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遂
一起走,一起看。
第318章
无极宗, 太一门。
“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去玩啊!”楼迦月握着容祈的手,十二分不舍,表情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但是某个混蛋剑修不放我轻易下山…等日后有机会解了缚思锁,我一定去找你, 等我啊容容。”
某个站在他身后, 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楚姓混蛋剑修平静道:“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陪你。”
“我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楼迦月头也不回, 应得分外干脆。
自从前两日暗月教…也就是他师门中人的踪迹出现在无极宗附近后,楚珩就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不肯他轻易离开凌阳峰, 下山更是不允许。非要离开宗门的话, 一定要他陪同在侧、寸步不离才行。
跟鹤灵犀还有容祈抱怨起这件事后, 鹤灵犀先是温声附和一句“这般做确实不对”, 随后伸手揩去他唇边的蜜花糖渍, 还是温温柔柔的声调:“但迦月没有偷跑,也一定明白事出有因,楚道友是真的在保护你对吧?”
怎么感觉灵犀更像是那个哥哥……又被鹤灵犀喂了一口清饮解甜点腻味楼迦月迷迷糊糊想, 闻言他目光往左侧飘了下, “有一点点这个关系……但更多是因为我被缚思锁绑在他身边, 没办法离开的好吧。”
“是呢。”身体慢慢调养过来后, 鹤灵犀已经不需要在暖春四月天里也围着厚厚的绒氅了,他弯着漆润杏眼,温和地看着楼迦月,“是因为缚思锁的关系,绝不是不想让楚道友担心。”
“……灵犀。”小楼公子雪白的双靥漫上不知是恼还是羞的浅淡绯色,被那双温然含笑的乌眸注视着,半响才憋出一句:“你学坏了。”
有点奓毛的小楼公子伸手掐了一下弟弟的脸, 分明是恼人的举措,力道却放得极轻柔,生怕在嫩豆腐似的脸颊上留下一点红印来。
小恼一会,等脸上的温度下去后,楼迦月闷闷地嗑了会瓜子,神色从纠结不定到欲言又止,最后深吸口气,心一横,选择跟弟弟和好友坦白:“楚珩这么做确实是有理由的……我是暗月教的少主来着,暗月教的教主,是一手把我养大的师父。”
他有些忐忑地抬头,却发现————
鹤灵犀依旧是眼眉柔和地看着他,神色里不见半点惊诧。
容祈则是一贯波澜不兴的疏淡平静,目光落在泛黄的古籍上,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楼迦月:“……”
楼迦月:“你们这样显得我很没面子啊。”
容祈知晓整个剧情线和所有人的身份马甲,打从楼迦月在秘境中伪装“鹿人亦”接近他们时就知道他是谁。至于鹤灵犀……他被楼迦月郁卒的表情逗得有些乐不可支,靠在容祈的肩上在楼迦月满脸问号中笑得都在肩膀颤。
好容易缓过来,他稍显苍白的脸上因为气血翻涌蒙上一层浅红,似是晕在新雪中的桃花脂,清丽中透着妍色,说不出的动人。
算了……想笑就笑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灵犀这般开心。
楼迦月轻舒口气:“我掩饰得就这般差劲吗?一个都没瞒得住?”
怎么一个二个……都把秘密藏得如此之好,他就这么一个马甲,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似的。
“没有。”鹤灵犀眼梢的笑意还未褪下,漆眸湿漉又清亮,像是养在泉溪中的黑葡玉,“只是上个月和你一起睡时,无意瞥见你后腰的刺青。”
黛紫的曼陀罗花,乃是暗月教左右护法级别的人才可用的刺青图案。
开在楼迦月尾椎骨那朵曼陀罗,更是颜色近黑的墨紫,花枝顺着脊骨攀爬,同一枚扭曲的弦月纠缠共生。
加上楼迦月所修炼的功法,还有那一身诡谲毒术,他的身份,并不难猜。
“算了。”楼迦月也不是过多纠结的性子,他拍掉指尖的酥点屑,耸了下肩,“你们知道也无所谓…左右这暗月教少教主也是当不成了,我师…老头这般兴师动众的派人找我,一定和我体内的蛊虫有关系。”
“可惜啊。”楼迦月垂眸敛去眸中的复杂情绪,故作轻松的口吻:“他家徒弟现在被压在无极宗上课写策论,没时间回去当逍遥快活的暗月教少主咯。”
而且……他也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教他一身本事,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为过,十二分惯纵宠爱着、当成眼珠疼护养大的师父。
说来也讽刺,这点和鹤灵犀竟也有些莫名的相似。
待他的好是真的,可缚他羽翼,用他的身体作养蛊的容器,也是真的。
楼迦月满腔晦涩情绪很快被容祈的话打断:“可以了。”
容祈合上那本破破烂烂感觉重一点力就要散页的古籍,平静地看着鹤灵犀,“你体内的同心蛊,可以取出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告诉我便是。”
鹤灵犀轻抚心口,睫羽垂落几秒,轻声:“就现在吧。”
从衣襟里坠出的长命锁,却又在日光下映出温润的光。
……
“好。”楼迦月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容祈只得摸摸他的头,缓声安抚:“我等你来寻我。”
“若你非要觉得是为了谁留下。”容祈感觉自己在哄小朋友似的,“那也是算作灵犀。”
剜掉同心蛊后,鹤灵犀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又虚弱下去,身边也离不得人照顾。
容祈和应周徊一走,停云峰只剩下一个早出晚归、被课业和宗门公务缠得脱不开身的温行晚,自然照顾不到鹤灵犀。楼迦月把人接到了凌阳峰,现在每天绞尽脑汁地哄因为汤药过频,有些失了胃口的鹤灵犀吃东西。
“我知道。”楼迦月轻撇了下嘴,“我就是想你多哄一下我。”
容祈耐心:“那你要怎么哄?”
