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蒋大树就比蒋大牛小两岁半,如今也是二十来岁了,这个年纪,却还是光棍一个,二伯娘自是急的。
不过先头托媒婆介绍的几个姑娘,嫌着他们家穷,都没同意,今年赚了些,二伯娘今儿便又去了趟吴媒婆家,想托她帮忙相看相看。
吴媒婆见她带了鸡蛋来,热络的同她聊了一下午,说正巧她认得隔壁村几家姑娘,都是待嫁的年纪……
二伯娘回来拉住蒋大树,又一一复述,问他咋的样。
蒋大树闷闷的说不咋样,他还不想娶媳妇,二伯娘忍不住骂了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不想娶媳妇?是不是要上天,蒋大树烦得很,便从家里出来了。
“你说我拿什么去娶媳妇呢?”
蒋大树同蒋小一年纪相仿,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去割猪草,虽然大了,各忙各的,不怎么得空呆一起聊天,但革命友谊还是相当的深厚,有些话旁人不好意思说,可对蒋小一,他没什么秘密。
“家里什么情况,其实我也晓得,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了几两银子,之前大哥成婚,去了大半,如今其实也不剩什么了,若是都拿来给我娶亲,那家里该怎么过日子?”
全家人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好些年不过就存了这么几两银子。
家里顿顿稀粥野菜,底下几个弟妹天天的干活,可到头来面黄肌瘦,省的那么点银子,若是全花他身上,他能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吗?
蒋大树也知道大房不容易,因此这些年,即使好几次家里断了粮,他也从没上大房那边去借过。
“我家就四亩水田,八亩旱地,说实话,每年交完税,其实也没剩什么了。”蒋大树道:“我知道,娘是为我好,怕我拖得越久,以后越难讨媳妇,可你说,这娶进门了,拿什么养?有了孩子,又该拿什么去养?”
当年蒋家曾祖有七亩不足八亩水田,十六亩旱地,算得上富足,可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又分了家,每家一半,算下来就少了。
蒋父之前为了给蒋小二看病,迫不得已,陆陆续续还卖了些。
大房没卖过,可堂爷爷两个儿子,大伯父和二伯父底下又各自几个孩子,那么点田地,怎么种都不够吃,一家人都还得勒紧裤腰过日子,再添个人,那不是雪上添霜?
可不娶媳妇又不得行。
两堂兄弟在门外聊,白子慕在厨房都听见了。
“娘之前也托吴婶子帮我看了好几个,不过她们都嫌我。”蒋大树有些落寞,被拒得多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甚至还对这事儿有些许抵触。
蒋小一一时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二伯娘急也没错,蒋大树说的也没错,白子慕听了半响眉头紧蹙。
他还在A市跑外卖那会儿,一哥们总跟他唠叨,说家里逼婚,那哥们有个女朋友,两人同居住一起快三年了,就是一直没扯证,那哥们也不是想着白睡人。
他唠叨得多,白子慕那会儿也纳闷,说你们既然同居在一起,那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不干脆结婚算了,这样家里头便不会再逼了。
“你当我不想吗?我比任何人都想给她一个保证,我也想把这段关系确定下来,可一旦我们前脚扯了证,后脚家里立马的就能催生。”
那哥们说:“我大哥就是这样的,刚结婚那会儿忙,还不想要孩子,可我爸妈催得厉害,说他们还年轻,现在要孩子了,他们还能帮着照顾几年,等他们老了干不动了,孙子生下来谁看?三天两头的给我哥打电话,我哥比我好,公务员,工作稳定,除了房贷车贷没啥子负担,可我不一样。”
当父母的总说,生了孩子,不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吗?
又说当初他们一个月就几十块,还生了好几个,也没见着谁饿死,孩子不都长得好好的?现在你们这帮人一个月好几千,咋了,一个孩子还养不起了?
可这年头到底是不一样,以前没钱就敢生,如今谁敢?
但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前途未知,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活,面对一个不确定性的未来,他们敢背那么重的包袱吗?
以前没钱穷养,有钱富养,孩子长大了就行,可如今讲究的是优生优育,讲究的是质量,而且不同阶层有不同的责任感,孩子真的生下来,除了物质上要满足他,可培养和精神上,也是一大笔开支。
没钱,婚真是不敢结,孩子更是不敢要。
蒋小三哒哒哒跑过来,轻轻扯着白子慕的裤子:“哥夫,小三饿了,二哥也饿了,我们想吃饭饭。”
白子慕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看了看不远处正朝自己看的蒋小二。
说实在,这两个孩子长得有点像非洲难民,瘦瘦的小小的,那手干干瘪瘪,就一层皮包着。
讲真话,他还是挺喜欢蒋小二和蒋小三的,这两小不点很乖,也足够听话,很少闹腾,旁人家的孩子,偶尔的还会闹着吃糖吃肉,可白子慕在蒋家住了这般久,就没见蒋小二和蒋小三闹腾过的。
蒋小一煮啥他们就吃啥,上次蒋小二和蒋小三抱他去黄家看人跳大神,回来路过张屠夫家,张屠夫正巧在院子里杀猪。
大概是嫌厨房小,杀猪打水不方便,张屠夫便在院子里起了个灶台,那会他正在分切猪肉,张大宝叫他切了一小块,说想烤。
张大宝得了肉,当场就在院子里烤了起来,他大概是有点技术,那肉烤得焦黄喷香。
小孩子不懂事,看见吃的,不是走不动道,便是想要闹着吃。
那会蒋小二和就蒋小三见了,口水一直吞,看起来也是想吃的,巴巴的一直看,张屠夫大概是怕他们进家里讨肉吃,还出来将他们赶走了,并把院门还关了起来。
蒋小二和蒋小三回了家也没有闹。
他和蒋小一在一起,不仅仅是一时的喜好和欲望,他不可能让蒋小一一个人为了这个家、为了多赚一文钱而绞尽脑汁,既然做了上门婿,那么这个家,他就得跟着一起帮衬。
爱情是责任。
亲情也是责任。
这个家这么穷,先头拿出来的大米,也快吃完了,他空间袋里的东西,其实也不多,而且,总不能一大家子就靠这点东西过活吧!
