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混元三喜
但此时此刻,时泓想多管一次闲事,至少,得让那些人知道,他们错过了怎样一个可贵的亲人,他们自己是怎样的恶魔。
时泓先给陈大哥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家之后,就直奔他市中心的大平层。
没想到,甘燕云竟然也在。
那正好。
如今大家早就撕破脸,老爷子又丧失了行动能力,甘燕云对时泓连装都懒得装,不冷不热地说:“时大董事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时泓没直接怼她,而是从随身的大包里掏出一个玻璃水晶球。
甘燕云看那东西感觉有点眼熟,忍不住皱起眉:“你拿个破烂来,要干什么?”
然而她儿子陈川箫显然认了出来,重重地扯了一下母亲的胳膊,轻声提醒:“这是小泓回家第一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时泓没说话,一件件地掏出来,礼物一件比一件贵一些,大约七八件,“这都是他偷偷捡回来的。但只有这些,你每次都扔掉他的礼物,可有时候垃圾车跑得太快,他不是每次都能捡回来。”
甘燕云脸色不好看,野种这是要干什么?翅膀硬了,回来兴师问罪?
但陈川箫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时泓没说‘我’,全程都说‘他’。
这是什么意思?
时泓又继续掏出一堆不值钱的小东西:“这些是你送给他的礼物,哈,一条毛巾也算礼物吗?他真够傻的。”
“他曾经以为你是他亲妈。”时泓慢条斯理地说,“但很快就知道自己是野种。”
“什么野种?你在说什么?”陈川箫眉头越皱越紧。
甘燕云想阻止时泓,时总何等聪明?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分析出来,她想瞒着大儿子。
但他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时泓不管她的阻止,大声道:“他从来没怪过你!他十五岁时就知道真相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却处处维护你,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你那些故意的苛待就那么天衣无缝吗?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那十年都是心甘情愿赎罪的!”
甘燕云顿住。
比起一头雾水的陈川箫,甘燕云显然听懂了时泓的隐喻。
她这次没急着去捂时泓的嘴,反而说:“你是谁?”
陈川箫:“!”
陈川箫愕然地看向母亲,又转向时泓。母亲为什么那么问?那不是他的亲弟弟吗?什么野种……莫非,莫非时泓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心底生出一阵狂喜,却转眼就被浇灭。
时泓简明扼要地说:“我只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原来的时泓早就死了。早在去年夏天,那场大雨里,他投湖而亡。”
陈川箫仿佛被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当场。
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流到了腮边。
时泓有点诧异,这位大哥跟原身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吗?怎么对他的死,反应那么大?
但他挺乐于火上浇油的:“这是他的检查单,癌症晚期。早在去年夏天之前,就已经大面积扩散了。”
第60章 正文完
陈川箫看过检查单, 就把它揉成一团,然后抓住时泓的肩膀:“不可能!你就是他,哪有一模一样的人, 我们去验DNA……”
“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时泓已经死了, 还记得吗?”时泓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你相信也好, 不信也好,我反正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也是刚知道他的死因, 所以为他感到不值, 通知你们一声。”
“但我可没义务非让你们相信真相不可, 话带到了, 就这样吧。”
时泓转身就走。
这次陈川箫没追。
“哦,对了。”快到门口时, 时泓转身,对甘燕云说:“有件事你多虑了。”
“他从来没想和你儿子争家产。他那年放弃读金融系,中途辍学非要去选什么男团,并不只是为了卫罔。他那会儿想明白了, 想通了你为什么偏爱学艺术的陈羽书,因为学艺术才对大哥没威胁嘛。”
“你原谅他吧, 那么迟才想清楚。因为没人管的孩子, 总是比同龄人晚熟。”
甘燕云只是瞪着他,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想起少年时泓的一幕幕,刚回来时,那孩子眼里的孺慕之情,她不是看不见。
可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
时泓最后说:“他曾经把你当母亲。甘夫人,其实你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的。因为他本来就愿意对你们……引颈就戮。”
离开这座豪宅时, 时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存留在这具身体里最后一点不甘也消散了。
原身是个善良至极的人,宁愿默默地结束生命,也不愿意为难一直苛待他的养母一家,他把上一代的所有罪过都扣在自己身上,从没想过复仇。或许,他只想要一句抱歉吧。
时总理解不了这样的老好人,却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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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川箫颤抖地问:“妈,刚才他说得是真的?小泓……我弟弟,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甘燕云没说话,只是感觉喉咙有些哽咽,但最终还是清晰地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她承认了。
陈川箫感觉五雷轰顶。
所以,他死了?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他不是没察觉到,自打那次投湖后,小泓变了很多。
一个人再性情大变,也不会凭空变成天才吧?时泓处理公司时的老练狠辣,哪里是初出茅庐的小男孩能办到的?
