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74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前半句我不赞同,我哪有胡吃海喝?”裴溪亭不服气,“我虽然还没有练出腹肌,但我肚子上没长肥肉。今天就吃这一顿,我还不能多吃点啊。”

元方选择撤退,“懒得说你。”

“你是说不过我。”裴溪亭低头啜着羊肉汤,嘴里咕噜咕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太好喝了。”

“打扰了!”堂倌掀起暖帘,让人置放铜锅炭火,加水置料,再端上码好的羊肉薄片和料碟,“等锅中沸腾就可以涮肉了,这是二位的酒和羊肉馒头,其余两样还得等等。”

堂倌摆好盘子,又相继退了出去。

裴溪亭夹了只馒头,一口半个,说:“嗯,皮薄肉厚,小小一只,味儿倒是挺足。”

他微微倾身,小声说:“诶,前头那桌一直没有什么声音。”

元方听觉更好,说:“有,锅子在咕噜噜,里头的人没说话,就算说了话,外头吹风,又隔着厚重的暖帘,我们这里也听不清。”

“噢。”裴溪亭把剩下小半只吃了,“这一盘都是你的。”

元方吃着钟爱的羊肉馒头,见裴溪亭倒酒,还是说:“悠着点喝。”

“果子酒,不醉人的。”裴溪亭抿了一口,觉得不错,便给元芳倒了一杯,“来,咱走一个。”

元方举杯和他碰了,仰头一饮而尽,嫌弃道:“这是酒吗?喝着像你喜欢喝的橘子水。”

“完蛋,你的味觉有问题。”裴溪亭反唇相讥,“明天我带你去药铺看看大夫。”

元方呵呵,又听裴溪亭说:“酒,还是冰镇的好喝。”

说着还假装不经意地瞧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元方微微一笑,说:“想都别想,再得寸进尺,酒你也别喝了。”

“噢……”裴溪亭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敢反抗强权,痛失橘酒。

两人坐等锅子沸腾,中间裴溪亭听见堂倌的声音,又引来了一桌客人,却没经过他们外头。

“在前头那桌坐了。”元方说,“专心吃你的……水咕噜了,可以涮了。”

裴溪亭顿时不关心外头了,拿起筷子夹了片羊肉泡入锅中,眼冒绿光。

暖帘挑起一角,却什么都看不见,俞梢云遂又放下,走到太子身后站定。

太子说:“坐吧。”

俞梢云应了一声,在太子右侧坐了,目光落在坐在太子对面的男人身上,笑着说:“傅廊主自个儿来的?”

仙廊廊主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鬼刹,却生得长眉秀目,辞气温雅,说:“丢了的就在不远处,等我把他逮回来,自然就不是一个人了。”

“人家怕是不愿回去。”俞梢云调侃。

“由不得他。”傅危开门见山,“殿下要插手?”

太子拿筷子涮羊肉,说:“再等等。”

“我的家务事,殿下却要插手,”傅危失笑,“覆川啊覆川,你果然栽跟头了。”

太子淡淡地扫他一眼,说:“比不上你,身旁的人跑了两年才找到。”

“他若没有这本事,也不敢跑。”傅危被嘲讽了也不生气,仍然一派温和,“孩子嘛,心大了想出去飞一圈,倒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肯乖乖回家,什么都好说。倒是破霪霖那件事,多谢殿下不计较。”

俞梢云闻言说:“有裴文书作保,再加上傅廊主的情面,殿下自然不多计较。”

傅危笑而不语,先前胡顺儿把太子的话带给他,如今俞梢云又特意为裴溪亭说好话,太子殿下这是护得明明白白。

太子看着沸腾的暖锅,突然说:“元方若是不愿回去,你待如何?”

“办法多的是。”傅危眉梢微挑,语气温和。

“你倒是舍得。”太子说。

“不听话,教教就好了,可家都不愿意回了,我还有什么好不舍得的?”傅危笑了笑,“你这么问,怎么,有心事?”

太子的目光穿过暖帘,淡声说:“折断骨头敲碎筋,人是留下了,可心还在外头。”

“梢云,你听听你家殿下在说什么。”傅危笑叹,“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再坚硬的东西也能摧毁,你从前是不是说过这样式的话?”

太子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看来你记得,你只是狠不下心。”傅危幸灾乐祸,“你这跟头,还栽得不小啊。”

太子冷漠地说:“你很懂吗?”

傅危笑道:“是比铁树刚开花的太子殿下略懂一些。”

太子没有说话。

傅危讨饶地笑了笑,说:“要我说,你大可不必想这么多。既然喜欢,那就留在身边,等新鲜劲过去,说不准哪日就不喜欢了。人心易变,比起眺望未来,还是着眼当下更可靠,思虑太多,缘分可就错过了。”

太子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久到傅危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嗯”了一声。

先前点的羊肉已经没有了,傅危拉了下铃铛,叫堂倌又上了两盘羊肉,等脚步声消失,才说:“对了,那什么仙人邪/教可是分外棘手?”

“鹤影能处。”太子说。

“那你还专程跑一趟……哦,”傅危尾音上扬,猜测道,“别是来散心的吧?”

太子瞥眼,说:“不可以?”

“当然可以。天下之大,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谁能管得住你?”傅危正正经经的,“我只是有些想笑。”

说着就笑了出来。

太子:“……”

“我本想去邺京见你,却得知你去了恩州,还当是什么天大的麻烦,要你专程跑一趟,所以特意跟来,想着向殿下表表忠心,没想到你是为情所困,出门散心的。”傅危转身看了眼暖帘,若有所思,“有‘元方’在,倒是麻烦,要不要我把人支走,让你去找心尖尖?”

