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蝉新
“确实，我也没做过……”
宁白垂下眼眸，拨弄着自己手腕上已经停止放电的银环，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05章 最大的不公
军事科技研究所，生物信息技术科。
伊洛沉默地在走廊里站岗，一只雄虫的爽朗笑声从办公室门缝里传出来。
“哈哈哈，宁白，所以你就只是在星网论坛上找了个为你说话的网友，单单凭他跟帖骂了贝恩一句，就草率地选他结婚了？”
宁白端着热饮，倚靠在办公桌边，表情淡然。
“闻卓，时间紧张，我没得选。你最清楚，如果再拖下去，我的精神力真的会彻底崩溃，那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暗网再贵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我只能尽快找一只雄虫结婚。”
闻卓默了默，脸上善意的嘲弄渐渐消失。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宁白身边，抓起了宁白的手腕。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危险，就不该在手环上附加这种玩意。降低传感器灵敏度的代价是消耗你自己的精神力，而你现在的精神力脆弱得就像刚出锅的爆米花。雌虫受点疼怎么了，你们还怕疼吗？”
闻卓一边说，一边用力把手环上的附加装置摘下来，嫌弃地扔到墙角。
但宁白立刻走过去把那个小小的金属块又捡起来，重新安在了自己的手环上。
“你说得轻巧，你怕疼，我为什么不怕疼，”宁白道，“你来戴这手环试试，看看你自己受不受得了。”
闻卓理直气壮：“我当然受得了，因为我的精神力没毛病。真讽刺啊，你自己带队研发出来的精神力监测传感器，开放民用之后第一个被安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什么世道！”
宁白面无表情，扬起头，将手中的热饮一饮而尽，什么话都没说。
闻卓继续愤愤不平，压低声音：“你知道现在的虫族的雌雄数量比例吗？”
宁白看了闻卓一眼：“……我记得是一比五点几？”
闻卓摇摇头：“我告诉你最新数据，你别说出去。马上就要一比四了。雌虫工作繁重，寿命短，死得多，另一个原因是，生出一只雄虫能得到政府很多福利分配，所以许多家庭都想尽方法生雄性虫崽。民间有一些时灵时不灵的土办法，上层更有上层的手段……很惊讶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手下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忍受着精神力波动的痛苦，而议长的儿子做了九百多次精神力匹配测试，在家里养了三十二位匹配度超过80%的雄虫‘家庭教师’，前些天顺利从C级升到了B级。”
闻卓轻笑：“你知道得还挺多。议长的儿子跟你一样是精神力极敏型体质，这种体质医学上很罕见，好处是容易实现精神力等级跃升，坏处是容易因为精神力敏感而演变为精神力崩坏。你当年是怎么从D级一步一步升到B级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B级了。”
宁白似乎不太愿意谈这些，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宇宙风沙，许久，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自嘲笑容。
“还能怎么升，你读军校的时候没听说过我的绰号吗，金发交际花宁白。我从青春期开始，精神力剧烈波动，难受得忍不下去，就学着讨好身边的雄虫同学，天天往雄虫社团里凑，陪他们打球，帮他们跑腿干重活，借他们抄作业，然后偶尔求他们帮我纾解一下精神力的痛苦。就这样，大学的时候终于升到了B级。”
“啊，这……”闻卓的眼神忽然开始游移不定，“原来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别人嫉妒你、编排你的。怪不得你全科目第一名也没得到优秀毕业生奖。不对不对，那我现在跟你孤雌寡雄在这里说话，要是传出去……完了，小田老师要生气了，我今天回家要跪搓衣板了。”
“啧啧，原来科学部田部长的公子在家这么凶。”
闻卓叹了口气：“所以我早就说嘛，哪有什么雄尊雌卑，这种说法就是上层制造出来转移社会矛盾的。法律当然规定说雄虫可以养十个八个雌侍雌奴在家里，但实际上，普通的C级D级雄虫根本没有资本这样做。哪怕是我，军校毕业、在国家机关任职的B级雄虫，如果我要再纳一只雌侍，你看小田老师不打断我的腿。议长家养着几十只B级以上的雄虫伺候他家傻儿子，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这才是社会最大的不公平。”
