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晓贤
一层又一层,无数的画面再度扑面而来, 仿佛历史重演。
贺云舒又开始有一些眼花了,但他终究已经比之前熟练了一点,这次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开始集中注意力在这些画面中寻找可能的线索。
然而这些画面太乱了,没有条理, 理不清次序,甚至有些已经看过的画面仍旧在重复出现, 根本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心灵的更深一层。
清月道,“集中精神, 用力去感觉。”
又用力?所以究竟要怎么用力?
贺云舒无力吐槽, 只能按照前半句话说的那样,先集中精神。
冥冥之中, 感觉便又不一样了。那些杂乱无章的水幕般的画面,仿佛在突然之间有了联系,有了前后左右的位置。
这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仿佛他们正站在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中,而那些画面则是漂浮在眼前的一个个肥皂泡。但无论是这个空荡荡的空间,还是那些肥皂泡, 在贺云舒的感知中都十分模糊,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直到清月又来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空间和肥皂泡一下子都变得清晰了,贺云舒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某个中枢之中,眼前是一排又一排的屏幕。
“这……”贺云舒看着眼前这排肥皂泡般的屏幕,看到无数个画面中无数个段飞舟,看到这个少年从小到大的每一刻,真正的毫无秘密。
贺云舒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感到了毛骨悚然。
清月依旧镇定自若,拉着贺云舒的手便往前走,“这里都是最表层的,我们应该去看看更深的地方。”
贺云舒默默看着清月的背影,心中却在忍不住地琢磨着,这个家伙为什么如此熟练,他究竟已经将多少人给看得连底裤都不剩下了?
但他却能始终保持这种熊孩子一样的性格……想想还真是挺难得的。
片刻之后,清月突然在某个画面前停下了脚步。
贺云舒本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仔细一看却并不是。眼前的这个画面之中,段飞舟已经挺大了,显然是已经失去记忆之后的年龄。而此时的段飞舟,正在与另一个少年坐在一起,一边研究着某种机关,一边聊着天。
清月指着段飞舟身边的那另一个少年问,“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贺云舒嘴角一抽,能不眼熟吗,这就是向杉啊。
和在其他人梦境里见过的向杉相比,此时的向杉与他真正的模样更为相似,毕竟都是黑发黑瞳的东方面孔,也就是发型和衣着不一样。
画面中向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段飞舟笑了起来,笑得眼带桃花,很有几分甜蜜。
随后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神态亲昵。
贺云舒猛地在后面将清月给拉了一把,想要阻止他继续看下去。
虽然眼前的画面尚且十分健康,但那空气中的暧昧气氛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想到现在向杉对段飞舟的伤害,想到这个少年如此的伤心难过,贺云舒十分为段飞舟不值。
再想想几乎所有人都有着同样被向杉欺骗的经历,眼前的画面就越发令人不爽了起来。
但此时清月已经也将向杉给认了出来,神情微妙,若有所思,“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贺云舒咳嗽一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拉着清月赶紧走。
结果他们如今像是走入了段飞舟心中专门存放这些伤心事的角落,前后左右的画面中全都有向杉,全都是段飞舟与向杉相处时的无数个细节。
清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段飞舟问,“向杉的那把剑,是从他的手里偷的?”
贺云舒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清月眉头皱起,神情不解,“既然他们是这样的关系,他为什么还要偷他的剑?”
