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一块
“好哦。”
谢欢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住的地方,他私心觉得自己也不会再这里住上太久,不管布置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然而真正进入房间时,谢欢还是有一瞬间失语了。
薛时堰给谢欢选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甫一走进满屋的毛绒绒扑面而来,地上铺着的羊毛毯、床上垫着兔毛被、门窗上挂着金丝貂绒暖帘、椅子上都给扑了软垫……
更绝的是,整个屋子的配色十分活泼,皆是朱红、鹅黄这样的颜色,珠帘壁画堆砌着填满屋子,一瞬间谢欢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哪家女子的闺房。
见谢欢双眼呆滞,薛时堰问道:“如何,可还喜欢?这些东西”
谢欢想说你瞧瞧你像是个汉子睡得地方吗,抬头却看见薛时堰殷殷的看着自己,表情虽没变,但眼底却有着明显的期盼。
沉默良久,谢欢咬牙吐出两字:“喜欢。”
没事儿,过段时间他就搬走了。只需在忍上几日就行了,没必要让人费时间去折腾,谢欢安慰着自己。
“那就好。”薛时堰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用手摸了摸谢欢的脸,小大人般的正经道:“谢欢,你别跟贺疏朗一起玩儿了,他不爱读书,会带坏你。日后你要是觉得夫子太严格了就同我说,我来想法子,定然不会让夫子罚你。”
顿了顿,薛时堰又说:“我知你不爱读书,可多听听总归也好,父皇说男儿当有鸿鹄之志,你以后就知道读书的好处。”
薛时堰说的话跟前世家长的劝告简直没有区别。
谢欢撇了撇嘴,旋即又想到被夫子罚写字之事,立刻脸色一变,双手抱住薛时堰的胳膊,眼泪汪汪的说:“可我就是不爱读书。三殿下,今日夫子还罚我抄五遍大字,我、我根本就不会写,明日要是交不上夫子打我可怎么办!”
谢欢圆乎乎白嫩嫩的脸就在眼前,薛时堰愣了下,也没扒拉谢欢的手,甚至身子还凑近了些,软下声音道:“此事不必担心,不用写。今夜你且安心睡觉。”
得了薛时堰的承诺,谢欢当真没有抄字,毫无心理负担的准备睡觉了。
他今日起得太早,本就困得慌,入睡速度也很快,原本还以为身处在一屋子毛绒绒里会很难入睡。但实则浑身暖烘烘,陷在柔软的兔绒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没亮,谢欢就被伺候的宫女喊醒,起床身上的衣裳全都换了一遍,与昨日大不相同。
手指在光滑的貂毛大氅上顺了顺,谢欢迷糊道:“这是我带来的衣裳?”
他娘准备了两大箱子的衣物,但是印象里他好像没有这样的大氅。
“回谢小公子,这是三殿下让人备下的衣物。”宫女给他系上胸前的带子,解释说:“三殿下说小公子衣裳不够保暖,担忧你会感染风寒,于是吩咐奴婢们给小公子找了些保暖的衣裳备上。”
薛时堰也太贴心了吧!
啧!
谢欢感觉薛时堰若是在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糖衣炮弹给攻略。
不成!
谢欢握拳,还是小命重要,他一定要坚持住!
将谢欢打理好,宫女带着出去找薛时堰吃早膳。
吃完早上天还没亮,宫女在前头提着灯,两人走在后头,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雪上学去了。
贺疏朗当真没来,不过让谢欢奇怪的是,昨日教书的林学士无缘无故换成了霍学士。
相比起林学士的暴躁,霍学士则温和许多,昨日他们只背了书,今日霍学士则是接着给他们讲经义的释义。
谢欢本不欲多听,但在霍学士讲述故事时却不知不觉间听入了神,等他回过神来时,竟然也了解了个大概。
巳时以后,雷打不动的练字时间。
一天过去,谢欢的字依旧没有任何进步,但霍学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拿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每一笔该落到什么位置,很是耐心。
谢欢迷迷糊糊的跟着霍学士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之后再写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似乎比之前好上那么一点儿了。
当日谢欢没被罚练字,反倒是薛时堰得了个需每个字写上五遍的课业。
回去吃午饭的路上,谢欢还没缓过劲儿来,他问薛时堰:“三殿下,你的字写得挺好的呀,怎地还还会被罚。”连他那样丑的字都没有被罚。
“夫子觉得我写得不好,所以得练。”薛时堰解释道。
谢欢撇了撇嘴,有些不服,他觉得霍学士暗地里针对薛时堰。
当天武课结束,薛时堰去景祐帝那儿背诵回来时间比昨日更早。
晚膳时间还没到,他就寻了空隙在书房里写霍学士布置的五遍大字。
谢欢闲着无聊也凑过去看,薛时堰拿笔的手很稳,落在的一笔一划都是很规范的颜体。
一张大字写完,薛时堰将墨迹还未干的宣纸放在一旁。
上头的字很是规整,空白之处也没有污糟的墨渍,谢欢瞧着瞧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个主意。
要是他将薛时堰写好的字弄坏了,他一定会很生气吧!