“别乱来。”太子说,“我懒得看见他。”

傅危了然,“看不见又想,看见了又烦,无论如何都不痛快,是不是?”

“你的话太多了。”太子说。

看来是说中了,傅危啧声,说:“帮你排解一二,还不领情。”

“这顿我请。”太子说。

“本来就该你请。”傅危顿了顿,突然想起一茬,“对了,我今日路过城东的拍卖行,它家有一串红玉镶嵌墨玉的手串,明艳夺目得很,寻常人可压不住,但看着很衬你的心尖尖,明日拍卖。”

太子说知道了,顿了顿,又说:“他把我送给他的琴都送回来了。”

“哟,”傅危思忖着说,“这是要和你两清,脾气不小啊。”

“岂止脾气不小,”太子淡声说,“胆子也很大。”

傅危笑道:“你看起来挺喜欢的,约莫是大到你心坎上去了。”

太子不置可否。

暖帘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三人安静地涮着羊肉,半晌,他们都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人声:

“我吃得好撑,”裴溪亭哀哀戚戚地假哭一声,“我的腹肌都没有了。”

“你梦里的腹肌……看路,脑袋再撞一个包就齐全了。”元方说,“头顶双角,可以化龙了。”

“我的腹肌只能聪明的人才能看见,你这愚蠢的元芳自然没福气欣赏,但是没关系,”裴溪亭大度地说,“待会儿回去,我让你盘盘,实在地感受一番。”

元方“宠溺”地说:“行,我给你挖几块出来,你想要几块都行。”

“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我呸。”

“别往我身上扑。”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哕,我想吐。”

“让你一蹦三尺高,赶紧上来……吐我身上,你会死。”

“我愿意死在你怀里。”

“……”

两人……元方背着裴溪亭踩着楼梯上去,钻入热闹的前堂,彻底没了声。

暖帘内沉默非常,俞梢云听着外头的风声,感觉碗里的羊肉“唰”的冷了,没敢看自家殿下。

傅危不紧不慢地倒了杯酒,伸手给太子倒了一杯,温声说:“说来,他二人相识不算久,看来当真是投缘得很呢。”

“砰”,太子和傅危碰杯,淡声说:“嗯。”

傅危抿了口酒,说:“我的家务事,殿下还要插手吗?”

太子一饮而尽,垂眼看着空杯,说:“棒打‘鸳鸯’么。”

傅危笑了笑,说:“我来,你作壁上观即可。”

太子沉默片刻,还是说:“再等等。”

傅危叹了口气,偏头对俞梢云说:“瞧瞧,你家殿下如今是生出一副菩萨心肠啦。”

他尾音轻飘飘的,却藏着冷意,分明不悦,倒不是对太子,而是对前脚亲密非常的两人。俞梢云在心里叹气,一大声气,感觉左右都得安抚,难上加难!

“因着破霪霖的事情,裴文书被迫掺和进来,元方心中有愧,必定是想保护裴文书,直至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被扫荡干净。”俞梢云斟酌着说,“裴文书与元方一见如故,名为主仆,实为好友,都是性情中人,平时相处就难免随性些。元方是傅廊主身边的人,与您自小相伴,他为人如何,傅廊主必定是最清楚的。”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眼太子,又继续说:“裴文书不拘束,又坦荡,行为举止偶尔分外直白,但绝不是个风流多情的。他既然倾慕殿下,就绝不会同时和旁人暧/昧不清,哪怕先前他要和殿下撇清关系,可这前后不过两三日。退一步说,就算他要寻找新欢,也绝不会找元方,否则多少是糟蹋他二人间的这份情谊了。”

“嗯……”傅危若有所思,“有。”

太子淡淡地瞥了眼如坐针毡的俞梢云,说:“你说这么一大堆做什么?”

您不在旁边释放冷气,我用得着说吗!俞梢云在心里怒吼,面上谨慎地说:“属下吃饱了,说话消化消化。”

太子接受了这个由,没有再说什么,又连续喝了两杯。

太子从前也是彻夜对月饮酒的主儿,后来回了邺京,平日身上难得嗅到一丝酒气。傅危见状笑了笑,没有拆穿什么,多说什么,免得又戳中某人的心思,平添恼怒,毕竟再加一把火,这堆酸柴可就要炸了。

吃完锅子,三人前后出了暖帘。

傅危环顾四周,说:“结子不在?”

太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结子自来是贴身保护太子,除非情况紧急,否则绝不会不在太子身旁。傅危眼睛一转,心中有了猜测,摇了摇头,却没说出来,只调侃道:“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太子眸光微动,说:“不知。”

“我觉得是亦好亦坏。心上有了人,难免情绪波动,患得患失,甚至无法自控,对你来说,这更是个天大的软肋。但人生在世,便是好事坏事轮着来,权势滔天翻云覆雨的人也不例外。”傅危看着外面的夜色,温声说,“你若要无懈可击,早该将这个麻烦铲除,永绝后患,可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却一直做不到,如今显然晚了。你从前被逼着拥有你不想要的,已经是痛苦不堪,如今何必又逼着自己舍弃自己想要的?覆川,人生在世,谁都做不到事事掌控在心,你也不行,既然遇见了,不如从心而为,就当是放过自己。”

夜风冷冽,廊下一时无言。

太子看着皎然的月,眼前又出现那双倔强漂亮的眼睛,从前一双澄澈莹润的秋水眸被浓郁的情绪占据,咄咄逼人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瞪着他,非要求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