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一丝
他私心倒是想这个新都司是个能干的,这样阿越就不用亲自涉险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水匪较量。
*
五月的楚庭正值雨水季节,这暴雨已经连下了十几天,一直未见停歇。
水涨上了江岸,封朝穿着斗笠蓑衣,站在桥上看着两岸的百姓正在迁移往高地,水部司联合当地的布政司衙门搭了临时避难的帐篷,每日发放物资,等着水患过去。
农田庄稼已经淹了不少,但损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殿下,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先回衙门去,附近的百姓迁移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临淮劝说着他,不过才几个月,就消瘦得脱了形,最近的胃口也不好,再这样下去,临淮真怕他累垮了再也爬不起来。
防洪救灾时刻都在准备着,待过了这段时间,水利图完成,便可以开始施工修堤建坝,没个三五年,他怕是回不了京。
也不知京中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封朝也觉着有些不大舒服,声音有些虚弱:“先回罢。”
临淮扶着他走了两步,封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昏倒在地,若不是临淮早已有准备,用心搀扶着他,这一跤怕是摔得狠。
“殿……公子,咱们先去那边屋檐下避避雨,马车等会儿便过来了。”
“嗯。”封朝难受的紧蹙着眉,任临淮扶着走到了巷子的屋檐下。
这里的景色充分展现了何为水乡柔情,古桥两岸的杨柳垂落在水面,一艘小渔船在水面飘荡,房屋多为白墙黑瓦,被雨水冲涮的青石板地面更为光滑,深沉而古朴的颜色在这抹柔情中增添了几分冷酷与坚毅。
封朝瞧着这景色,眼皮却越发沉重,看来这副破身子,真是不堪折腾。
此时前来避雨的人越来越多,封朝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起初他也没在意,直到他发觉那人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他有些恼怒扭头瞪向那人,却见一张熟悉俊逸的面容映入眼中。
彼此都显得有些错愕,眼底却又有着翻涌的情愫与惊喜。
“是你啊褚大夫,好巧!”
“不是巧合。”
“那是?”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封朝呼吸一窒,挤出一个迁强的笑来:“许是一直未能习惯这里的气候,时常失眠导至的。”
“失眠很严重么?”
“褚大夫不愧是大夫呀,一见面就开始帮我看诊了。我现在穷,可没那么多诊金给你咯!”
第51章
禇灵峤看着他眼里只有心疼, “你……家里人待你不好么?”
封朝怔愣了片刻,倒还真没有人问过他这种话,家人……那是离他遥远的,心里曾经渴望, 却从未得到的奢望。
“我家兄弟姊妹众多, 父亲除了正房, 还有许多姨娘, 姨娘又各有所出, 家业虽大, 但僧多粥少呀,能拿到多少, 还是要凭自己本事的。”
一阵冷风吹来, 雨滴飘进了屋檐下, 打湿了封朝的鬓发与右脸颊, 褚灵峤抬起袖子替他挡住飘进来的雨,这举止有些暧昧,彼此却没有躲开。
“公子, 马车来了。”此时临淮撑着伞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到褚灵峤时心中大喜,“呀, 这不是褚神医吗?来得巧,来得好!咱家公子这病吃了好些药不见转好, 正愁着呢!您就来了!”
褚灵峤挤出一个笑:“是啊, 很巧。”
其实也不巧,他关了京中的医馆,来到这里快半年了,每日穿街走巷给人看诊赚取日常开销, 想着有一天,或许能在街上遇到他。
怀着这样的期许,渡过了一日又一日,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他站在这里,看到了桥上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不知从这里走过多少回,之前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却偏偏在今日,朦胧雨幕中,无意间这么一瞥,便看到了他。
原来世间种种,有缘分,有定数,多一分多一秒都是强求不得的。
“上我的马车吗?”
褚灵峤悄悄红了耳尖,“好啊。”这么应着,便丢了魂似的跟封朝走了。
马车不大,两人对立而坐,封朝倒了茶水给他,“我在这里的宅子离桥头只有几里的路,很快便到了。”
“你……”
“嗯?”
“你一个人住?”
“自然不是。”
褚灵峤一阵心梗:“那还有谁?”
“临淮也跟我一起住。”
听到是临淮,褚灵峤才松了口气,他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有过多少情人?
