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仰玩玄度
太子眼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溪亭,眼里倒映出的狰狞凶猛的兽,是裴溪亭。
裴溪亭翘起嘴角,回味般地舔了下唇,而后凑近了,继续厮磨着那双看似无情却带着温热酒香的薄唇,几乎是双唇相碰着说:“殿下,你怕我,因为你也喜欢我。”
太子沉声说:“裴溪亭,不要找死。”
裴溪亭眉梢一挑,不退反进,“今夜你敢杀我,这顶懦夫的帽子,你就要戴一辈子。”
太子不怒反笑,伸手按住裴溪亭的唇,说:“溪亭,别得意忘形了。”
裴溪亭盯着太子,突然张嘴咬住唇上的指尖,牙尖嘴利的人,这一口咬得狠,见了血,可太子眉眼如常,并不知道痛似的,反倒让他自己落得个嘴酸。
“呸!”裴溪亭吐出血淋淋的手指,秀眉微拧,突然骂道,“喜欢我都不敢承认,嘴比裆里那玩意儿还硬,孬种!你不是人!你装个屁!”
“嘘。”太子用指腹摩挲着裴溪亭的唇瓣,将猩红的血液抹在他的唇瓣中间,好似为他抹上一层口脂。
裴溪亭本就眼眶微红,脸腮充血,此时嘴唇一染,更是浓艳得令人心惊。太子沉而深地看着他,指腹继续拨开他湿淋淋的唇,探入温热的口中,按着舌面滑动起来。
速度不疾不徐,仿佛是模仿着某种行为。
裴溪亭眼眶瞪大,见鬼似的看着太子。
“你说得对,我不能杀你,那样是向你认输,可你太放肆了。”太子轻声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并不全然了解我,真正的我只会让你畏惧,你便会知道你所谓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识人不清。”
裴溪亭想说话,却被按着舌,只能呜咽地看着太子,摇头示意。
太子见状笑了笑,说:“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喜欢到在梦里都与我厮混。”
眼前的太子好似真的与梦里的人重合起来了,脱下冷淡禁欲的伪装,他是贪婪凶狠的猛兽,绝非正人君子。
裴溪亭挣扎起来,却被太子轻易压制,缠着腿抵着胯,他们亲密相贴,可心却在彼此撕扯。
“躲什么闹什么?”太子看着裴溪亭,“你不是喜欢我吗?”
裴溪亭用舌尖把作恶的指抵出去,恶狠狠地瞪着太子,声音低哑,“我喜欢你,喜欢你碰我,但你不能欺负我。”
太子好似听到了好笑的,摇头说:“溪亭,自我们相识,我还从未欺负过你,否则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这般咄咄逼人,耀武扬威?”
小狐狸遇见休憩的猛兽,也许还会心生诡计,试探打量,只有让它见到猛兽睁眼时的凶戾,啖血食肉时的危险,它才知道收回爪子掉头就跑。
太子要给裴溪亭一点教训,赶走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狐狸。
他扯掉裴溪亭的腰带,慢条斯地将裴溪亭的手腕绑在腰后。裴溪亭翻身想躲,却被他伸手按住腰,力道不轻不重,却让裴溪亭不敢再动弹。
手从香色罗袍的开叉中摸了进去,顺着腿侧摸到腰。毫无阻隔的触碰让这具身子打了个颤,太子微微一笑,用指腹剐蹭着那里的刺青,说:“你的刺青很漂亮。”
裴溪亭嗤笑,“你喜欢吗?”
没有文笔匠文身师会不爱这样的画皮,太子不是,却不置可否。他用指腹按住颤栗的肌肤,轻轻一停,说:“这里是蛇头吗?”
裴溪亭反唇相讥:“殿下只见过一次,却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它刺在你身上很漂亮,我印象深刻……嗯?”太子下滑的指腹一顿,“伤疤,应该是匕首或小刀留下的,谁伤的你?”