这个问题就让贺云舒感觉十分诧异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清月一脸茫然地反问。
还不等贺云舒回答,他们便又来到了另一个画面前。
在这个画面中,段飞舟依旧和向杉在一起。但画面中还有鲜红的血水流淌,段飞舟身上伤口无数,黑白两色的长袍依旧被染红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向杉伤势稍轻,但同样十分狼狈,身上脸上全都是泥土。
他们正在经历一场惨烈的追杀。段飞舟手中的飞剑已经饮了无数血液,但身后追兵无数,好像永远也杀不完,打不退,叫两人始终都在生死一线中徘徊。段飞舟朝后喊了一声什么,像是叫向杉快些逃跑,但向杉只是不断摇头。
清月突然伸出手指,在这个画面上点了一下。
转瞬之间,嘈杂的声响和刺鼻的血腥味都扑面而来,贺云舒猛然发现自己两人也突然置身于了这个战场之上。
但这只是段飞舟记忆中的画面,那些追兵对突然出来的两个人自然没有丝毫反应。而段飞舟正忙于交战,自然更没有功夫来注意到他们。
却见段飞舟且战且退,终于顺利拉着向杉脱离了包围,暂时得到了一分喘息之机。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少年的身上自然又被拉了好几道伤口,血液不断地往外流淌,又在衣服上自然凝结,段飞舟根本腾不出手来管自己身上的这些伤。
他带着向杉躲入一个山洞,“好好藏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放心吧,这些家伙都是来找我的。”
向杉抓着他,不断摇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找你的?万一是找我的呢?”
“你?”段飞舟轻蔑地笑了笑,“你一个小乞丐,谁没事追杀你?”
“那我也不能和你分开!”向杉执着道,“如果我们分开了,不刚好让他们逐个击破吗?就算他们不是找我的,也完全可以抓住我来威胁你。”
段飞舟呸了一声,“谁会被你威胁?我先说好了,你要是被抓了,我绝对不会管你的死活。”
向杉沉默下来,在那里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段飞舟。
“总之你现在就先在这里待着,我把他们给解决了就回来,”段飞舟起身道,“会很快的。”
说完这句话,段飞舟又将自己的剑扔到了向杉边上,“保护好你自己。”
在这一个瞬间,向杉足足好一会儿没有做出反应,好似突然之间傻了片刻。
而段飞舟已经头也不回,径直冲出这个山洞,只在路上捡了一根树枝,附着上自己的灵气,好似这根树枝就是他的剑一样,毫不畏惧地迎面扑向那些追兵。
向杉慢慢将那柄剑捡起来,握在自己手中,像是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开什么玩笑……”
他朝着段飞舟追了两步,最后却停留下脚步,站在原地。
之后向杉还有些什么反应,贺云舒和清月两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只是段飞舟的记忆而已。在段飞舟冲出去之后,这个山洞就像是被浓厚的迷雾所覆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贺云舒是知道的。
他暗暗叹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心情十分糟糕。
但记忆毕竟是记忆,都是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结果是不会被改变的。
段飞舟浴血奋战,将自己的性命系于一根树枝之上,杀得昏天黑地。没有了本命飞剑,他比之前弱小了数倍不止,却远远比之前更加拼命,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足足厮杀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用一根树枝斩获了不止多少人的性命,段飞舟终于将这些追兵都引到了距离那个山洞十分遥远的地方,又终于找到机会逃出生天。
但还不等这个少年好好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便两眼一黑,直接昏迷在了一个窄小的山隙之中。
又是好几个时辰后,段飞舟才转醒过来,一瘸一拐地走回之前那个山洞。
他已经是如此精疲力竭,步伐却不敢慢上半分,生怕让对方等得太久。
但当段飞舟终于用尽全力回到了那个地方,等待着他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山洞,空无一人。没有向杉,也没有他的剑。
“卫明?”少年的声音发颤了,在这一瞬间几乎被吓掉了魂,“卫明!”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没有想过是不是向杉自己带着他剑跑掉了,只以为对方还是遇到了危险,整个人都快被吓疯了,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断寻找,不断寻找。
后来段飞舟究竟是怎么确认是向杉偷走了他的剑?贺云舒不得而知,但那必然会是一个十分惨烈的过程。
眼前的这段场景结束了,他和清月再度回到了那个充满了肥皂泡的空间。
清月的神情不断变化,不知道是悲是怒。他在他人的心灵之中时,会显得比平时更加成熟淡定,不再那么毛躁幼稚,毕竟心灵是他熟悉的领域,他已经对这个领域熟悉到不会轻易因为他人心灵中的事情而引动自己的情绪。但在此时此刻,或许因为关系到自己熟知的人,清月有些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起伏。
“怎么这样?”他喃喃自语,“这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小剑修让我们进来,不是让我们来看这些事情的。”贺云舒摇了摇头,拉着清月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我们是来找他失去的记忆的。”
清月沉默下来,明白贺云舒说的是正确的,但神情依旧十分愤慨。
其实贺云舒的内心也很不平静。
他虽然早就知道向杉曾经欺骗过所有人的感情,也曾经从所有人身边夺走过某一样重要的物品,但他还从来没想过,向杉拿走段飞舟的剑,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
就像清月所说的,这真的太过分了。
在这个过程中,向杉动摇过吗?为段飞舟考虑过吗?良知有没有一瞬间的疼痛?