宁白苦笑：“占尽了便宜的雄虫就别说这些愤世嫉俗的空话了，什么时候你的翅膀下面也被人刻上永远除不掉的奴隶编码，你再来控诉社会的不公吧。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帮忙，闻卓，行个方便？”
“什么忙？”闻卓警惕地看着他，“我们都是已婚虫族，我不可以给你做精神疏导，真的不可以，小田老师他……他父亲是我们科学部的部长啊！宁白，我一直把你看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对你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宁白无语地看着闻卓。
“你想哪去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伸展双手在闻卓面前转了一圈，“我有哪里像是需要做精神疏导吗？”
“确实，”闻卓托着下巴，端详宁白的身体，“你刚才一进来我就想问了，一只D级雄虫，这么厉害？你现在看上去状态特别好，就是那种……从里到外都被滋润过了，身体和精神特别松弛的样子。”
宁白不满地看了闻卓一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再用这些露骨的用词。
闻卓举手投降：“我只是就事论事，用了一些……便于你理解的说法。”
宁白没纠结这些玩笑，进一步解释：“其实我们昨晚还并没做什么，协会的人折腾我到很晚才走，然后他帮我上了些药，我就睡着了。我很久都没睡那么香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你说，他会不会是……”
“是高等级雄虫？”闻卓道，“确实有过这样的案例，有些平民区的生物信息检测仪器老化了，测试结果不准确。B级以上的虫会由政府出钱二次测试，但C级D级的没有二次测试，有些穷人不舍得花钱去专业机构检测，就认了。”
“而且他……”宁白抿了抿嘴，视线移开，看向窗外，“他长得很好看。比你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有D级雄虫那么好看，很英俊，就像……天上的星星。”
“噗！”闻卓爆笑，“宁白你这什么破比喻，我怎么听不懂。我大概知道你想找我帮什么忙了，对不起，帮不了。雌奴不经雄主同意，擅自窃取雄主的生物信息样品送检，是严重违法行为。当然你可以去暗网找人做，具体方法你比我清楚。”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拒绝，真不够朋友。”宁白轻蔑地摊手，“你是专业人士，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初步判断他的精神力等级？”
闻卓想了想：“B级以上雄虫都能使用精神力丝线触手，就像这样。”
他身上忽然伸出三五条透明质地的精神力丝线，迅速延伸到实验室的不同位置。在闻卓的操控下，有的精神力丝线取下来一册文件，有的打开了一扇窗户，有的替宁白顺了顺金色的发丝。
闻卓朝宁白一笑：“你的雄主，他能做到吗？”
宁白摇摇头。
“所以说，别异想天开了宁白。一只D级雄虫，你还指望他能帮你跃升A级吗？你就安安分分地当一辈子少将，老老实实别再惹事，上面看在你以前军功的份上，也不会太让你难堪的。”
宁白轻嗤，摇了摇头：“你就知道军队会一直养着我？与K12那场大战结束后这几年，边境一直风平浪静，裁撤军队、削弱军雌权力的舆论甚嚣尘上。至于军队内部，没准也觉得我给D级雄虫当奴隶丢人，想把我踢出去当治安警。”
“治安警？不会吧……”
“又不是没有先例。”宁白摊手。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忽然凑近闻卓：“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有眼线报告说，最近K12星球那边又不太平，之前已经被我们打压下去的矿星黑铁兽似乎在伺机而动。匹配给我的这只雄虫，他如果真的只有D级，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他跟我特别契合，否则不可能我一靠近他，腿都在发软，翅膀都在发颤……”
闻卓露出受惊一般的表情，迅速拉远了和宁白的距离。
“宁白，注意你的用词，小心我告你骚扰高级雄虫。”
“你不配。”宁白无情地说，“闻卓，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找找关系，我想和那只D级雄虫做精神力匹配测试。我猜测他可能是敌军专门针对我，送来虫星的间谍。”
闻卓愣了愣，爆发出一阵粒子风暴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宁白皱眉：“有这么可笑吗？”
“精神力匹配测试？”闻卓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表格，“给，把这些申请都填完，盖完上面要求的100多个公章，再来找我，我马上给你做精神力匹配测试。”