为了“研究”出答案,他一直在剐蹭,裴溪亭的腰本就敏/感,哪里受得了,眼睛都湿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别抖。”太子轻声命令,“我并没有做什么。”
裴溪亭年轻冲动,无法隐藏,他在太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觉得狼狈,恼恨极了,委屈极了,一时口不择言,说:“放开我,我不喜欢——”
太子没说话,骤然掐住他的脸吻了下去,裴溪亭瞳孔一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一定是初吻,如此莽撞蛮横,没有章法,任凭欲/望驱使,勾缠着柔软的舌放肆搅弄。裴溪亭感觉自己要被咬碎了,太子凶恶至极,想要把他吞食下肚。
“放开……”
裴溪亭蹬腿儿,却被握紧下颌,声音断断续续,只剩下虚弱的喘。
水声在夜晚的空旷之地分外清楚,暧/昧难言,裴溪亭的指尖都蜷缩起来,他头昏脑胀,茫然失措跟不上趟,稀里糊涂地被亲掉了半条命。
分开的时候,裴溪亭睫毛湿润,脸颊绯红,太子抵着他的鼻尖,抬手擦掉自己唇角的银丝。
这个动作让裴溪亭脑中“轰”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他反倒笑了笑,用指腹合上裴溪亭的唇,狎/昵地揉了揉,眼底却毫无温情。
裴溪亭骤然回过神来,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都冻僵了。他说:“殿下这是在……宠/幸我吗?”
宠/幸,太子喃着这个对裴溪亭来说十足羞辱的词,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不过是一句故意的狠话,可“覆水难收”这个词,有时着实让人敬畏。
这样的忌惮让太子惊悸,紧接着浑身都止不住地轻轻发颤。他看着裴溪亭倔强漂亮的眼睛,看着其中那个神情隐约崩裂的自己,说:“你不喜欢吗?明明在梦里喜欢得不行。”
他声音哑然,分明动情,眼神却冷沉,仿佛方才的抵死纠缠都是裴溪亭的梦,一瞬间,裴溪亭只觉得身上这具躯体没有温度,只不过是在冰冷地镇压着他。
裴溪亭鼻翼翕动,说:“不一样。”
太子冷漠地说:“所以那只是梦。”
裴溪亭恨不得咬死太子,睁着眼睛,逐渐看不清太子的神情,直到太子突然将他拉了起来,半抱进怀里。
太子到底没有再继续下去,舍不得也好,有失品行也罢,总之这记“教训”的威力不过如此,因此等他替裴溪亭解开手腕,抬手在那眼下擦了一下后,裴溪亭竟还敢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
泪眼婆娑,可怜漂亮得招人,偏偏又执拗非常,太子被那样的目光盯得心里一紧,说:“你我之间,一旦开始,就不再由你说了算。聪明的小鸟都知道远离危险,偏偏你非要在笼子外盘旋。”
他叹息,裴溪亭听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说:“也许你并不会伤害我。”
“你也说了,是也许。”太子摸着裴溪亭微凉的脸,轻声的,“我的小鸟,只能停在我的掌心,对我笑对我哭,因我笑因我哭,活着时受我掌控环视,死也要死在我怀里。溪亭,你做不了我的小鸟,所以珍惜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飞吧。”
他迟疑了一瞬,而后松开手,裴溪亭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
宫宴未散,裴溪亭一口气冲出皇宫,驾着马车朝城外而去。
元方坐在车夫座上,感觉身边坐着个随时要爆炸的大炮仗,没敢吱声。
马车跑的是大道,车轮子都要擦飞了,如果不是方向反了,元方甚至以为裴溪亭要逼宫弑君。他抱着蜷缩的腿,打眼向左,裴溪亭侧脸紧绷,看着很冷静,但细看之下整个人都在发抖。
马车一路飞奔到最近的城门,被杈子拦下,守城官喝道:“深夜纵马,该当何罪!”
裴溪亭拿出腰牌,说:“开门。”
笼鹤司的令牌几乎无所不能,守城官检查无误,立刻吩咐挪开杈子,开门放裴溪亭出去。
待马车快奔而出,一旁的守将说:“如此着急,不知是什么要案?”
另一个守将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说:“若是要案,应该是笼鹤卫出城吧,方才那不是裴文书吗?”
对啊,一个文书独自深夜出城,很不合情啊!
守城官吏说:“立刻去向游大人和东宫禀报!”