或许是有过的吧,毕竟他们也看到了向杉当时的那点迟疑。但迟疑终究只是迟疑,向杉终究还是直接拿走了段飞舟的剑。
贺云舒忍不住回忆起当时与向杉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仅仅只是一年之前的事情啊,那时候向杉分明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弟,有着普通人的悲伤与懦弱,也有着普通人的坚强和渴望,虽然一时轻生,但仍旧愿意努力生活。仅仅一年的时间,怎么就能够变成这样?
想着向杉的事情,贺云舒又看了身旁的清月一眼。
清月此时眉头紧皱,嘴里喃喃着,竟然也在考虑和贺云舒相同的问题,“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也这么意外的样子?”贺云舒抽了抽嘴角,“难道向杉没有欺骗过你的吗?难道他不是也从你这里骗走过什么东西吗?”
清月抬起头,因这个问题而愣了一下。
而贺云舒已经移开视线,心中略有些后悔。其实这样的问题他已经好奇很久了,但长久的教养让他一直没有去刨根问底,结果眼下竟然还是没有忍住。
便听清月回答道,“骗过,但没有这么过分。而且我一直知道他在骗我。”
贺云舒本已经不打算再继续问,闻言却又好奇起来,“怎么知道的?”
“他的心灵告诉我的啊。”清月表示,“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是有一点坏心眼,也藏着一些秘密,但本质上也不算是太坏,怎么现在竟然变成这样了?简直坏透了。”
心灵?贺云舒猛地停下脚步,“你能感知到他的心灵?”
清月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飘忽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最开始能,后来不能了。”
这个答案乍听有些叫人费解,但贺云舒细细一想就发现了端倪。
一年前他也能清楚感知到向杉的内心,现在却不行了。贺云舒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向杉被系统寄生、成为了特异点的关系,但如今看来,这个转折点并不是向杉被系统寄生的那一刻,而是向杉与清月相处时的某一刻。
“清月,”贺云舒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关键,“向杉从你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第37章 封印
听到贺云舒的话, 清月的眼神越发飘忽了。
他并不想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对他而言,竟然弄丢了那件东西, 真的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是直接拒绝回答吧, 他又有点忧愁, 万一贺云舒再次自闭不理他了怎么办。
贺云舒看着他在那里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地纠结了好半晌, 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
反正就算清月不说,贺云舒也猜得出来。向杉如今之所以能屏蔽心灵的感知, 八成与清月遗失的那件东西是脱不开关系的。
而清月如蒙大赦,表情登时就恢复了明朗。
你至于这么高兴吗?真的就这么不愿意回答?贺云舒移开了视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痛快。
他突然发现, 关于清月的事情,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无论是清月的身份与身世, 还是清月过去的经历,甚至清月和向杉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贺云舒一概不知道。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两个人认识不过几天而已, 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勉强算是朋友, 本来就不应该交浅言深。贺云舒早已经过了会计较这种事情的幼稚年龄,仅仅自我调节了片刻便压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爽, 面上一点也没有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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