谢欢自问前世要是有人动他写好的作业,他都能跟那人打上一架。
估摸了一下双方的身量,谢欢来了信心。
没事儿,被抓几下他受得了,说不定惹怒了薛时堰,他一气之下就将自己撵回去了。
谢欢眼珠子一转,瞧着砚台里的墨,鬼鬼祟祟的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薛时堰又写完一张大字,正要像方才一样把宣纸放在一旁将上头的墨渍晾干。低头一看,原本干净整洁的字面中间印着个小小的手掌。
拿着宣纸的手一顿,薛时堰抬头向始作俑者看去,只见谢欢咧着小嘴露出一口白牙,猫眼笑成月牙状,一脸自豪的看着他道:“三殿下,你瞧我印的好不好!”
第8章
薛时堰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谢欢,没说话。
这是生气了?
谢欢心里微微的打着鼓,觉得薛时堰应该是要打人了。
他咬着唇,将干净的手背到身后,绷着身子,已经做好被打也不还手的准备。
“好看。”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谢欢震惊的睁大双眼,薛时堰将手上的宣纸放到桌上,往谢欢手边推过去,问:“不若再印一次,方才印的是左手的掌印,这次印个右手,刚好攒成一对。”
什、什么!
谢欢怀疑自己听错了,薛时堰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明白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写得大字哎!
就让自己这么霍霍了,他难道不生气吗?
事实证明,薛时堰是真的不生气,他还很贴心的拿过砚台开始研磨,轻声嘱咐谢欢:“墨不够多,想来印下颜色浅,你稍等片刻。”
“不、不用了。”谢欢干笑道。
被人邀请着干坏事,谢欢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薛时堰并没有放过他,待磨好墨后,谢欢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薛时堰强行从身后掏了出来往砚台方向伸去。
薛时堰用的是自徽州制墨名家送来进贡的上好松烟墨,只是微微靠近,谢欢鼻子里已经闻到松烟的清香。
使出浑身力气撑在桌子边缘,谢欢痛苦拒绝道:“我不弄了,三殿下,我不想印了!我错了!”
薛时堰面色沉静,压根不管谢欢的拒绝,两人个头相差并不大,不过许是哥儿终究与男子的体质有所差距,薛时堰很快就将谢欢制住,抬起他的手往砚台里按去。
沾满墨的小小手掌,“啪”的一下,又在另外一张宣纸上留下了印记。
眼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薛时堰总算是放开了谢欢,满意的将两张宣纸放在一起,用镇纸压着。
恰好此时,柳泉进来叫二人去吃晚膳,眼睛往屋里一看,陡然发现薛时堰的青色短袄上竟然沾满了黑色手印,登时尖声道:
“哎哟,三殿下,你身上哪儿这么多墨渍啊!咱们快些去将衣裳换咯。”
再一看,就发现谢欢两手站着黑黝黝的墨,罪魁祸首是谁,一目了然。
“哎哟,小公子手上哪儿的墨呀!”柳泉喊道,“芍药,快些端盆水进来给小公子搓洗搓洗。”
谢欢也是被柳泉提起才发现薛时堰衣上手印,应当是自己方才反抗的时候,两人纠缠在一起弄上的。
“三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谢欢小声道歉,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无事。”薛时堰反过来安慰他,“刚好这衣裳也穿腻了,换了便是。”
芍药端了水进来给谢欢洗手,薛时堰让他洗完手后先去膳厅,他则先去将衣裳换了。
没滋没味的吃了一顿饭后,谢欢很是安静了几日,暂时不敢作妖了。
他甚至觉得薛时堰这小孩儿有点奇怪,明明才六岁却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儿该有的幼稚,甚至一点不像是被皇帝疼宠的皇子。
非但没有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反倒还十分自食其力。
怪哉、怪哉!
-
消停了几日,谢欢读了几天书,越发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早五晚四的生活简直比前世的社畜还要社畜,谢欢觉得他承受不来。
承受不来的谢欢决定卷土重来,继续想法子招惹薛时堰。
当天趁着薛时堰照常去景祐帝那儿背诵的时间,谢欢悄悄潜入厨房,寻了当值的御厨要了糖。
晚膳时,他跑在薛时堰的前头,当着众人的面将拿来的糖洒进了薛时堰每日必喝的金玉翡翠汤里。
众人见着谢欢的动作,一个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好的补汤被掺了一大罐糖。
众人:……
薛时堰当然也没错过谢欢的动作,当谢欢用欢快的语气问:“三殿下,我听说汤里加糖好喝,这是我特意去厨房找的糖,你快尝尝!”时。
薛时堰面不改色的让柳泉盛了两碗汤放在面前,柳泉嗔怪的看了谢欢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全三皇子别喝了就听到三皇子对谢欢说道:“那你也尝尝。”
谢欢:……
被迫跟薛时堰喝了一碗甜到发齁的奇怪汤水,谢欢当天饭都没吃下去。
又过一天,夜里,临近子时。
谢欢“突”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外头撇了眼。
他爬下床,踮着脚慢慢往外头,将房门一点一点打开,期间动作很轻巧,连在外间塌上睡觉的宫女都没惊醒。
出了房门,谢欢瞧准薛时堰房门的位置,将散下的头发往脸上一拨,眼睛一闭,猛的扑了过去疯狂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很快就睡在里头外间的宫女墨画吵醒了。
什么人,竟然在三皇子就寝时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