另一边,元方终于出声,“私自动用令牌,按照笼鹤司的家规,你要挨打的。”
裴溪亭勒住缰绳,马儿扬蹄,差点没把他们甩下去。他扒住元方,说:“对哦,我忘了。”
“……”元方伸手摸了下裴溪亭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你不是脑子摔坏了,你是发热了。”
“啥?”裴溪亭伸手摸了下额头,纳闷地说,“我刚才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发烧了?”
“也许是因为人在高度紧张、激动时会引起身体的一系列反应,从而引起发热,更别说你身上还有伤。”元方说,“你想去做什么?”
裴溪亭如实说:“跑马,散心。”
元方客观地说:“会不会太激烈了?”
“大晚上的,城内又不能跑马。”裴溪亭还挺委屈的,“你要是肯让我喝酒,我也不必跑马。”
“得,都是我的错。”元方不和他计较,“那现在怎么办?”
裴溪亭想了想,说:“反正要挨打,现在就回去,亏了。”
“所以?”
裴溪亭四处一扫,认了认路,说:“前面往左拐有河,魏叔经常去那里摸鱼,咱也去吧,摸着了明天做桂鱼羹……你什么眼神,我告诉你,这个点水温下降,容易抓着大鱼!”
元方警惕地盯着他,“你不会跳河吧?”
“淹死很痛苦的,而且很丑。”裴溪亭深情地看着元方,“如果我要死,我希望能死在你手里。”
元方说:“滚。”
“好嘞。”裴溪亭把缰绳递给元方,“走着。”
元方驾驶马车前行,在河边停下。他率先跳下马车,看了眼坐着不动的人,说:“不是要抓鱼吗,你倒是下来啊。”
“多冷啊。”裴溪亭从马车里拿出小毯子裹着,漂亮的下巴一抬,“你抓,我在这里欣赏风景,思考人生。”
夜晚,正是网抑云的时间。
元方呵呵一笑,把裴溪亭拎下马车,扣押到河边。裴溪亭拼命挣扎,“啊——啊——啊!!!”
浮夸的惨叫声突然打了个颤,凄惨得情真意切。元方被背上的裴溪亭扑得向左一拐,低头对上河边芦苇荡里的死人。
一张血迹斑驳的脸,几乎看不清样貌,只能确定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已经死透了。
皎洁的月光照下来,清净的河边突然变得鬼火狐鸣,令人不安。裴溪亭挪开眼,从抱着元芳改成揪着他的衣摆,警惕地环顾四周。
“放心,没人。”元方说,“这个例外。”
他指的是没有气息,因此他先前没有察觉到对方存在的那个死人。
元方蹲下身体,飞快地查看尸体,裴溪亭在旁边说:“经常杀人的朋友应该都知道——”
“脸上身上有殴打的痕迹,但致命伤是心口的刀伤,一指半粗,刀捅进去后应该恶意地拧了一圈,所以伤口的肉都被搅碎了。等等,”元方在死人胸口摩挲了两下,“这个布料不太对劲,这里比别的地方都硬些——里头有东西。”
裴溪亭当机立断,“撕下来。”
元方拔出匕首,把那截布料割下来,从中间划出一道,将里头的纸扯了出来,打开一看。
裴溪亭一眼看见信纸角落的红印,“‘恩州府徽’,”又伸手摸了下纸,“这是官纸,外头买不到,这人是恩州知州府的人?”
元方说:“可信上什么都没写。”
“有可能是明矾水写的,要打水后才看得见。”裴溪亭说,“谁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直接交给官府吧,笼鹤司或者大寺。”
“行。”元方把信塞进胸口,“我把尸体弄回去?”
裴溪亭想了想,说:“我还是报官吧。”
他从兜里摸出一只锦囊,从红绿信号筒里摸出绿色的那只,让元芳打火一点,对着天上——“咻!”
烟花炸出一圈徽记,类似麒麟,头顶长角,是獬豸。
笼鹤卫闻讯而至,裴溪亭已经裹着毯倒在元方身上睡着了,只露出小半张脸。
游踪下马,吩咐属下去查看尸体,而后走到马车边看了眼咂巴着嘴又重新睡死了的裴溪亭,没有说什么。
元方把那封信交给游踪,轻声说:“此人夹在衣服里的。”
游踪“嗯”了一声,说:“先带他回去,歇两日再来当值。”
元方没有多话,勒转马头,带着裴溪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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