宁白质问道：“议长的儿子做了九百多次测试，你们也让他填这些了吗？”
“你是议长的儿子吗？”
“……”
宁白哑口无言。
“你只是军队的战争工具，哪怕你是少将，是金色的雄鹰，军队的士兵各个钦佩你，把你视为榜样，但在上层的眼里，你不过是一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父母双亡、毫无根底的下等虫罢了。”
闻卓拍拍宁白的肩膀：“想想看，如果跟贝恩结婚的不是你，是你的那个小迷弟米卡斯，贝恩敢把他那样欺负吗？法院会做出那样的判决吗？他的翅膀下面也会被刻上永远抹不去的奴隶编码吗？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什么才是这个社会最大的不公。”
宁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会升到A级的，我不会让自己当一辈子少将。”
他打开门。
“伊洛，我们走。”
“是，长官！”
第06章 军事机密
离开军事科技研究所的路上，宁白一直沉默地看着飞船外灰蒙蒙的天空。
伊洛犹豫地问：“少将，接下来我们去哪……”
宁白没有回答，沉吟片刻，问伊洛道：“我记得你认识在暗网做精神力匹配测试的私医？”
伊洛完全没想到宁白忽然提起这件事，顿时脸色一白：“不，不，没有……您记错了，我不认识。”
“记错了？”宁白皱眉，“就米卡斯偷偷试飞新型机甲受重伤那次。他不敢声张，你帮他介绍了暗网的私医治疗。我记得你当时随口说过，那个医生主要是靠做精神力匹配测试赚钱的。”
伊洛汗都下来了：“少将，我只是出于工作原因，经常在暗网查找信息，并没有其他门路。当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试着……”
宁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伊洛一眼：“算了。”
“哦对了。”伊洛赶紧转移话题，“您给我的那个小金属环，刚刚在等您的时候，我用手头的工具做了全息检测，初步判断没有异常，材质为纯度100%黄金，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内部结构设计，只是个单纯的金属环。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金属环的内侧刻了纳米精度的Rosa四个字母，也就是罗莎珍宝店的防伪logo。我联系朋友打听过了，前几天楚安先生亲自到罗莎的旗舰门店加急订做了这个金属环，据说叫做戒指，花费了1800万星币。”
“1800万？”宁白诧异，“政府给未婚雄虫的津贴每月只有100万。1800万，他一年半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么多钱。”
“楚安先生一定很珍视您，所以才送了您这样贵重的礼物。也许这次，您真的找到了一位很好的雄主。”伊洛的语气不无羡慕。
“我反倒觉得这件事更加离谱了。”
这时宁白的通讯器轻微震动一下，是一封匿名邮件。
他一边打开那封邮件，一边随口吩咐道：“伊洛，送我回家。”
……
……
此时此刻，楚安正在家里心不在焉地写小说。
他刚刚查到，宁白手上那个手环，使用的技术正是宁白自己带领科研团队研发出来的。
军方需要对军雌的精神力波动进行大范围的例行监测，以免军雌精神力崩坏或失控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
以前的监测手段效率不高，所以宁白带领一队技术人员开发出这种快速即时且无痛的新型精神力监测传感器，很快在军队内部大范围使用，效果很好。
后来这种传感器经过微调，也用在了前线敌情侦测中，快速高效的精神力监测系统令敌军的潜行前锋无处遁形，虫族军队占尽先机，几场战役大获全胜。
无论如何，这种设备，原本并不是作为一种对雌虫的惩罚装置出现的，那个简单粗暴、毫无技术性的电击模块，原本并不与宁白的技术发明相伴而生。
楚安觉得有点难过。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至少宁白自己对这个可恶的手环是十分了解的。他应该知道怎样避免遭受痛苦，楚安只需要按照他的方法提供协助就好了。
“叮咚����”
通讯软件的声音将楚安的思绪拉回正轨。
楚安点开一看，又是编辑的信息。
可怜的雌虫编辑因为楚安在榜单推荐期间请假断更的事情，前几天跟楚安大吵一架，说了不少狠话。
然而“二级科员”毕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畅销写手，见楚安真的三天没理他，小编辑心里发慌，抹开面子主动来向“二级科员”道歉。
“大神虫，我错了。我求求您，今天能更一章吗，一章就行TAT。这么好的推荐位，您一章都不更新，主编会把我开除的。求您在新婚的百忙之中稍微写那么几千字，虫神一定会保佑勤劳的雌虫永远被雄主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