“不要忘记给我写信,遇到好吃的好玩的要告诉我。”
“好。”
“途中遇到了新的朋友……要好程度不许超过我和灵犀。”楼迦月攥着容祈的指尖,很是认真地叮嘱:“阿祈不许喜新忘旧。”
“…好。”
“最后一件事。”楼迦月伸手抱住容祈,贴在他耳畔小声:“要照顾好自己,身边的人看不顺眼惹你不高兴了就换一个,反正天底下好看的男人多得是,不差这一个,咋们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容祈拍拍他的肩,没接这话。
不然又要给某些人逮着他可劲折腾的借口了。
“阿祈。”楼迦月手还没松,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貌似温润和气的声音:“该出发了,不然赶不上浮际舟了。”
“......”楼迦月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依依不舍松开容祈,“还有一点,我再啰嗦两句噢。”
“阿容真要离开的时候。”楼迦月认真看着那双呈现特殊渐变蓝、漂亮得近乎失真的眼睛,“我是说离开这个世界,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和灵犀。”
容祈怔了瞬。
“好。”冰蓝眼瞳轻弯,“这次会回来的。”
“等今年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我跟应周徊会回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
三个月后。
许是背靠雪山的缘故,已过夏至的嶺洲城,吹过来的风仍是不温不燥的凉爽宜人,携着初夏新荷的清甘花香、桥头凉点冰饮的酸甜果香,还有撑着乌篷船的卖酒老妪酒坛里飘出来的醇绵酒香拂过发梢和鼻尖,亦撩起素衣美人的幕篱。
白纱轻扬间,殊绝惊绰的眉眼惊鸿一瞥,似浸冷霜月魄的瑰滟蓝眼让有幸窥见的玄门少年一瞬红了脸,想追上去问个姓名,邀请美人喝一盏甜饮时,却发现已寻不到踪迹。
......
飘扬落下的浅绿絮芽轻点水面,斩羲剑雪白的剑穗垂落船舷,在碧水中漾开层层涟漪,惊散桥底青荇间游弋的锦鲤。
乌篷船轻晃,竹编食盒中飘出的冰甜香气唤醒倚在床尾打盹的溶溶月。它轻巧跃到容祈面前,张嘴小心叼走素白指尖的薄花糕,想跳上容祈膝头,瞥见靠近的人影又只得咬着凉糕团到一边,生怕被某只小心眼的妖捉住了后颈皮。
除了凉糕的甜香外,应周徊还嗅到了甘醇酒香。他抬手替容祈摘下幕篱,雪青眼眸盈上温润笑意,“难怪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去买风菱酿了。”
“买到了最后一盏。”容祈打水洗过手,咬了半块甜糕,凉糯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淡静的眼眉间浮现出一点难以察觉的满足来,“晚上可以配......”
话未落音,眼前绯色一晃,他怀中忽然落了一支并蒂红莲。
容祈和应周徊一齐抬头,岸边穿杏红衫子的卖花女掩嘴轻笑,咬着一口侬软调子:“小郎君俊得嘞,可曾有婚配呀?”
不待容祈回答,指尖忽然一温,应周徊俯身,咬走他吃剩的半块凉糕。
“原来是契兄弟呀。”姑娘有点惊奇地睁大眼睛,又笑道:“那这朵并蒂莲就祝二位百年好合啦!”
应周徊颔首,“也祝姑娘,早些找到如意郎君。”
“承你吉言!”
待卖花女走远,应周徊轻笑道:“那姑娘说得也不全对,我和阿祈可不止百年。”
暮色渐浓,远处响过打更声,桥洞飘来三两盏河灯,暖黄烛火在水中层层晕染,映出人间星河。
容祈瞥他一眼,把并蒂莲拢入瓷瓶中。
“看你表现。”
“风菱酿配醉蟹,想来味道不错。”乌篷船稳稳靠岸,应周徊踏过青阶,对银发霜衣的青年伸出手,眼眉轻弯,“一起?”
纤白手指落到他掌心。
幕篱重新落到头上,趁着对方给他整理系带的间隙,容祈勾住他的衣领,把人带向自己。
扬起的素纱挡住一触即离的吻。
“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