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孤舟
牧云霁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他向来死要面子,索性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们那个直播上了多少个热搜,你自己没点数吗,我想不知道都难。”
“……哦。”林知屿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还是点几个清淡的吧,听妈说你从小胃就不太好,《风起长夜》的拍摄任务又很重,万一吃太辣了受不了怎么办?”江逾白说道,“而且上次直播后没多久,你不是就上火了吗?”
林知屿疑惑道:“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看谢哥在朋友圈里发的你们的合照,就围读的那天,不是嘴巴都……”
“那不是上火,那是……”
林知屿的脑袋突然就炸了。
他侧过头有些控诉地看了牧绥一眼,偏偏后者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撞上的目光时,脸上还流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
“不是上火。”林知屿急促地说着,脸颊飞快地泛上了一丝可疑的红,“不小心咬到的而已。”
江逾白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目光在他和牧绥之间逡巡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眸光闪烁了一下,也没有追问。
倒是牧绥盯着他的唇角,似是若有所思。
只是林知屿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闷头在菜单上勾了几道川菜,又点了几样江逾白推荐的招牌菜,这才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不多时,菜陆陆续续地上齐,林知屿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鱼也是他们家的招牌,挺鲜的,你尝尝看。”江逾白说着,舀了一小碗递到他的面前。
林知屿刚夹了一片火爆腰花塞进嘴里,听到他的声音,一时没有反应,不小心被里面的辣椒给呛了个正着。
“小心点。”牧绥刚给他倒了一杯饮料,江逾白的纸巾也跟着递了过来。
林知屿狼狈地咳了两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对了两人道了声谢。
坐在对面的牧云霁嫌弃地“啧”了一声,一边说着“吃个菜都能把自己呛到,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一边不信邪地也夹了几大片腰花,大快朵颐地塞到自己嘴里,结果咳得比林知屿还要惊天动地。
林知屿:“……”
牧绥:“别看我,我和他没关系。”
“谁……咳……谁他妈在乎……你以为我很想把你当……咳……哥啊?”
林知屿默默地把桌上的饮料给他推了过去,无奈地说:“要么你先喝点再说话吧。”
牧云霁迅速开了一听可乐,猛地往嘴里灌下一大口,咳了好几声后终于平复了下来。他瘫在椅子上顺了一口气,把餐盘转了一圈,说道:“算了,这玩意是真的辣,你还是吃那个鱼吧。”
江逾白把白瓷碗往他那又推了推,提醒道:“鱼里有刺,你小心一点。”
牧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给林知屿舀了一勺豆腐,淡声道:“这个味道也不错,养胃。”
林知屿:“……”
又开始了是吗?
他突然很想把他们的脑袋都撬开来看看,是不是被人植入了新的、奇奇怪怪的剧本了。
第73章
林知屿也不知道这顿饭最后是怎么结束的, 甚至走出餐馆的时候,他都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
江逾白还要去拍摄综艺,和助理汇合之后便同他告了别, 只是临行前突然凑上前来,问了一句:“鸡汤好喝吗?”
林知屿点了点头,说道:“还不错。”
江逾白倏地弯起眼睛笑了,温柔地说:“我会和妈转达的,下次让阿姨多做一点。明明这次是送给你喝的, 倒是被我喝了不少。”
“好。”
江逾白戴上口罩, 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 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视线越过林知屿的肩膀, 扫向正推门走出来的牧云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而后便转身离开。
林知屿不知道在这几秒钟的短暂对视内能发生什么, 他插兜转头, 只看到牧云霁靠在门边, “嘎吱嘎吱”地咬着刚从柜台拿来的硬糖, 牧绥则坐在他的另一侧,阳光在他们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但不得不说,他们兄弟俩的眉眼确实长得极为相似, 细碎的光星星点点地铺在浓密的睫毛上, 下眼睑落了一片阴影,连深邃的眼睛里那点相似的攻击性都默契地被弱化了几分。
林知屿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扫过一圈, 再三思考后朝牧绥问道:“牧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拍摄现场也看过了, 他也看过了,应该要回去了吧?
却不想牧绥还没有开口, 牧云霁倒是先说道:“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地叫他?跟管家似的——干嘛,是需要刻意保持距离,怕扯上什么关系吗?”
他这话说得不太对味,语气虽然还是惯常的吊儿郎当,可听起来却像是在试探和挑衅。
但林知屿显然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问题。
叫“先生”怎么了?“先生”这两个字简直不要太棒了!
既不会显得太过生疏,语气稍微一软,外人听起来就能觉察出几分不同寻常,自动脑补完他们的关系,私下里也不会显得那么亲昵,让人感到不自在,或者产生什么误会,多适合他俩的关系。
难道牧云霁还能给他想出一个更好的来?
