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周来风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问过。
但纵然是温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他也不敢保证,真的到了穿越的那一天,温濯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一跨两千年,当初他突兀地穿越来古代,若是没有温濯保护他,逗他开心,他许是活不过几月就能自杀了。
如今反过来,他能领着温濯好好地适应现代生活吗?
或者说,温濯会不会又和先前一样,为了他而勉强自己呢?
沉疏不希望他这样。
“不管怎么样,”半晌后,沉疏沉声道,“谢谢师父的成全。”
沈玄清一听,竟是开始发出细微的笑声,还拍了拍膝,边笑边叹。
“不是我成全了你们,”叹了须臾,沈玄清笑道,“是你们,成全了你们。”
沉疏困惑道:“师父,这是何意?”
沈玄清哪还有方才假正经的模样,他看一眼温濯离开的方向,眼中含着万般思绪,仿佛是穿透这面石壁,看向了另一个时空的他们。
“这些年,我总是让你起早去雪山练剑,安排了观里的清修师父让你听学,就是要叫你忘却前尘恩仇,超然世外,过好这一辈子。”
“但你忘不了,你睡着的时候,还是会念温濯的名字。”
“你太想他了,可你又记不起他,所以时时长梦不起,狐妖通常不会犯情劫,但你偏偏就因为这前尘往事,身体越来越差,元神也越来越虚弱,始终结不出灵核。”
沈玄清又是一声叹息:“迫不得已,我只能送你回去,温云舟的法力太强,我哪怕是在方圆百里开外看着你,他也能察觉到,所以只能暗中替你护法。”
沉疏越听越出神,他想着温濯的背影,那腰封上的银丝云纹好似晃进了他的心里。
他相信沈玄清的话。
自己的灵魂是温濯拿心头血一点点重塑出来的,所以不管再来多少次,他命中注定会回到这个时代,重新遇到温濯,也一定会再次喜欢上他。
“这要是让温濯知道了,又得难过好多天。”
沉疏低笑了两声,头发都把表情遮掩了大半。
“师尊的这颗心就跟玻璃球似的,我一定要好好护着,再不能让它碎了。”
第70章
沉疏很快就追上了温濯。
温濯不愿意离他太远, 只站在了狐狸祠上的那枚香炉前,半年前他点下的线香早已被焚尽,只剩半截木芯, 余烬残落香案。
凉月高悬。
沉疏刚从狐狸祠上来,就望见了淋满月光的温濯, 他低头捻了一把案上的香灰,放在指间碾了碾,像是无聊时的消遣。
沉疏倒是来了兴致,往后躲了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温濯平素对周围的动静觉察都分外敏感,但唯有沉疏,他从来都不设防,沉疏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竟也无所察觉。
温濯吹去了手中的香灰,又弹了弹香炉里那半截木芯,唇间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原来温濯等待自己的时候,竟是这么一副百无聊赖、又手足无措的模样。
沉疏忍不住偷笑了两下,悄摸着溜到了温濯身后。
“师尊。”
他晃着狐尾,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温濯的腰,脸跟着蹭在他耳侧,模样像只撒娇的动物。
“我来了。”
温濯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后他眸光亮起,稍稍侧过脸,抬手摸到沉疏的耳朵。
“和他说完了?”
沉疏很听话地把脸往他掌心里凑。
“没有说悄悄话, ”沉疏低声解释道,“师尊,我就是叮嘱师父几声两仪门的事情。”
他也没想到温濯是这般爱拈酸的人, 但如今既知道了,就没道理再叫他不高兴。
温濯的手又缓缓下滑,碰上了沉疏那枚朱红色的耳珰。
“小满,这物件若是不喜欢,以后也可以不戴了,师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沉疏摇摇头,说:“喜欢的,这是师父给我的东西。”
虽说来历太过心酸,但沉疏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就像自己给他的灵核纹刻的痕迹一样,这枚耳珰,沉疏也把它视作一种独一无二的禁锢。
是温濯给他的。
“这是师尊给我的婚戒,我不取。”
沉疏把头埋在温濯肩上,小声说。
温濯微笑起来,问道:“婚戒,是何物?”