或许他不该寻来,他心里清楚,可脑子里全是他,做什么都想着,总是反复梦到与他的那场鱼水之欢,越发的不清醒。
如今,他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褚灵峤捧着茶杯轻啜着茶水,掩不住嘴边的笑意。
封朝心想,“也不知乐什么,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傻笑,他以前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下了车马,雨小了许多,阴雨的傍晚,天黑得很快,临淮进了屋,便掌了灯。
这宅子很普通,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后屋一个后院与小厨房,前院种了一颗桂花树,树旁有个小池子,池里养了睡莲和几尾小鱼。
看起来十分简单随意,但处处透着雅致与意境。
就像这宅子的主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修饰,却满是优雅与从容。
褚灵峤跟随着进了主屋,满室的书香墨水气息,案上书架上都是书,乱中有序。
“你自己随意找处地方坐吧。”
“好。”褚灵峤放下自己的医箱,在一张竹椅坐下。
封朝拿了衣裳,走到了屏风后,里面潮湿的衣裳迅速换下。
褚灵峤只能听到屏风后锦料磨擦时的窸窣声,脑子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
为了停止自己这些龌龊思想,他开始背诵起了素问篇。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封朝换了衣服出来,看他闭目在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不由疑惑,他这一路行来,可是遇到了想不通的事?
“褚大夫?”
“嗯??”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没,”褚灵峤看他换了一身轻便的青衫,发冠也摘了下来,只用一根碧绿色的簪子将头发随意挽在了脑后。
他身形飘逸清瘦,穿这一身真是清灵俊秀得很。
封朝没再理会他,径自坐到了案前,拿起了一些折子批注。
褚灵峤想与他多说些话,但此时却找不到机会,看他那么认真伏案办公,想是有多许事务等着他处理。
怪不得清瘦了,压力大睡不好,事务繁忙,也不知道身边的临淮会不会照顾人?
褚灵峤便这样安静的陪着他,看着他伏案执笔到外边的天完全暗下。
此时,临淮从后院走来,笑道:“公子,褚大夫,快用膳了。”
褚灵峤看临淮一身素净,不像是出入厨房的,便问:“家里还有人做饭?”
“请了当地的一个厨娘,每日只做晚饭,做好便回自个家去。”
“原来如此。”
封朝放下毛笔,将折子收起,笑道:“褚大夫,过去一起用膳吧。”
“多谢招待。”
“都是些家常菜,招待不周,见谅。”
“家常菜挺好的。”
三菜一汤,一共四个菜,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
褚灵峤尝了尝味道,那厨娘的手艺很不错。
此时厨娘在后厨收拾干净了来到前屋,朝封朝福了福身:“公子,我今儿先回去了,你们吃完放着便好,我明日早上再过来收拾。”
封朝浅笑点了下头:“有劳了。”
“应该的。”
两人安静的坐在一起用着晚膳,这感觉很奇妙,让褚灵峤的心感到安定与归属,他突然说道:“我这样与别人吃饭,还是在十年前。”
封朝:“我是第一次与别人这般坐在一起吃饭。那你十年前,是和谁一起?”
“是和我爹娘,还有妹妹。”
封朝心脏一紧,“那他们人呢?”
褚灵峤将喉间的饭菜绊着一丝苦涩咽下,“那时边境流寇作乱,爹娘和妹妹都死了,我运气好,被我师父捡了回去。”
“你师父?”
“他是个道士,一个散修,没有名字,居无定所,我十八岁之前一直跟着他走南闯北,化缘行医,一天早上醒来,他留了一封书信,他说我们缘分尽了,日后我要靠自己,他便就这么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你应该很难过吧?”
褚灵峤不由失笑,摇了摇头:“没有很难过。”
“为何?”
“师父他就是这样,来去像是一阵自由的风,风是无形的,他不可能会停下,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从我跟着他走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对我说,他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或许是前世的缘分,今世他来送我一程,完成他的使命后就会离开。”
“听起来你师父倒真是个世外高人,他的医术定也十分精湛吧?”
说到这个,褚灵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才不是,他不懂什么医术,但他有失传的一些医书,每日监督我让我努力学习,待我学有所成,就带我去看诊,看诊的钱大半都给了他买酒买肉吃。”
“哈哈哈哈……”封朝放声笑了出来:“有意思!你师父真真是个妙人,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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