而且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喊伴侣“先生”,他还真就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称呼了。
他当即就反驳道:“你管我喊什么,你个没情趣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牧绥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林知屿撞上他沉静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他太急着反击,忘了自己和牧绥的关系早已微妙。
他想解释自己最开始倒也不是为了情趣故意要这么喊的,只是感觉比较礼貌,后来时间久了才觉得方便,加上实在不知道能喊什么,所以一直没改。
可是牧云霁在旁边盯着,他无从解释,只能看着牧绥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俨然把他误会了个遍。
他决定把这口气全都归咎在牧云霁的身上,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
牧绥突然抬起手,握住了林知屿的手指,轻柔地在他的指节上捏了捏。
“我喜欢就够了。”他轻飘飘地说着,状似无意地看了牧云霁一眼。
后者想说的那些话顿时被这一眼似警告、似挑衅的目光给噎了回去,他忿忿不平地用鞋子蹭了一下地面的石头,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下午你不是还有戏,三个人杵在大门外跟傻子似的,我要回去了。”
林知屿没理会,只是问:“周助理会来接您吗?”
牧绥说:“他休假了。”
林知屿疑惑:“……啊?”
牧绥不经意地揉了揉额头,放轻了声音:“周明说最近身体不舒服,我给他放了几天假期,而且……我也有点累。”
林知屿直觉他话里有话。
牧云霁冷哼一声,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嘴里咕哝了一句:“争权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喊过累。”
只可惜林知屿根本没有在乎他说了什么,只是追问道:“那您要怎么回去啊?”
牧绥的指腹又一次地在林知屿的指节上碾了一下,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像是想要把手抽走,却又顾忌着牧云霁,不好意思拂自己面子,于是他默默地松开手,搭回了腿上。
“我给自己也放了假。”牧绥说道。
林知屿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的环境不错。”牧绥见他不言,索性说得更明白了一点,“很适合休假。”
林知屿干巴巴地说道:“但最近这里的剧组好像很多,酒店应该已经住满了。”
牧绥朝牧云霁的方向瞥了一眼,说:“你不是也能收留我吗?”
“……不行、不好。”林知屿连连摆手拒绝,但担心自己的反应太大引得牧云霁怀疑,又补上了一句:“我晚上要背词,怕影响牧先生休息,有时候还会有夜戏,下班也迟,还有早上,经常要凌晨起来做妆造,然后我睡眠也不是很好……”
“没关系,习惯了。”
林知屿一脸茫然,你能习惯什么啊!?
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牧云霁已经一脸菜色。
但好在牧绥似乎只是随口说说、逗他玩玩,并没有真打算和他住在一块。
因为三人回到片场时,林知屿才迟钝地得知,原来他们剧组入住的酒店竟是牧氏的产业。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顶楼的套房里应该有一间是牧绥的专属。
林知屿甚至都要怀疑他是早有预谋,偏偏还要借着自己必须当着牧云霁的面维持他们婚姻关系的由头,刻意地把他调戏了一通。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在“牧绥是不是喜欢我”和“我青春期时的那股子盲目自信是不是又卷土重来了”这两个怀疑中左右摇摆,现在则是直接偏向了前者。
牧绥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可他怔忡地坐在片场里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蝴蝶效应吗?
……
夜幕低垂,街道两旁的灯笼昏黄,跳跃的火光将人影拉得很长。寒风从巷口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窄巷中特有的霉味。
晏行己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里走,急促的呼吸声和仓皇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巷子里炸开,时不时地还能听见几声如影随形地马蹄声。
晏行己清瘦的身形隐没在巷子的阴影中,浑身止不住地发着颤,清辉的月自乌云后展露一角,月光下隐隐可见他满身泥泞的衣衫已然湿透,肩膀处还沾染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容此刻狼狈不堪,干裂的唇像是许多时未进过水,苍白的脸上渗出一点细汗,又很快被寒风吹干。
晏行己记得,这是他侥幸逃脱的第三天。
可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他。
出城的道路已被封锁,过路的人都需要严加检查,他在城里躲藏了三日,还是在傍晚时被巡查的官兵发现了。
他曾经以为离开学宫之后,自己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大展宏图,他会将那些午夜里辗转反侧的愿景一一实现。若是幸运,真能等到海清河晏的那一天,路无饿殍荒骨,百姓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他百年之后最好的墓志铭。
到时候史书一封,功过皆由后人评说。
也算不错。
可是命运并未打算善待他。
他想起数月前许清琢在学堂中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不知道这位冷淡疏离的同窗现在又在何方,若是明日得知了他的死讯,会不会像当初一样嘲讽他太过天真。
忽然,他听见了巷口传来马蹄停落的声音,紧接着甲胄与兵器碰撞,脚步声步步逼近。刺骨的冷风扫在晏行己的脸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只是有些难过地想,大概他命该如此。
就在此时,一只湿冷的手抓上了他的衣服,把他直直向巷旁的黑暗中扯去。晏行己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捂住了嘴,扑面而来的冷冽梅香他再熟悉不过,下一刻,耳边响起了一阵极其轻缓的,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
晏行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出声。”那人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把他拉到了一旁的柴堆后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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