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蝉新
“你的体会是错的。”季山无情地说，“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雌虫选择和雄虫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雄虫。我是这样，宁白也是这样。
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被宁白选中成为他的雄主？你以为我之前费尽心机和你聊天只是为了交流读书心得？
楚安，你未免天真过头了。如果我像你说的，放下权力回到安达丰身边，他一定会在自己死去之前先杀了我，安达丰不是你口中那样多愁善感的雄虫，你根本不了解他的性格。”
“是，我很天真，但你以为像你一样不择手段一心追逐权力，妄想玩弄整个国家就不天真吗？”
楚安忽然提高了声音。
“如果真的如你所愿，让你掌握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你有没有认真思考过，你的权力实质上来源于哪里？
你的权力既非君权神授，也不是由选举获得，而是完全依托于安达丰研发的科学技术，你觉得这种权力的根基是牢靠的吗？”
“……”季山沉默不语。
“元帅，科技的进步、自然的奥秘不可能被个体掩盖，你可以封杀军事科技研究所关于精神力封装的研究项目，但虫星还有那么多的大学、研究院、民间科学爱好者，连我家的窗台上，都有一株精神力长成的嫩芽，你想要控制的科技，怎么可能一直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哪怕你使用暴力，也不能阻止一朵精神力之花在平民家的窗台上开放，有第一朵就必定会有第二朵，星星之火，终将成燎原之势。你的统治被推翻，可能只在旦夕之间。”
“元帅，只有一种权力的根基是牢靠的，那就是民众赋予的权力。将您手中的技术无偿公开，倡导更多科研工作者一起加入研究，改进目前的副作用，让安达丰先生的成果造福广大虫族。这样，雌虫不再需要依附雄虫活着，雄虫的特权也将被消解大半，雌虫和雄虫都能更多地投入社会生产，如果您再带领民众推翻那些上层家族和大资本的压迫和统治，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平等和自由，那么您必定会获得民众的拥戴。这才是您真正想要的，不是吗？”
季山愣了愣，然后露出轻蔑的笑容：“你说这些，是怕我颠覆社会的运转，让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失去现在的好生活。”
他伸手掐住楚安的下巴：“如果你害怕失去特权，不如来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甚至，你想让宁白升迁，我也可以答应你。”
楚安强自镇定：“可是季山元帅，你就要死了，这就是你不择手段追求权力的代价。”
季山露出笑容：“不，楚安，你低估了一只S级军雌的魄力，哪怕我只是一只虚假的S级军雌，我也敢做你们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既然你不肯亲自帮我，也不肯告诉我安达丰的下落，我现在就去实践一些其他的方法。”
他走到门口，回身对楚安说道：“忘了告诉你，伊洛的S级雄子就在隔壁，你见过他，很可爱，对吧。可惜，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楚安惊呆了。
成年雄虫可以靠自由意志选择是否给雌虫做精神力调节，但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雄子却无法与强大的S级雌虫抗衡。
过度提取一个婴孩的精神力很可能会造成婴孩死亡。
楚安站起来：“你一定要让自己走上绝路吗！以你的能力，你明明可以做些伟大的事情，改善雌虫的地位，破除等级的压迫，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季山摇摇头：“自从我作为一只D级雌虫出生，我就已经走在绝路上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想让我自己变得更好。”
季山走出房间，这时，外面的士兵忽然向季山报告。
“元帅！宁白中将要见您。”
“不见。”季山果断地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白中将说，他知道安达丰先生的下落。他希望可以用安达丰先生的消息换取楚安先生回家。”
季山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楚安，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然后对士兵说：“让宁白进来。”
此时楚安有些焦心。
宁白应该看到了自己留在橱柜里的字条，决定跟着季山来这里之前，楚安已经将自己想好要来说服季山的理由全部写在了上面，他也相信，就算自己无法说服季山，只要手中握着那瓶药当把柄，季山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现在宁白贸然过来，还说要告诉季山安达丰的下落，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安全不得不向季山低头吗？还是……
宁白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首先冲季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并没有看楚安一眼，严肃地说：“元帅，安达丰先生被议会带走了。”
“议会？”季山明显不相信，“他怎么会跟议会搅在一起？”
“是他主动联系了议会科学部，”宁白说，“安达丰先生热爱科学，他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发扬光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科学部有朋友。”宁白平静地看着季山，“我的雄主在您这儿，请相信，我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骗您。我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带给您，只是为了能救我的雄主回家。”
