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即为王 第365章

莲娜唇瓣干燥起皮，可她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喝水。她挥退了侍奉饮水的侍女，起身低声吩咐另一位侍女为她披上一件外行的厚披风。

午夜时分的王宫，灯火通明，但也微凉死寂。

莲娜独自走进隔壁的寝宫。

为了让文德尔能够好好休息，寝宫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在这片昏暗中，莲娜看见那宽敞的床铺之上，有人坐立着。

莲娜睁大了双眸，奔向床榻边。

“文德……文德尔！你醒来了！你终于醒了！”

莲娜喜极而泣，但又因害怕像触碎一只极其脆弱的花瓶那样伤害到文德尔，而畏缩着不敢上前，只克制地停在两人的床边。

文德尔面颊苍白，嘴唇却异常红润。

他伸出手冲她笑道：“怎么了莲娜……我睡了很久吗？”

莲娜捧起他瘦到只剩下皮骨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强忍泪意道：“太久了，文德尔，你明明之前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再等待的。”

惨白瘦削的手掌与泛着红的脸颊形成最鲜明可怖的对比，文德尔指尖轻动，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莲娜柔软的脸。

莲娜·克莱因，他的王后，他的爱人。

他多么想与她继续走过新胜利的春夏秋冬，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文德尔摘下手中祖母绿的宝石戒指，轻柔地将其戴到莲娜手中。

文德尔过去从未想过自己死亡的画面——毕竟他这样年轻，还是一位天赋很不错的魔法师，可命运从不宽恕任何人的生老病死。

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他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隐约中也能或多或少地察觉外界的情况。

随着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文德尔心知自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倒计时。

等真正醒来后，他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格外冷静地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处理着后事，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文德尔握住莲娜的手，低声道：“里面的东西全部给你，你想怎样分配给路尔顿和陆易都可以……包括王位。”

莲娜双眸含泪地望着文德尔。

“戒指空间里，有我亲笔写的遗书。两个版本，继承王位的可以是路尔顿，也可以是陆易。

“我相信不管是谁继承了新胜利，都会好好照顾你。但是如果你还是受到了委屈，那……那就回暗礁去吧，莲娜，那里永远是你的家。”

“文德尔……”莲娜摇头，“新胜利也是我的家，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不记得了吗？你带我的时候答应我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①……”

文德尔微笑。

这个笑容本应该是英俊的，却因着他瘦削而凹陷的面庞而显得有几分可怖。

“莲娜，莲娜……”他反复念着，“等我死后，你会拥有新的爱人吗？你会一直一直记得我吗？人鱼的生命那么漫长……”

“人鱼终其一生只会拥有一个伴侣，文德，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侣，我再不会拥有新的爱人了……”

“真的吗……”

文德尔的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一次也没有，不是吗？”

莲娜带着哭腔道，可她这一次没有再得到任何的回应。

“文德尔……”

维克托五世永远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①选自圣经

更了短小的一章（对手指）[可怜]

预估错误，下一章登基！！[让我康康]

第262章 登基

丧钟敲响十二道，国王去世。

刚刚入城的陆易和路尔顿同时怔住。

还是晚了一步。

路尔顿眼神茫然，动作慌乱却不知在忙什么。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同陆易说些什么，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陆易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腕，低声道：“快走。”

-

王宫。

莲娜身着简约朴实的黑色长袍，以黑色蕾丝网纱遮面。

隔着遮住整个上半身的黑色网纱，陆易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状态，只能快步走向他。

“母亲！”路尔顿上前握住莲娜冰冷的手，心疼又无措道，“母亲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是我来晚了，母亲……”

莲娜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

“你们先进去看看文德吧，好好看看他，这应该就是你们同他的最后一面了。”

路尔顿立即转身进屋。

陆易慢他一步，在经过莲娜时轻声道：“节哀。”

他原本是想安慰她，可说出的话却显得这样客套、干巴巴。

虽然看不见莲娜的脸，但是陆易直觉她的情绪更差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开始慌乱地没话找话。

“殿下，死亡是我们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属，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要不被遗忘，那些先一步离开的人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我们身边……

“还请您不要太过哀伤——”

莲娜还是摇头，“我们以前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曾经犯下的错也可以弥补，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有些事一旦错过，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有些遗憾，永远都是遗憾。”

陆易顿住，察觉她的意有所指。

莲娜想说什么？

他和文德尔，他们父子之间的错过吗？

陆易没办法回答。

不管他是否认为这是个遗憾，莲娜都不会感到宽慰的。

好在莲娜似乎也只是想倾诉，并不在意陆易的回答。她无声抚摸着自己大拇指间绿色的宝石，主动转移起了话题。

“你们在暗礁怎么样了？看来希克斯长老成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陆易简明迅速地讲述了他们的经历，对于路尔顿的选择也毫无保留。

莲娜听完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神明的指引吗？”

“什么？”陆易下意识道。

“文德留了两份遗诏给我。”莲娜没有隐瞒，缓缓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份卷轴。

“一份是由路尔顿继位。另一份则是阐明你的真实身份，将你接回王室，由你继位。

“我原本还在犹豫究竟该如何取舍，现在看来倒是不必再纠结了。”

陆易没有看那卷轴，而是十分郑重道：“帝国历史上并非没有女王执政的先例。倘若殿下当得不开心了，等几年路尔顿适应了人鱼之血也可以再回来。

“不管是女王陛下，还是路尔顿陛下，我都将会献上克莱因家族的忠诚。”

“不，不必这样麻烦了。”莲娜终于露出微笑，“你总不能在人鱼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领袖人选后，还要把他拐回人族吧？希克斯长老会跟你拼命的！”

“那尽管让他来跟我拼命好了！”陆易根本没有在怕的。

“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考虑了。我离开故地太久太久，这里已经没有令我眷恋留下的人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就像文德尔说的那样，回暗礁去，回到她真正的家。

陆易愣住，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轻声问道：“你要回暗礁去啊？以后都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吗？”

给予他生命的母亲，他不久前才挑明身份的妈妈，如此轻而易举地跟他说着离开。

陆易有些反应无能。

是因为他代替路尔顿继承文德尔的王位吗？是因为路尔顿也要去暗礁吗？所以莲娜也立即决定要回暗礁？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王位，他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王室身份，他可以一直是陆易·克莱因！

陆易之前还曾卑劣地窃喜着自己拥有了两份母爱，可没想到现实再度给了他个教训。

也许这两份母爱，都只是半份呢？

就像克莱因夫人的第一顺位永远是阿斯特·克莱因，维克托王后的第一顺位也是路尔顿·维克托。

而不是他陆易·克莱因，或者说陆易·维克托。

莲娜终于意识到陆易不自然的表情，急切地解释道：“陆易，我回暗礁只是因为那儿才是人鱼的家，你的父亲文德尔不在了，我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伤心地。无论前往暗礁，留在新胜利的是谁，都不会改变我这个决定。”

“这样啊。”陆易故作恍然大悟。

理智上他相信莲娜所说的都是真的，可感性却让他的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又一股酸涩的泉水。

“无论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理解并支持您的。”陆易道。

——才怪。

“我相信你一定能接过新胜利帝国，就像你的父亲一样，让新胜利走向更加美好繁荣的未来。”

陆易低声回答：“如果这是您的愿望，我会的。”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良久，莲娜讷讷道：“……那你要不要进去再看看文德尔？”

“还是不了，路尔顿会想同陛下单独相处一会的。”陆易摇头道，“我进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请允许我先告退，父亲母亲一定还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