要是光靠蒋小一和蒋父砍柴过活,那么不说蒋小二和蒋小三现在没个人样,恐怕过不了多久,他怕是都得跟着饿肚子。
这样下去不得行啊!
蒋小一和他两个小舅子似乎很喜欢吃肉……
一斤肉好像快二十文钱。
家里五个人,要是顿顿的吃一斤肯定不够,可不顿顿吃,蒋小一和两个小舅子又那么喜欢,要是以后他和蒋小一再生个孩子……
太恐怖了。
简直不敢想。
白子慕越想心越慌,越想越害怕,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得行不得行。
还是得出去找份活干,不然夫郎养不起不说,两个小舅子还得饿得嗷嗷叫。
“哥夫你怎么了?怎么腿抖得那么厉害呀?”蒋小三很是担忧。
白子慕抱起他:“小三,你爱不爱哥夫啊?”
蒋小三抱住他的脖子,软呼呼的:“爱呀,小三爱爱哥夫了。”
蒋小二‘冲’过来,抱着白子慕的腿:“哥夫哥夫,小二也爱你。”
白子慕满足了。
这两个小舅子这么乖,他少睡点觉,也不是不可以。
第4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蒋大树就是心里烦闷无从排解,闷在心里又不舒坦。
蒋大牛成了婚,这些事同他说也不好。
同爹娘说,他们也只会自责。
蒋小一不是个多嘴的,性子也好,蒋大树有些话,谁都不说,但却是乐意和蒋小一说。
跟蒋小一聊了会,又探着身子往屋子里看,见白子慕左手抱着蒋小二,右手提着蒋小三的衣领进了厨房,才道:“他对你好吗?”
蒋小一点点头。
蒋大树这才笑起来:“你这够迅速,之前也没听你和三叔说过想招婿,你突然便领了个人回来,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都差点吓一跳,不过你真确定了?”
如今还没成婚,反悔倒也来得及。
不过名声难免的有些不好听,可虱子多了不怕痒,蒋小一先头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昨天白子慕在外头晕了过去,村里人是说啥的都有,晚上回来,蒋大树还见陆家老婆子往林家院里去。
今儿早上,林婶子和陆老婆子就上他们家来了,说让他大伯娘他们来劝劝蒋小一。
陆老婆子说,陆有田以前爱打人,是没错,可如今改了,没再打人了,现在蒋小一招的那个小汉子真不得行,她儿子虽是年纪大了一些,但年纪大的,会疼人啊你们说是不是。
陆有田如今还打不打人,这谁能晓得,即使是打了也不会到外头囔,这又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儿。
再说了,没准的不是不打人了,而是没人给他打了。
陆有田自‘丑事’被大家晓得后,就不爱在村里晃悠,平日见了,也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瞧着就像憋了坏似的。
这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陆老婆子先头是保证,说即使陆有田毛病又犯了,他们也会拦着,绝不会让他再动手打人了,后头见着大伯娘和堂奶奶没说话,便哭着,要下跪,说什么他们一把年纪了,连个孙子都没有,儿子也老了,不能真的一个人啊,可怜可怜他们吧!帮个忙,去劝劝蒋小一。
大伯娘将他们赶了出来。
蒋大树当时还给了林婶子一扫帚。
陆家和林家的,不过就是见白子慕没田,又干不得活,觉得自家有田有屋,比得白子慕强,不死心才又找上门。
可打的什么主意,连着蒋大树都门清,更不用提大伯娘他们了。
陆老婆子不过就是怕以后他们老了,陆有田一个人照顾起来吃力,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做,这才想着找一个。
“嗯。”蒋小一知道蒋大树担忧他,红着脸说:“他对我很好,我……我也很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这话大胆且直白,蒋大树都愣了一下,半响才笑道:
“你想好了便好,奶奶和我爹娘他们还挺担心你的,就怕你不知事,图人好看便啥都忘了,不过我晓得你不是鲁莽的,今儿听你这么说,我也彻底放心了,天都快黑了,那我先回去了。”
蒋小一:“嗯。”
白子慕仔细想了半个多时辰,趁着蒋小一洗碗的空挡,他蹲到一旁,同蒋小一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才道:“小一,明天我想去趟镇上。”
蒋小一看他:“干嘛?是想买什么吗?要不你跟我说,我去,你身子都还没有好。”
倒也不是想买什么。
回来那天,白子慕问过主簿了,别的朝代不知如何,在大周,县试一般都是七天放榜。
县试不同府试,因为没有门栏,加上不用寻那秀才帮着担保后,每年参考的学子不计其数,大家都想一跃龙门,进入仕途,享那高官厚禄。
因此只认得几字的,都想着去碰碰运气,参考的人多,负责批阅卷子的,也就县令和师爷两人。
小地方,主簿这些人,其实不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学士,并不具备阅卷资格,因此,六天,也不算得久。
白子慕不好意思提这事,上次他说了考着玩,蒋小一就没放心上,要是他再提,蒋小一问了,若是考不上,那不得丢面子?
“我就想去逛逛。”白子慕说:“今儿吃了肉,我感觉身子好多了,能一拳打死大老虎。”
“真的?”蒋小一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