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吱
二少竟在那吉祥居待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来,二少同那位方小掌柜确实有着过人的交情。
办公室比外头要暖和,谢放脱下身上的外套,他走到衣架前,将风衣挂在衣架上,“黄叔,下午有我的电话么?”
“有的,您稍等。”听见二少同自己说话,黄维庸回过神,他拿起桌上的本子,翻到记笔记的那一页,朝谢放走过去,“二少,今日的来电记录,都写在这儿了。”
谢放大致扫了眼,瞧见好几位教育界泰斗给他留了电话。
如今人们对于时局总是格外地优秀,教育界担心北城会起战火,在联系实业家帮忙捐款,以预留一笔款子,他日若是当真战乱,能使师生南下。
谢放手头的现钱大都投在了繁市的厂子,即便如此,在先前教育界发起的募捐会上,他还是以个人名义捐了一笔钱给北城师大。
多半是其他学校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故而最近几天,频繁打电话到他这儿来。
谢放将这一页撕下,打算回头亲自联系这几位先生。
只要金额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他可以再捐几笔。
谢放将本子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已是空白。
他的视线从本子上移开,抬起眼,“没有林市长办公室的电话么?”
黄维庸如实地道:“回二少的话,林市长那边暂时未有任何消息。”
“好,我知道了。”
谢放朝办公桌走去,他推开椅子坐下,“可有什么文件要我过目或者是要我签的?”
“有的,您稍等……”
黄维庸去他的办公桌上,将需要谢放需要过目跟签署的文件放到后者的桌上。
谢放拿起其中的一份文件,从桌上的笔筒中抽出一支笔,见黄维庸扔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怎么了,黄叔,可是还有什么事?”
黄维庸目露犹豫,“二少,您说林市长那边一个下午都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是已经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同林市长取得联系?”
毕竟是独立开采权,倘若二少当真能够拿下,开矿所获得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谢放浅笑道:“今日游行示威闹得这样厉害,林市长这会儿只怕是焦头烂额。无妨,我们且等等。”
黄维庸将信将疑,只是见二少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到底不好说什么,他微一鞠躬,“好。那您先忙,我也继续办公了。”
谢放打开桌上的文件,仔细看过后,在需要他签名的文件上签上名字。
黄维庸在埋首办公。
谢放余光扫了眼办公桌后的那道身影,打开抽屉。
但见抽屉里,出现一张字条。
谢放作出一通翻找的动作,他扫了眼字条上的字——“大少中午上了裕田禾丰的车。”
谢放从抽屉里,取出一颗桂花糖。
看来,二哥还是没有死心,妄图联系裕田,以向父亲施压,以促成同东洋人的合作。
谢放合上抽屉,剥开手中的桂花糖,眸色微沉。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送于虎口。
黄维庸低头写字,他偷瞥了在翻抽屉的二少一眼。
方才他就在好奇,二少是在找什么,原来是找桂花糖。
几日前公司小李给大家伙送了喜糖,他亲眼瞧见大少爷转头就就随意赏给了身边的人,没想到二少爷竟还留着。
不但留着,还会吃底下的人送的喜糖……
…
开业的这一天,阿笙忙到深夜。
不过因着有陶叔帮忙,阿笙不至像上午那般,忙得不成样子。
偶尔来了重要客人,陶叔才会叫人来厨房,请阿笙去包间一趟。阿笙比划的手势,也由陶管事熟练地转达。
如此,阿笙省了不少的应酬功夫不说,也更有时间跟精力花在菜品上。
伙计们都是人精,一看陶管事的行事,便知晓这位二掌柜是个厉害人物,都不敢造次。
这天晚上,阿笙同陶管事以及账房黎乃沅一同核算今日的流水。
倘若说,黎乃沅先前还存了什么心思,那么今晚过后是一点不敢再有了——
二掌柜的算账的本领实在厉害,即便还是掌柜的,瞧着年纪轻轻,可账目竟然也是过一眼,便能瞧出问题。
核算过账目,阿笙封了账房先生黎乃沅一个红包,由陶管事替他转交。
陶管事送黎乃沅到门口,将阿笙让他转交的红包,递给这位账房先生,“这是掌柜的意思,今日黎先生也辛苦了。夜色晚了,这个红包,给您坐车,也图个吉利。”
黎乃沅今日已经做好两手空空的准备。
上午虽说辛苦了一些,可二掌柜的来了之后,掌柜的确实没有再喊他招呼客人,心里头也就对能够收到红包不再报任何希望。
未曾想,他并未开口,掌柜的竟主动给他封了个红包。
虽说是给他坐车的,估计里头也没几毛钱,黎乃沅还是将红包接过去,道了谢,“这……多谢二掌柜的,也劳您提我转告一声,谢谢掌柜的!”
陶管事笑了笑,“路上小心。”
“哎,您同掌柜的也早些休息……”
出了吉祥居,黎乃沅好奇究红包的数目,借着店门外昏暗的灯,低头一瞧,竟是整整五块钱!
从这儿打车回他自己家,也就五毛钱!
黎乃沅心情复杂地抬起头,瞧了眼身后的吉祥居,决心往后在这儿好好干!
