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蒋小一笑了笑,说就是做豆腐皮,很简单,不需要用两手,就是他父亲晒豆皮的时候,他搁厨房里帮着看看火,或是他父亲歇息时,他就替换一下,等着豆皮结成了,把豆皮捞起来放竹条上晾晒就行了,没啥难的。
柳哥儿一听,觉得这活儿自个能做,但……
二伯娘笑着拍了他一下:“想去就去。”
“娘……”
“你啊,就是客气,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在自个家,想做啥就做啥,家里的活儿有我和你大伯娘和奶奶呢,不用你操心。”二伯娘晓得他咋的想。
新媳妇,初来乍到,上头家婆还在,那就是要被管的命。
大多媳妇、夫郎都是熬死了家婆,才能自个当家做主。
她不点头,柳哥儿直接应承,那便是不把她这个家婆放眼里。
可她也不是那等苛刻的,旁人如何做的婆婆她不晓得,儿媳儿夫虽说不是从自个肚子里出来的,但也都是半个孩子。
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只要不干坏事,那想做啥都是他们的事儿,没必要管得那么宽,凡事都要插一脚。
再说了,她对柳哥儿是真真满意,来家里这一个月,那活儿都是抢着干的,先头是天不亮,她都刚起来,柳哥儿就已经背着一大捆的柴火从外头回来了,脏活累活,啥都愿意干。
她问柳哥儿咋的起这么快,不困啊?柳哥儿说都习惯了。
孩子勤快,她是高兴,却又心疼,后头劝了又劝,柳哥儿才肯睡个‘懒觉’。
柳哥儿高兴:“娘,那我想去。”
“想去就去。”二伯娘笑着说。
柳哥儿心里很是欢喜,觉得在蒋家呆着真是舒坦,上头几个长辈不会为难他,下头弟妹也都是好相处的
前几天回去,柳氏拉他进屋,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缓了口气,说他胖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还白了些。
柳哥儿自个也感觉到了,因为以前穿得正正好的裤子,现在裤头都紧了些。
蒋家隔三差五的就买肉,倒不是说赚了点银子就飘了,欠蒋小一的银子还没还,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屋子还得再起几间才够住,他们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
可银子蒋小一还不急着要,可以慢慢还,但身子却是得尽早的补补了。
这村里人,上了年纪的时候,总是这里疼,哪里痛,为啥子?
大多都是活儿干多了,又吃不好,早早的亏了身子,因此到了年纪,身子骨总是不舒坦。
这大家都晓得,可晓得了也没办法,谁家能见天的吃肉?
隔三差五的都做不到,有点银子都得存起来,不然刚赚着些就想着花,想着吃,都花光了,十月人头税拿什么交?
油盐布料又拿啥子买?
以后孩子用不用娶媳妇?
有个啥子病的,又该咋的办?
堂奶奶想着如今不像得以前那般苦了,那该补的还是要补些。
特别是二伯几个,这磨豆腐可都是力气活,不吃好些不行。
豆渣多,二房吃不完,有时蒋大牛也会拿些回来让大伯娘煎了吃。
柳哥儿到了蒋家是顿顿都能吃得饱,偶尔嘴馋了,还能摸两个煎饼子吃,活儿又不用干多少,可不得胖了。
隔天他和二伯几人一起来蒋家上工。
蒋小一去出摊了不在家,白子慕也上了工,几个小家伙又跟着赵云澜跑外头找野菜,厨房里就蒋父一个人。
因着分家了,嫁过来一个月,柳哥儿同蒋父见面的次数是寥寥无几,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照理说,柳哥儿应觉得生分,可蒋父上次送了他一双鞋子,也帮他拧过鞋,模样又好,见了他,总笑得温润,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柳哥儿对他印象极好,一点都不怕他。
“三叔。”他喊了声。
蒋父笑了笑:“来了。”
“嗯。”
“那过来,我教你做豆腐皮。”
……
四月初,赵家名下几个客栈的师傅们都聚在了福来客栈,烤鱼如何做,田螺如何处理,香油一次该放多少,邵师傅都教得清楚,偶尔没说到位的,白子慕在一旁也会提点两句。
赵云澜不放心,也跟在一旁观看,福来客栈的厨房里可谓是站满了人。
加上云来客栈的招牌菜,一共教了七道菜。
来的师傅都是在厨房里头干了几十年的,经验老道丰富,一教就会。
一个早上,大家看着邵师傅弄过一次,再自个上手做了一遍,白子慕一一尝过,这炒菜,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火候不同,炒出来的菜味道都能差得远。
几个师傅炒出来的菜味道各有差距,但也算得可以。
教了两天,白子慕觉得行了,才让他们回去。
赵云澜松了口气,见蒋小一收摊了,他让邵师傅做几个菜送包间来。
蒋小一和白子慕跟着他一起吃,赵云澜等着他们要吃饱了,才搁了筷子问白子慕:“先头你做这香油,那些香料你是从哪儿买的?”