还有行为举止、乃至气场,仔细想来,哪一样都判若两人……
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有了这个解释,逻辑全都通了。
所以,他不是小泓。
小泓真的死了。
经受不住癌症的折磨,家人的苛待,独自一人,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冰冷的湖水里解脱自己。
陈川箫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陈川箫从小到大都是冷静自持的,是从不逾规的“别人家的孩子”,一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甘燕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有点慌,忍不住拉住儿子,“你别这样,他说得未必是真的,我看他就是故弄玄虚,万一,万一是真的,你带他去验DNA,股份是不是就可以……?”
“这个时候了,你还提什么股份?”陈川箫惨笑,“你还不明白吗?那转让协议是具有法律意义的,跟血缘没关系,你别忘了,多亏了你,小泓一直都没上咱家的户口。他如今是不是陈家的亲生子,都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而且,以他的手段,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不是小泓啊。
“妈,我想静一静,您最近别过来了。”
“你上哪儿去?!”甘燕云真的慌了,她感觉自己唯一亲生的儿子也在远离她,就为了……那个野种?
陈川箫没回应,脚步蹒跚地离开了自己的家,脑子里全是弟弟少年时的样子,过去自己那些行径,本来都很模糊了,但此刻,一桩桩一件件地全想起来了。
小泓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和陈家的事,反倒是他们……
那些伤害小泓的事,那些曾经刺向小泓的尖刀,现在想起来,都刀刃反转,血淋淋地扎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不,他不能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
陈川箫给一个许久不见面的老熟人打去电话,对方身在外地,他们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喂,卫罔啊。”接通后,陈川箫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苦笑,“我跟你说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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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哥大约是明白一个道理:只有那些有良知的人,才有后悔的情绪。
所以他没告诉陈羽书。
陈羽书也没什么心思听八卦,他最近过得很不好。那部剧之后,他的路人缘就跌到谷底,加上后来一系列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事件,导致他人气一路下滑,丢了许多代言、通告不说,连拍戏的机会都快没了。
假如只是这样,生活还是可以维持的。
但他从小养成的奢侈的生活习惯,一直都没变,从某种角度来说,陈家二十年的豪门生活,反而害了他。
他最近没有收入,却还是大手大脚,几乎刷爆了所有信用卡,但无力偿还。
陈羽书以为他还跟以前一样,做错什么事,都有人给兜底,于是找母亲撒娇要零花钱。
然而,甘燕云一开始压根不接他的电话,后来烦不胜烦,跟他严肃地面谈了一次。
陈羽书从来没见过妈妈那么冷淡的样子,而甘燕云则直接绝情地说:“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以后不要再叫我妈,也不要来见我。”
陈羽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人都快崩溃了,妈妈不认他,那他的债怎么办?他以后都要过贫穷的……不,负债的生活吗?
可甘燕云现在一点扮演慈母的心情都没有,她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愿意理她,她正烦闷呢。便干脆叫保安把陈羽书打了出去。
甘燕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前夫的错。
“司机,备车。”她吩咐。
她带着一肚子怨气,决定去好好看望一下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中风的老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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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终于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将光秃秃的树木、马路、市中心路旁的那一排排豪车上,都盖上了薄薄的、银白的细碎冰晶。
都冬至了,萧瑟的秋却仿佛才终于结束。
街边店铺门口都挂上了圣诞装饰,而路灯上已经有工人在挂红红的中国结,以备元旦,喜庆的装饰,配上这场雪,很有节日气氛。
时泓拐进一家礼品店,挑了个挺有品味的礼盒,才回到公司。
沈靥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这个助理做得愈发像模像样。
但时总觉得,他家沈靥长得花容月貌的,怎么能做区区一个助理呢?太屈才了。
“邦邦邦。”时泓很做作地敲了两下门,“沈助理,在忙呢?”
沈靥:“……”
沈靥早就注意到他回来了,只是装作没听到,故意等他进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