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菁芸
当地的竹楼一般都是两层或以上,下面架空,二楼才是人居住和活动的地方。
安乐言跟着玉婆婆来到二楼,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形容不上来,安乐言只觉得全身都懒洋洋的,再加上房间里柔软的地毯,随意堆放的柔软抱枕,让他有种想要睡觉的感觉。
“玉婆婆,您……”
老人笑容慈祥:“都说别担心了,要相信奶奶才对啊。”
她拉着安乐言在软垫上坐下:“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上辈子受的苦太多,都有点不敢相信能获得幸福,是不是?”
老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如同绽开的花,却让人不知不觉地感到信赖:“别担心,你不是盗窃别人身份的小偷,这个世界里的这个人,本来就为你而存在。而这个世界的傅识沧,也是为了你而存在。”
“奶奶,您别安慰我了,”安乐言低头笑道,“他才是故事的主角呢,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谁说小人物就不能成为主角?”玉婆婆笑着拍拍他的手,“咱们俩就别争了,你要知道的是,上辈子你为了他,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时候休息了。”
或许是因为玉婆婆的声调很柔和,屋子里的香味太怡人,又或许,是此刻他总算是放下了心,安乐言真的觉得眼皮发涩,有点困了。
“奶奶,您也太神了,我现在就想睡了。”他笑着看向老人。
“想睡就睡,”老人回答得特别干脆,“这屋里本来就点了安神香,喜欢睡沙发还是地毯?你自己挑。”
安乐言找了个角落,如同这几天入睡时那样,用一张薄毯将自己裹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玉婆婆点了点头,“孩子,等会儿你说不定会做噩梦,但是不要怕,奶奶在,小沧也在,要记得哦。”
“嗯……”安乐言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困倦地点了点头,歪在了柔软的抱枕堆里。
楼下,傅识沧和岩澍面对面地坐着。
岩澍还是老样子,茶壶不离手,敦促着傅识沧喝完手中的,又给他续上一杯。
“你终于还是来了,是因为他吧。”岩澍的脸上出现敦厚的笑意,“连前世之说也一起信了?怪不得奶奶总说,你不需要人劝,时辰到了,自然会信。”
傅识沧默默地喝掉杯中的红茶:“我原本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发现,他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包括那些公开和不公开的,也常有异常举动出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说的真的有道理。”
“比如他这次出现的问题,恐高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创伤后遗症,但我翻遍了他的过往经历,也问了他妈妈,在他的人生里,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严重的伤害。”
“所以你实在得不出结论来,才肯相信他大概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我还没有完全信,”傅识沧把空杯放回茶桌,又焦虑地看了眼楼上,“奶奶会怎么做?”
“奶奶不会做什么,奶奶只想让你上来睡一觉。”二楼的窗子开了,玉婆婆的声音传来,还向他招了招手。
走进那间温馨的治疗室,他一眼看见正在沉睡的少年。
柔软的发梢轻轻搭在白皙的脸颊上,睫毛微颤,静谧而安然。
他站在那里,看了良久。
玉婆婆并没有打断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想到了什么?”
傅识沧缓缓叹了口气。
“我以前,对母亲,其实是很有怨气的。”他垂眸,“怨她总是生活在过去的美好里,怨她不肯和我一起对抗叔叔和家族,怨她只记得我爸爸,却不愿记得我这个儿子。”
“那现在呢?”玉婆婆笑眯眯地问。
“现在,”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沉睡的少年,“我终于明白了——”
“她那颗不愿独活的心。”
第52章
玉婆婆轻轻点了点头:“你妈妈其实有好转, 你再多给她些时间。”
傅识沧低笑:“我知道,别的事情有我呢,妈妈在您这儿开心就好。”
他又抬头问:“您刚才问过他了吗?他这种情况, 有没有办法治疗?”
“当然有,”玉婆婆的脸上突然露出不合年龄的狡黠,“效果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十分钟后, 傅识沧在跟拍小景的镜头下,躺在了小屋的另一个角落。
“傅哥,”小景一脸尴尬,“我可以把摄像机架好出去, 你要是想和乐言躺近点也是可以的。”
“用不着, ”玉婆婆说,“他躺这里就行,但是你最好出去, 不然也该睡着了。”
老人从一个老旧的银盒子里拿出几根参须一样的东西, 放在一个大碗里点燃,朝小景做了个手势, 两人一起退出小屋。
“奶奶,您这是什么疗法?”小景好奇。
“芳香疗法。”玉婆婆老神在在地解释,“利用药物发出的香气作用于人体, 以达到调节肺腑, 平衡阴阳的作用。”
“小言呢是因为遭遇危险, 精神一直不能放松,在我的芳香氛围里睡一觉,会减轻他内心的恐惧和焦虑。至于小沧,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基本上每年都会来。明星嘛,生活不规律,压力也大,所以我节约点,两个一起治了。”
小景听得只想给玉婆婆竖大拇指,却被她一拉:“你也是个辛苦的打工人,走,陪奶奶吃点心去。”
二楼的小屋里青烟盘旋,傅识沧已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
这是去墨城的孤儿院?可当年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行程被中断,只去看了一眼就匆忙离开吗?
