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星朝羽
“那样烂到泥里的人也有心爱的人,也有愿意付出生命的人。”
燕翰山觉得不可思议,讽刺的目光久久不能平静,到了最后竟然生出一丝感慨。
燕翰山五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感情是比利益更可贵的东西。
“我不想你恨我。”燕翰山都认为这种想法可笑,可是他快死了,“你即便做不到,我也想最后放过你,不要恨我太深。”
“至于苏辞镜,就当是补偿吧。”
补偿苏辞镜眼睁睁看着他妈被撞死,又被自己这个凶手施恩般抚养完成学业。
补偿苏辞镜兜兜转转逃不出燕家,补偿苏辞镜恐惧自己把他身边唯一的纪昙夺走,只能反水燕琛,失去燕琛这个朋友。
燕翰山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目光落在燕琛月光石的袖扣上,神情慈和宛若真正的父亲,调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我买下这对袖扣让你送给纪昙讨好他,你不敢送。”
“自己戴着做什么,不嫌委屈?”
送给心上人的东西,心上人不要,自己憋憋屈屈用起来。
那都算好的。
事实上燕琛送都不敢送。
燕琛无意识摸了下光滑的袖扣,“他能跟我当朋友就已经很好了。”
再多的,他也不敢要了。
纪昙就是偏心苏辞镜,他自己欺负苏辞镜可以,又护着苏辞镜不让别人欺负。
纪昙欺负自己,又不护着自己。
燕琛心口被纪昙的不公平折磨得酸痛涩疼,又无可奈何。
燕琛起身,“爸,你应该知道的,你做再多都是没用的。”
要是轻易原谅了,之前受的委屈伤害算什么呢。
燕翰山当然知道,沉沉闭上眼,只求心安。
燕琛离开燕翰山病房,碰到病房外面的苏辞镜,倒是愣了下。
“你没去找团团?”燕琛翻出手机看了眼,给纪昙发的消息,纪昙也没回。
苏辞镜眼底闪过疲倦,仅仅一瞬,又恢复如常。
苏辞镜弯起唇,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团团想跟我分手,我尊重他的想法,他大概是不想见我的。”
燕琛敛眉,“团团太小了,他总是有很多小脾气,可他又很乖。”
“我们应该多哄哄他,而不是和他一样闹脾气,你说对吗?”燕琛说。
苏辞镜笑了下,“我没有和他闹别扭。”
苏辞镜慢慢收敛笑容,叹了口气,“燕琛,我和团团真的分手了。”
燕琛眉心蹙得更紧。
“在团团从你和我中选了我时,我就知道团团和我分手不是说着玩儿的。”苏辞镜忽然道。
这句话让燕琛更加莫名。
选了苏辞镜,为什么还要分手?
“团团的父母是他永远解不开的痛。”苏辞镜不能仗着纪昙喜欢他再伤害他一次。
失去父母,纪昙已经受不了了。
纪昙怕再失去他。
苏辞镜捂了捂胃,纪昙想让他好好的,他就好好的,纪昙觉得跟他分手才能让他过得好,他就同意纪昙和他分手。
纪昙在他这里永远最重要。
纪昙的想法他都遵守,只要纪昙愿意。
“我也想过收手。”苏辞镜顿了下,“但是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对燕翰山的恐惧,放不下患得患失。”
总有一天,他和纪昙会比现在更加难看。
苏辞镜不想走到那步。
纪昙对他有些超乎寻常的直觉,纪昙知道他贪婪无求,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机会他都会去做。
纪昙但凡对他有任何心软,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燕琛直接道:“我说你今天会来,团团就跟我出来了,他想见你。”
所以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跟我去见他。”
燕琛说完抬腿就走,爽快得让人发怔。
苏辞镜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地踌躇半天,才跟了上去。
纪昙很安分地待在车里,没吃早饭,就干巴巴地待着。
“笃笃”随着车窗被敲响,纪昙回神去望,浅色的瞳眸细缩了下。
纪昙打开车门下车。
苏辞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团团,我决定去国外治胃病。”
纪昙眸光落在苏辞镜瘦削的脸庞上,抿抿唇,“好。”
“对不起,”苏辞镜又给纪昙道歉,“让团团担心了。”
纪昙小声道:“没关系。”
苏辞镜眷恋地描摹纪昙的眉眼,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良久才出声,“团团和燕琛一起来的?”
初冬的风很冷,一阵风掠过,惹得纪昙缩了缩脖子。
“我现在住在他那里。”纪昙如实道。
苏辞镜眼眸剧烈地颤动了下,很快恢复平静。
他明知道纪昙离不了人,现在的这种情况也预料到了。
偏偏亲耳听到又和想象的不一样。
快要把他酸透了。
纪昙不再属于他了,纪昙有了新的可以依赖的人。
苏辞镜舌根泛起了苦。
苏辞镜伸手想再摸摸纪昙的脸,半空中却与纪昙柔嫩的指尖相撞。
苏辞镜失神片刻,纪昙细白温软的手指已经碰上了他的脸。
“好凉。”纪昙轻轻抱怨着,伸手解开自己的围巾绕到苏辞镜的脖颈。
甜腻的暖香一下子笼覆苏辞镜的面颊。
苏辞镜手指转了个弯儿,搭在脖颈柔软馨香的围巾上,蓦地心脏松快起来。
只要纪昙好就行了,陪在他身边的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苏辞镜奋力将自己困囿狭隘的思想挣脱出来,轻轻笑开,眨眨眼睛,“团团喜欢燕琛吗?”
纪昙眼神流露出丝困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团团有时候不太聪明,非要人把话说清楚才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即便这样,却已经下意识开始依赖了。
纪昙总是这样,先喜欢上,然后再喜欢好久,最后才慢慢明白自己是喜欢的。
“乖宝宝。”苏辞镜俯身摸了摸纪昙的微凉柔软的小卷毛,“燕琛是胆小鬼,他不敢说的。”
纪昙想起燕琛指责他小时候咬人的事,一副畏惧的模样。
纪昙也没想到咬燕琛一口能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心阴影。
那个时候他才四岁,燕琛都已经九岁了。
纪昙半信半疑点点头,“他确实胆子很小,他很怕我。”
苏辞镜微微笑了笑,纪昙对燕琛还懵懵懂懂。
好吧,再多的他就不能说了。
说多了,该醋的就是他了。
纪昙歪歪头,“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苏辞镜顿了下开口,“在想燕琛胆子这么小,欺负他肯定很有乐趣。”
纪昙有时候偏生喜欢欺负人。
纪昙肯定觉得燕琛很好玩。
想着想着,苏辞镜酸得像是喝了一缸醋,心脏都被浸泡得酸疼。
之前被纪昙欺负玩儿的人都是他。
这下轮到纪昙不说话了。
纪昙犹豫半天,“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辞镜望了眼阴抑的天空,睫羽颤了颤,“下雪吧,等下了雪我就回来。”
“去年没下雪,我还没和团团一起看过初雪。”
苏辞镜和纪昙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苏辞镜惊觉原来他和纪昙相处得这么少。
苏辞镜打算走了。
纪昙吞吞吐吐地叫住苏辞镜,“可以不欺负燕琛吗?我答应过他,以后都不欺负他的。”
苏辞镜余光瞥过往这边走过来的燕琛,唇边的弧度稍落。
“宝宝,”苏辞镜有些恶趣味道:“要是我非欺负他呢?你是护着我还是护着燕琛?”
纪昙被问住了,纠结半天不肯开口。
很久之后,纪昙重复小声道:“我答应过燕琛,不欺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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