“让人从府城那边买的。”白子慕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蒋小一也抬头看他。
赵云澜眉眼带着丝愁苦。
“这香油如今要大批量生产,那用的香料怕是会多,沈正阳一直派人盯着我,要是被他晓得我派人暗中大批收购香料,他若是一调查,再稍一琢磨,怕是就晓得了。”
他收底下有什么人,沈正阳都一清二楚。
因此派下面的人去买这香料,恐怕也容易出事。
前儿他从作坊出来,就见着一汉子在作坊外头探头探脑。
要说是好奇这新建的作坊是干啥使的,那见了他,若是个胆大的,那么定是会开口问两句,要是个胆小的,最多会紧张,然后装没事人一样走开。
可对方见了他,却是调头就跑。
这摆明了是做贼心虚。
见此,赵云澜哪里还能不晓得,这估摸着是沈正阳的人。
他提了个心眼,不敢再派姜大夫帮他去收购香料了。
如今作坊里存的香料,大部分是之前姜大夫收购的,少部分是他去外头寻商时,托人帮买的,顶不了多久。
白子慕想了想,如今他和赵云澜合作,沈正阳派人盯着赵云澜,也定是会派人盯着他。
“这香料我可以让我兄弟帮着收购。”白子慕道:“不过前儿他去府城参加府试了,估摸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说起这个,他对楼宇杰那真是肃然起敬。
大周这边,都是县试过了,才会开始深入学习府试所考的内容。
就像现代,小考前,学的都是小学的内容,小考完了,上了中学,才能学习中学的内容。
层层递进。
县试所考内容,一般是四书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等,大多都是需要背诵的东西。
可府试就难了,分贴经八股文、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
前头两场,其实也大多是背,可第三场最是难,每次府试无数人都‘死’在这一场,第三场可以说是一到分水岭。
跨过去了,就是秀才,以后就能拿朝廷的银子,吃朝廷的饭。
跨不过去,便打哪来回哪去。
因为策论最不好考,这策论,要是写过头了、过激了,不说考不上,没准的还会因此丧命。
而且,没有出色的见解和扎实的基础与见识,是很难答得好的。
即使有时答得好,可所写所述若恰巧不对主考官的喜好,那也是白搭。
因此这府试,想考得上,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县学的内容,楼宇杰学了十来年,结果县试还考成了这个鬼样子——倒数第二,俯试所考的内容才学了几个月他竟就敢下场了,真可谓是艺高人胆大,找死都不带这么找的。
不过楼宇杰说是他爹喊他去的,不指望他能上榜,就当下场赞经验。
楼宇杰还想劝白子慕跟他一起去。
白子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经验也不是那么好赞的。县试报考那会儿不去什么银子,可府试就不一样了。
四月份,涌入府城的,大多都是赶考的学子,那客栈定是人满为患,一房难求,一通铺怕是都得几百文一晚上,客房一晚得几两,雅间就更不用说了。
要是去,他肯定不想睡通铺,可睡客房,又得多花银子。
加上吃的喝的,一趟下来,没几十两的,这经验都赞不了。
下场赞经验,说白了,就是怕第一次紧张,可白子慕是没钱了才会紧张,考个试,有什么好紧张的?他是无所畏惧。
赵云澜知道他说的兄弟是谁。
县令家的公子,想来沈正阳也不敢派人盯着他。
“那便有劳你了。”
白子慕摆摆手:“说这种话,咱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蒋小一也点点头:“可不是,赵叔不用那么客气,不过上次你说去外头寻商,可是有寻到了?”
赵云澜摇摇头:“寻了两家,不过前脚都答应得好好的,可要签契书时,却都反悔了。”
白子慕目光带着怜悯的看向他。
沈正阳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是像着皇商那样的大商户,哪里会怕他要挟。
区区秀才,顶个什么屁,就是知州,人也不放眼里。
可赵家乃是小商,能与之合作的,也皆是小商小户。
这些人,对秀才和知州,到底还是有所畏惧的。
沈正阳和傅秀才关系咋的样,得罪了沈正阳,傅秀才会不会帮他出头,外头人也不晓得,但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得好。
小商户最怕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