而原本要去做公益的一家人,就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傅识沧皱了皱眉。
那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但他依然记得,自己在孤儿院里转了一圈,只看见了几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小孩,就被母亲叫走了。
而现在的[傅识沧],却在走廊里四处张望。
前面有个小门,少年[傅识沧]一把推开。
“这里不是洗手间所啊!怎么这么黑?”他听见自己喃喃自语,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这间小屋最靠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蓬头垢面,身上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此刻正哆哆嗦嗦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小脸黑乎乎地,紧紧咬着的嘴唇晕开了血色。
是个乌啉病发作的孩子。
跟着父母去过很多地方做公益,大都是给贫困地区的乌啉病患者送药,[傅识沧]已经可以一眼判断出对方的病程。
可惜了,这孩子今天已经发作得太久,就算是现在给药,今天的苦他还是要受完。
少年打算离开,去找父母来,给这个孩子捐点药。
傅识沧的意识在半空中漂浮,此刻却紧紧盯住了那个孩子。
黑暗的房间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孩子蜷缩的姿势,发抖的样子,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可少年[傅识沧]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转身已走出小屋,还带上了门。
“别走!去看看他!”他对着年少的自己喊着。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喊声,少年[傅识沧]脚步微顿,又推门走了回去。
他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而飘浮在空中的傅识沧,终于看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原来真的是你……
他看见少年用毯子裹起安乐言,跑去了父亲和校长所在的房间。
“怎么抱这儿来了?”傅兴山连忙拉上了校长室的床帘,小心地按了按安乐言的脉搏,“是个发作多年的孩子啊,太可怜了。”
校长也跟着摇头:“是啊,出生就因为这个被送到了我们这里,我们虽然已经尽力,但每一次发作对他来说都是鬼门关,我真怕他哪一次撑不住,就……”
“爸爸,把他送到我们的研究院去吧,”傅识沧听见少年的自己说,“我感觉,他还有救!”
“小沧这么喜欢他?”妈妈的声音传来。
女人依然那么温柔,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疼得发抖的安乐言勉强拉了拉嘴角,虚弱地说了声:“阿姨……好。”
“这孩子……”方芮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老公,你救救他。”
“好好,都别着急,”傅兴山轻轻给安乐言按压头皮上的穴位,“就算要走,也得等他这次发作结束,孩子,加油啊!”
在他的怀里,小小的安乐言点了点头。
梦境突然转换,这一次,少年[傅识沧]似乎长大了点,正站在父亲的研究所里。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少年兴冲冲地推开病房大门,掏出个小东西,捧到病床上的男孩身前献宝。
“这是国际象棋的棋子,我雕的,好不好看?”
床上的男孩比先前长胖了点,不再是皮包骨头,那双眼睛依然美丽明亮。
他似乎刚经过一次药物治疗,还有点无力,看着他的眼神很无奈,可他却硬把那颗粗糙的棋子塞了过去。
梦境再转,车祸再度发生,只是这一次,车上只有父母,而紧急从海外赶回的他,连两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黑暗席卷了他的人生,心里却有个声音一再重复。
他们的死一定有问题!
梦中的[傅识沧]放弃了正在攻读的艺术院校,进入傅家的集团,一边熟悉集团的业务,一边暗暗搜寻父母被害的证据。
因为工作的努力,他终于从下属公司调任集团某项目主管。
按照集团的所谓人性化规定,他可以配备两个秘书和一个生活助理。
他无所谓,HR说有人来应聘,他就把资料丢给信任的机构,得到了机构反馈的暂时没问题的结论后,便把招人的事全权交给了秘书。
傅识沧欣喜地看着那个少年进入自己的家中。
几年未见,他的病看起来完全好了,人也长高了,只是身体依然清瘦。
少年并未点破两人小时候的那层关系,只是兢兢业业地工作。那个[傅识沧]甚至到了三个月后才发现,一直在身边默默照顾他的,其实是儿时的故人。
他却看到梦中的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少年。
少年每日的言行并无不妥,他却总是挑刺,这个不想吃,那个不好看,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傅识沧了解自己,他就是在故意刁难。
少年却并不在意,只是更加用心地做各种美食,甚至拿了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一遍一遍地看着,就为了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时候能够胜过他,让他多吃一餐饭,或是多喝一碗补药。
傅识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那个自己的心态。
他所有关于安乐言的记忆,都有一个家庭幸福的背景。每当看见他,他总是能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
而现在的他,只有痛苦。
他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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