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遂
看上去才愈合不久的、很明显是被什么锐器割伤的痕迹,横亘了近乎三分之二的手腕,不难看出主人当时受的伤有多重。
亦或者是......自伤的有多重。
自杀未遂。
这个词语在宋白栩脑中冒出,他不由自主地牙齿发颤,指尖狠狠掐入了掌心。
到底是该有多痛苦,才会要自杀。
言朝双手撑在盥洗台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
他垂下眼,扫了一圈盥洗台上的用品,最后落到一边的浴缸上。
不...不会吧。
宋白栩心里徒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好在下一秒言朝就走出了浴室。
但他放心的还太早了些。
从浴室出来后,言朝在落地窗边站了很久很久。
他俯瞰着脚下的粲然夜景,但眼里却映不进一丝的光亮。眼珠许久都没滑动一下,似玻璃珠子一般,幽冷而冰凉。
宋白栩觉得,如果不是落地窗固定死了,他真的会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他在言朝身上看不到半点关于“生”的欲求。
哥哥.....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因为宋衍吗?
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
宋白栩站在言朝身后,想要伸手抱一下他。不能真的抱到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要碰一碰他。
但他的指尖才触上言朝的肩膀,下一秒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变幻起来。
画面像是被扔进洗衣机的甩干桶里,飞快旋转着,而宋白栩在一阵阵眩晕里感觉自己就是被甩干的衣物。
等“甩干桶”好容易停下,他晕乎乎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朦胧的白。
大风撩起浅色纱帘,又落下。
目光所触,几欲让宋白栩呼吸停止。
白玫瑰主题的海边婚礼现场,在一片纯洁、梦幻、无暇的白里,在交换戒指的神圣时刻,言朝握着一柄银刀,不偏不倚地扎进了宋衍的心脏。
宋衍手里还举着戒指,正要把它推入言朝的无名指。但随着心口蔓延开尖锐剧烈的痛意,象征着圆满与幸福的钻戒从他指尖滑落掉地。
他怔怔地望着言朝的脸,又低头看了眼没入心脏的利器,迅速白透的脸上一片茫然,怎么也不明白上一秒还跟自己说我愿意的伴侣,为什么突然作出这样的举措。
婚宴全场的人都呆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台下的顾之琪,他破音地喊了声阿衍,神色惊愤交错,几步跨上来,扶住宋衍摇摇欲坠的身体,转头朝吓傻了的司仪喊道:“叫救护车啊!”
宋衍靠在顾之琪怀里,嘴唇微微嚅动,艰难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言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垂眼看着宋衍,幽黑的眼依旧很静,却又不是那种死水无澜的寂静。眼里较之于往常,要亮上不少,不再呈现那种玻璃珠子似的无机质冷感。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碎玻璃片,扎得他满手血淋淋的。
宋衍艰难地喘着气,一句“阿朝不要”才起了个头,言朝用玻璃片,利落地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言朝浑身几乎被血染透了,在宋衍捂着心脏,跪地目眦欲裂的注视下,他往后退了几步,从护栏边一跃而下。
像是一只折了羽的白色大鸟,被困许久后,以死亡换得自由,从天空落入了海洋。
宋白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一切发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言朝跳下去的。
他浑浑噩噩地看了很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随着言朝一起急速堕落了。
鬼魂也会有加速度吗?
不合时宜的,他脑子冒出这个想法来。
“对不起。”
他看到言朝无声比划出这几个字的口型。
这是…在和他说话吗?
宋白栩怔怔地看着言朝。
他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可言朝看过来的眼神又让他笃定,他就是在和自己对视。
下落的速度极快,可他和言朝之间的时间流速却莫名变得很慢。
他看到那双眼浮现出一层浅淡又朦胧的雾气来。言朝望着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难过让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拧起来,疼得他也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
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他尚未知晓梦中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可是宋白栩不在乎那些。
他只想抱一抱言朝,说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啊哥哥。
可是…
视线愈发模糊起来,他想要伸手去捞言朝往深海坠沉的身体,却只是徒劳。
风声、水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都被隔绝而去,视线里的蓝变成朦胧的黑。一阵阵的寒意涌上四肢,冷得他蜷成一团,意识愈发涣散,被更深更浓的黑暗吞噬。
…
…
“阿栩…阿栩?”