季山沉吟：“……楚安还不能离开。你也不能离开。”
士兵立刻上前控制住了宁白，宁白毫不反抗，任由其他军雌拖他到了墙边。
季山还是去了旁边有S级雄子的房间，但他似乎只是进去打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出来。
他吩咐道：“带上一个连队，跟我一起去议会大楼。”
第50章 议会厅
“你怎么来了？”
季山走后，楚安立刻跑到宁白身边。
宁白还被两位军雌挟制着面对墙壁，他艰难地转过脸来，对楚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雄主，您没事就好。”
楚安立刻与看守的军雌商量，保证说自己和宁白一定会按照元帅的吩咐待在这里老老实实等待元帅回来，所以能否放开宁白中将，让宁白和自己一起到审讯室里休息。
两位军雌彼此对个眼色，答应了。
于是楚安就带着宁白走进了刚才接受元帅讯问的房间。
关上门，他给宁白端了一杯茶，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低声道：“安达丰真的去了议会？伊洛的孩子就在隔壁，如果季山找不到安达丰，恐怕会对孩子不利，我们要想办法救他。”
“嗯。”宁白沉吟着，并不多言。
他没有喝那杯季山沏来招待楚安的红茶，把茶杯放在一边，静静地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双臂抱在胸前，面色平静如水。
“在想什么？”楚安问。
这一次，他终于看不透宁白的心情。
“在想……”宁白抬头与楚安对视，“您恐高吗？”
？？
楚安不解。
忽然，宁白的通讯器发出一声楚安从来没有听过的清脆提示音，像夏天里瓷碗盛着碎冰，泠泠作响。
“怎么了？”
宁白没有回答，只是朝楚安露出一个宽慰似的笑容，然而下一秒，还没等楚安反应过来，宁白干净利落地冲出房门，拧歪了两位看守军雌的脖子。
元帅的办公室外还有其他军雌驻守，他们发现事情有变，立刻围上来。
宁白将楚安护在身后，三拳两脚将雌虫们全部击倒，然后拉住楚安的手，直接逃进了元帅的办公室。
厚重的防弹门关上，宁白推着楚安来到窗边。
“雄主！”
他一个用力，将窗口推开到最大，然后把楚安背上自己的后背，从衣兜里拿出一条军用皮带，告诉楚安捆在腰间。
“捆？”
“对，使劲捆住，我和您。”
强劲的风吹开宁白金色的发丝，他坚定地告诉楚安“抱紧我！”，然后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高空中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楚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金色的光芒从眼睑的缝隙刺进他的瞳孔，他渐渐睁开眼，看到一双强壮的翼翅正在自己的身边矫健地展开，带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
金色的，如绸缎一般柔软美丽，也像铠甲一样刚强有力的翅膀。
宁白的翅膀。
不知是因为高空的风还是因为眼前的光，楚安忽然目眩神迷。
“雄主，您还好吧？”宁白的声音与风声一起钻进他的耳朵。
楚安不禁更用力地抱住宁白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宁白细腻白皙的后颈上，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与宁白贴合。
幸亏宁白提前准备了皮带，否则，他真的很容易掉下去。
“别紧张，很快就到。”宁白温声说着，加快了翅膀的动作，“我带您去闻卓家里，您先在那里待半天，等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去接您。”
“闻卓家？”
“嗯，他的岳父是议会的高官，他家最安全。”
“那你……”
宁白没有回答，他在闻卓家别墅的门口缓缓降落，然后把楚安交到了一脸凝重的闻卓手中。
“谢谢。”宁白只对闻卓留下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然后又消失虫星晦暗的天空里。
……
议会大厦门口，季山带着一队士兵，冲破了大楼前的警卫。
“元帅，议会正在举行重要会议，您不能进去。安达丰先生真的没有在议会大楼里。”
“遮遮掩掩晾了我们这么久，现在说不在？！我们的仪器已经检测出议会大楼里有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源，你们怎么解释？”季山身边的军官横眉怒目，厉声呵斥，“议会从来就没把军队放在眼里，是吗！让开！”
魁梧的季山一声不吭，直接带头往里闯，因为情绪波动，他的眼角已经有些涣散的光点，但他依旧维持着平日里的威严，像一座巍峨的雕塑，矗立在议会大楼雄伟的正门前。
冰冷的阳光照射在季山后背，他默了默，手心压住了身上的佩枪。
他没有把枪拔出，只是冷峻地说：“让我进去，我只是在找我的雄主。”
面对一整队训练有素的军雌，议会的警卫当然不是对手，虽然有违上级命令，但为了避免更激烈的冲突，他们只好给季山放行。
季山带着手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搜索过去，一无所获。
最后，季山走到一间厚重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脚步。
这是议会的一间大型会议厅，季山也曾到这里参与过有关是否出兵K12的讨论。
此时此刻，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竟然选择相信宁白？他甚至比季山更冷血，更有野心，还记得他涉嫌在前线谋害高级军官的事吗？”
“但是宁白的动机很有说服力。他的雄主由D级进化到了S级，他不想放弃这只珍贵的雄虫，希望更改法院的判决，所以选择检举揭发。军雌很习惯运用这种挣取军功的思维。”
“宁白的证据很充分，各类物证和口供相互印证，没有丝毫破绽。那种药……”
“而且季山现在带着一队军雌冲到了大楼外面，我看……”
轰的一声，季山推开了会议厅的门。
上等社会的雌虫雄虫议员们看清了他的脸，瞬间吓得面如土色，甚至瑟缩着钻进了桌底。
“警卫！警卫！”有胆大的议员高声呼叫着。
“别喊了，安静点。”季山面色自若，走到偌大会议厅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