戳在他的软肋上一样,让他鼻子泛酸,差点溃不成军。
年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渴望感情轰轰烈烈,至死不渝。
也有一腔热血与孤勇,能为了感情而奋不顾身,甚至远赴千里、背井离乡。
可随着年纪的增大,那腔热血逐渐削薄冷却,然后会渴望稳定和平淡,即使一波无澜,平平淡淡,可家庭美满,和和睦睦,便也觉得满足。
除了父母,再无人这般真心实意的关怀过他。今儿……
也许是无意之举,又或是这人天生就这般,对着谁都体贴。
他穆然想起,好几次出摊正巧碰上赶集日,蒋父和蒋小一坐牛车去,他在院门口,好几次都见着蒋父总是坐在蒋小一跟前。
做剁椒鱼头的时候,那辣椒,他也总抢着剁,很少让蒋小一和白子慕动手做这活儿。
因为坐前头可以给孩子挡冷风。
因此生辣椒剁起来会辣着手。
这人是骨子里就带着体贴。
明明知道,可心头还是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异样感。
那股异样让赵云澜感到十分陌生,却又让他鼻尖发酸,眼泪都差点掉下。
他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一刻却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心头的苦涩几乎快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