把他的意识从黑暗里拉出来的,是爱人含着担忧与关切的轻唤。
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支离朦胧的澄黄。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眼,眼睫一片湿漉,在睡梦里早已被泪水浸透。
温热柔软的指腹揩过他水涔涔的脸颊,爱人的脸在视线里渐渐清晰。言朝站在床边看着他,眉睫和发丝被头顶的小夜灯镀上层濛濛金边,眸色温沉而柔和,黑淩淩的眼瞳清晰映出一个怔怔出神的他。
言朝看着小男朋友红得不像话的眼睛,声音温和:“哭得这么凶,做什么噩梦了吗?”
感觉到掌心里略为不正常的热度,言朝轻轻蹙眉,“你发烧了,我去拿一下温度计。”
下一秒,宋白栩一下坐起来抱住他。
他抱得很紧,像是家财散尽的人寻得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求生的浮木,箍上来的力道重得言朝感觉骨头都有些疼。
“怎么了?”察觉到宋白栩异常的情绪,言朝关切问道,像是小时候哄哭闹的弟弟妹妹那样,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力道柔缓而有规律。
“我......”他一开口,嗓音便沙哑地厉害,哽着浓重的鼻音,“我梦到你...不在我身边了。”
言朝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入自己的颈窝里,宋白栩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你从我面前下坠,我怎么...怎么都捞不着你。”
“你看不到我。”他喉咙哽得厉害,又干又疼,缓过几秒才道:“而我找不到你了。”
“哥哥,我找不到你了。”
“只是梦而已。”言朝心里掠过一个很模糊的猜测,他把宋白栩从怀里拉出来,看着水雾盈盈的眼,语气温柔而认真:“阿栩,看着我。我就在你面前,你不会找不到我的。”
熟料这话反而让宋白栩哭得更凶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眶里砸落在被子上,晕开暗色的水渍。
“可是你不见了...我真的很怕......”
“不怕。”言朝摸摸他湿漉漉的脸颊,“噩梦不会成真的,我保证。”
宋白栩抿住唇,重新抱紧了言朝。
他侧了侧头,感受着爱人颈动脉规律而有力的跳动。反复着确认怀里的人是温热的、鲜活的、真实的,以此汲取着安心感来缓解噩梦遗留的惊惧与后怕。
“哥哥。”
“恩。”
“阿言。”
“恩。”
“言朝。”
“我在。”他没有半点不耐,温声道,“不怕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哥哥,你要好好活着。”宋白栩稍稍退开一些,他看着言朝的眼睛,眼神近乎执拗,“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着,和我一起。”
“可以答应我吗?”
“可以。”言朝顿了下,给了更清晰的承诺:“我答应你,好好活着。”
“等睡醒了...我们一起去寺庙拜一下吧。”宋白栩揉揉眼,“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言朝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预感待会要下一场大雨,“睡醒再说吧。”
“吃两片退烧药”他顿了下,目光往一边偏移了瞬,“......和消炎药。不然醒来要难受的。”
“好。”宋白栩乖乖松手,等言朝拿了药和温水过来后就水吞下药片。情绪平复下来后,低烧带来的昏沉和不适一下就清晰了,他躺在换过的被子里,轻轻勾着言朝的小拇指,“哥哥......等我睡着再走好不好?”
他知道言朝今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所以没要求言朝留下陪自己睡觉。
“睡吧。”言朝反扣住他的手,“我不走。”
这三个字叫宋白栩格外踏实,他安心地闭上眼。
……
确认小男朋友彻底睡熟了,言朝才抽开手,放轻脚步离开。
他走到露台,望着愈发黑沉晦暗的天际,在湿润的空气里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言朝点了根许久没碰过的烟,但没吸,只是点着,看着那一点火星在风里明明灭灭。
“小七。”他看着不知何时现身的银蓝色光球,声音轻淡,却又掺着晦沉难辨的情绪,“在’原著故事‘里,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提及宋白栩的名字?”
就连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第44章
“因为......”07才出了个声, 后台就亮起红色警告。它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在心里狠狠diss:什么**监管机制,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 简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