沉疏解释道:“就像……就像成亲的时候要交换一缕发丝一样,是只属于我和师尊的证明。”
但说到底,灵核毕竟是看不见的东西,下次他也要想办法给温濯打个明显的印记出来。
要不然……
想到这里,沉疏就一口咬住了温濯的耳垂。
“给了我这样的东西,我可这辈子都取不掉了,”沉疏的唇压在温濯耳边,低声道,“师尊,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温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手压到了香案上。
沉疏顺势就贴了过来,叫他们深切地感受了一下彼此。
这狐狸精恢复记忆之后,撩拨人的手段就精明了不少,温濯此刻也琢磨不清沉疏的意思,他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小满,”他于是覆住沉疏的手,哑声问道,“你……不着急去寻旱魃和天机了么?”
沉疏一听,顿时笑起来。
“亲一口就去。”
他松了松手,给了温濯一个转身的空间。
温濯轻叹口气,很快就回过身来,眼中含情,抬头望着沉疏。
“我会和你走的。”
猝不及防地,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会后悔,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走。”
他如此补充。
沉疏的眼神愣住了,他望着温濯灰蓝的眸子,这双眼睛仿佛能窥见自己一切的顾虑,又很快能寻到办法,慰解他的不安。
这句话,沉疏能感受到。
温濯在很真诚地这样说。
沉疏轻叹口气,无奈地看着温濯:“我什么都瞒不过你么?”
温濯捧住他的脸,调侃道:“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
沉疏眯起眼,回击道:“可师尊偏偏是爱拈酸的醋坛子,方才还把脾气撒在这可怜的木头芯子上。”
说他拈酸,温濯竟也脸红起来,别过头去。
他闷声道:“小满长大了,如今也能笑话我了。”
沉疏越靠越近,话也越讲越甜腻:“都那般唐突过师尊了,师尊莫不是还把我当你养的小宠物呢?”
绒尾顺势扫过温濯的腰,像勾引似的。
“这世道上,有和徒弟夜夜笙歌的师尊吗?温云舟,你说说看。”
温濯不说话了,沉疏靠得他太近,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快盖过一切呢喃的情话。
“亲一口还是可以的。”沉疏抵上温濯的额头,笑着说,“剩下的事情,等师尊跟我回了家,我们再做吧?”
温濯终于揉开笑意,轻“嗯”了一声,随后就跟按捺不住了似的,主动靠上沉疏的唇,落下一个浅吻。
沉疏嫌这吻太轻了,抬手覆住了温濯的后颈,身子稍稍下压,更吻深了些。
情意缠绵,辗转厮磨。
他们趁沈玄清还没上来的空隙,就这样悄悄接了会儿吻。
待听到下边的脚步声后,沉疏的狐耳才重新立起来,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
沈玄清踩着石阶重新迈上地面,他还穿着那身黄袍,只是皮相竟是变化了一遭,如今看上去与沈疏和温濯竟是一般年轻的。
“走吧。”沈玄清都没瞧他们一眼,一挥拂尘,说,“去收旱魃。”
一把黑金长剑应声跟在他身后,沈玄清脚踩住佩剑,身子一轻,很快就从破观中飞出了身。
温濯方才多瞧了他两眼,询问道:“他……为何换了张皮?”
“是把皮相卸了,”沉疏小声解释道,“狐妖大多生得漂亮,这张皮相,估计才是他的本貌。”
温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一个踩上含光剑,一个踩上参商剑,紧跟着沈玄清的路径,往太清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直从长夜飞到天际黎明将至。
然而在黎明之后,却是更深的黑夜。
沉疏御剑跟温濯并行,一路上冷风吹拂,裹挟着一股湿潮扑在脸庞上,飞了不多片刻,就在沈疏的刘海上凝下几滴雨露。
沉疏抬手抹了抹,皱眉道:“旱魃如今身在岐州,理应是大旱天,怎会有雨?”
温濯也察觉到了异常,严肃道:“怕是应龙已经准备动手了。”
“师父!”沉疏立刻顶着大风朝沈玄清喝去,“加快点速度,应龙可能已经到太清山了!”
沈玄清喊道:“我知道,你们跟上!”
三把剑旋即飞得更快,几乎凝成了三道光线,带着几人急急赶往太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