…
“在门口就将红包打开看过了,估计对封红的数目挺满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陶管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进去,回到屋子,同阿笙说了黎乃沅收到红包后的反应。
阿笙弯腰将账本收进抽屉里锁好,“那便好。这位黎先生的账目做得漂亮,也细致。数目也没问题。倘若他能安心留下来,您也能够轻松一些。”
之所以给五块钱,阿笙也是思量过的。
封红数目不宜过大,过大容易将人的胃口给喂大。又不能给太少,太少便叫人扫兴,难免日后生出别的心思。
五块刚好,远高于坐车的钱,又被陶管事夸赞道:“阿笙少爷年纪轻轻,便想得这般周到,实在是难能可贵。”
阿笙被陶管事夸得很是有些不好意,他微红着脸颊,“我也是同爹爹学的。”
其实,长庆楼的伙计,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比如像是阿松就会有些耍小聪明,会躲懒,像阿泰又有些过于老实,处事不够机灵,还有其他的后厨师傅,也不是各个都像师傅那样尽职尽责。
爹爹从小教他,水至清则无鱼,人也是一样的。
不要瞧见伙计身上有什么缺点,便想着将人换掉,要看这个人是不是能够胜任所交代下去的工作。
如果他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只是为人有些耍小聪明,还占点便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事情做得不是特别好,可人勤快、肯学,那边多花点心思调教。
倘若像是偷东西、嗜赌或者是染上毒瘾这几样毛病则不行,是一定要开除的。
他瞧着那位黎先生是心思有点多,可账目做得不错,若是他日后不生二心,他亦不介意逢年过节,给包个红包。
陶管事感叹道:“方掌柜的是个有大智慧的,阿笙少爷亦是天赋极高。”
不是所有人在耳读目染下都会开窍的。
阿笙红着耳尖,忙从桌上,给陶管事倒了杯茶,“晚上您也累了,喝,喝杯茶。”
再夸下去,他可要翘尾巴了。
陶管事手里头端着茶杯坐下。
忙了一天,这会儿总算能够歇歇,夜虽然已经深了,心里头却由衷地为阿笙感到高兴,他笑着道:“今天店里的流水很是不错,倘若保持这样的势头,吉祥居定然能在北城打响。”
这饭馆若是有了名气,往后只要不出什么岔子,生意只会越来越红火。
阿笙在陶管事旁边的位置坐下,倒是格外地清醒,“今日是因为有一位兴报的主编,在报纸上写了一篇关于吉祥居的文章,才来的这么多的人。生意是不是能持续,一日、两日,还瞧不出什么的。至少再过一个月后再看看。”
陶管事笑着道:“客人们也不是傻,倘若您不是当真在厨艺上有真功夫,人家看过文章,坐下来一尝味道不对,定然就走人了,哪里会盘盘都空。
我听着,客人也是对您的厨艺赞不绝口,您又打小跟在方掌柜身边,您就放心吧,咱们吉祥居会越来越好的。”
阿笙感激地比划着,“多谢您吉言。”
…
吉祥居的生意,果然一日比一日红火。
原因是来他店里,不少都是文化界的名流,好些个回去之后,写了文章,这一下,吉祥居的人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阿笙没忘记,吉祥居开业前,遇上示威游行,做好的传单都没发出去几张。多亏了兴报主编罗有光写的一篇文章才使得吉祥居有头一日的火爆以及往后的人气,也没忘记,他同二爷商量了,要请人罗主编吃饭的事。
阿笙特意打听了兴报的详细地址,为表诚意,将店里交代给陶叔,亲自去了一趟报社。
阿笙是头一回到报社来。
阿笙看过兴报的报纸,他从前以为像是发行兴报这种家喻户晓的报纸的报社,会是在那种高楼里头,从人力车上下来,才发现,是在一家胡同里。
只是兴报报社采用的是中西合璧式的建筑,大门是西式的三楼高的灰砖青瓦的建筑,走进去,里头又是四合院。
阿笙来之前,便做了十足的准备。
他提前将自己的姓名,以及他是吉祥居掌柜,以及他要找主编罗有光这件事写在纸条上,这样到了报社,就可以凭借纸条问人,又另外写了一封信,将他想要请吃饭的事情,详尽地写在信上。
阿笙模样长得俊俏,瞧着年岁又小,他一进报社,人家还只当他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来找记者替他想办法解决的。
发现阿笙是个哑巴,这下更是起了怜悯之心,瞧过阿笙的纸条,便有热心的记者表示刚好有事要找罗主编,可以带他一块过去。
阿笙连忙谢过。
给阿笙领路的人带着阿笙来到东厢房一楼的一间办公室,转过头,对阿笙道:“罗先生写稿子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您且先在这里等会儿。”
阿笙点头。
来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头传来粗哑的嗓音,“什么事?”
年轻的记者轻声地推开房门,只探了探脑袋,没敢进去,“罗先生,吉祥居的掌柜的找您。”
罗有光埋首在一堆揉皱的稿件中间,“什么吉祥居、如意楼的,不见——等会儿……”
罗有光忽地反应过来。
吉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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