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咒蓝山
这一次被押上来的,是一群忠诚于联邦的自发性组织。
他们出身平民,接受联邦的教育体系,从小被灌输着“联邦即是人类未来”的理念,在主城区内奉献自己,无比纯粹。
他们被押至角斗场中央。
高举着手中的残破徽章,骄傲地挺直腰背,目光炽热到疯狂,仿佛此刻不是走向死亡,而是走向某种荣耀的升华。
首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站姿笔挺,面色铁青,嘴唇却因激昂而微微颤抖。
他瞪着西泽尔,嘶吼着:
“你们这些怪物,叛徒,肮脏的污染者!”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挑战联邦的秩序!”
“联邦是救赎,是未来!是我们所有牺牲者的荣耀——!!”
角斗场上空回荡着他的咆哮。
“我们是军人!是烈士的后代!”
“污染者怎么配主宰这个世界!”
处决场高台的大门缓缓打开。
踩着一片沉重寂静,一行人踏着步伐,从昏暗走向光明。
最前方的少年,散发出几乎令人窒息的锋芒。他只穿着一身极简的黑衣,腰身束紧,长靴没入微光之下,剪影冷峻。冷白皮肤与暗红瞳色相映,映出他脊背笔直挺立,孤傲而危险。
已经完全看不到未成年人的青涩,只有不容置疑的冷峻掌权者气质。
所有人被惊叹于少年掌权者的惊人美貌,哪怕是那些正在唱着联邦圣歌的平民。
可仅仅半秒后,这片短暂的痴迷被撕碎。
“叛徒!”
“不洁的怪物!”
“背叛联邦的恶种!”
粗鄙难听的咒骂声泼向少年。
西泽尔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映着无数质问与憎恶。
真可笑。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与联邦暗中勾结的权贵们,一旦局势倾斜,跪得比谁都快。
他们送上金钱、资源、权力,低声下气,只求能在西泽尔的新秩序下苟活一命。
但最先站出来反抗的,却是这些被联邦无尽压榨的平民们。
西泽尔拔出枪械,指向台下最先叫骂的人,扣动扳机。
砰——!
鲜血飞溅,高举着联邦旗帜的那个人,头颅炸裂,仰天倒下。
一时间爆发出一阵尖叫,人群四散奔逃。
西泽尔立在角斗场的高处,身后的赫利向前一步,扬声道:
“现在离开的还能保住性命。”
很快就有不少人爬着跑着退到了观看的人群中。
首领死了,很快就有新的人站了出来。
他脸上浮现着狂热又绝望的光,被押来的其他平民也跟他,高唱起了联邦圣歌。
圣歌断续而凄厉,那是一首古老而庄严的歌谣,本该只在纪念英雄或胜利时响起。
如今在这一片破败、堕落、血腥之地响起,却显得格外讽刺。
还没有逃走的人站得笔直,唱得嘹亮,每一个人,眼神里都写着不可动摇的虔诚。
“砰——”
“砰——”
西泽尔不再等待,一个一个从中心向四周扫射出去。
与此同时,晏止的声音借助扩音器,轰然响彻整个处决场。
科技封锁、基因实验、连最基本的人权都被剥夺.......一桩桩一件件事无不昭示着,联邦在把废星当成野兽,当成废物,任意宰割的真相。
一个抱着几岁男孩的母亲,眼神坚定地站在前方。
西泽尔枪口微抬,冰冷地指向了那个小男孩。
但那女人没有退缩,依旧笔直地挺着脊背,等着迎接必然到来的死亡。
“砰——!”
枪声炸裂。
但子弹偏了一寸,击中了旁边空无一物的地面。
男孩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失控挣扎起来。母亲的神色终于动摇了,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在地,颤抖着抱紧了孩子。
西泽尔偏了偏枪口,示意她滚。
女人终于再顾不得什么信仰、荣光、联邦.......跌跌撞撞地抱着小孩,朝着人群外逃去。
第一个叛逃者出现了。
那位抱着孩子仓皇逃窜的母亲成了引爆点,原本整齐肃立的人群里,开始有了松动。
还有人贼心不死:“污染者就是有原罪!”
台下围观的人嗤笑一声:“联邦指望污染者保家卫国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有原罪了?”
有人也跟着怒骂起来,有人高喊着质问联邦,越来越多人开始低声咒骂、愤怒、嘶吼。
角斗场里,原本肃穆如圣歌般的歌声,终于彻底破碎成了混乱与嘈杂。
暴君与革命的首领,有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西泽尔立在高处,黑衣猎猎,眼底一片死寂冷漠。
新的秩序,已经降临。
西泽尔解决了这一次动乱,在众目睽睽下,牵住身旁戴面具青年,带着人肩并肩离开了高台,将剩余的事情交给了赫利。
晏止看着裴琮依旧空荡荡的手腕和项圈,和艾洛交换了视线,神色沉重。
自从掌握了大半个主城区,西泽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销毁了影蝠的一切痕迹。
包括影蝠的身份记录,基因编码,过往任务档案,乃至所有能在联邦或废星留存的蛛丝马迹。
西泽尔告诉裴琮说:“我想让你光明正大地面对这个世界,我会保护你。”
但与此同时,西泽尔并没有为裴琮安排新的身份。
没有合法的编号,没有新的基因记录,没有任何证明“裴琮”这个人存在的凭据。哪怕只是出入主城区的关卡,他也无法自己通过。
裴琮被剥夺了所有可以独立行动的凭证,无名无姓、身份不明,几乎算得上半囚禁。
西泽尔的掌控欲,已经病态到令人胆寒。而裴琮,偏偏又一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晏止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是个怯懦的人,无法插手拯救裴琮,也没办法改变哪怕劝告西泽尔。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期待希望裴琮能再多忍耐一会。
倒不是他对裴琮有多忠诚,只是因为一旦两人彻底决裂,整个废星,恐怕也会随着西泽尔的疯狂一起毁灭。
西泽尔带着裴琮回到了主城区的地下图书馆。
自从上次乱来后,这座地下图书馆,几乎成了他最喜欢流连的地方。
裴琮随手抽出一本老旧纸质册子,找了个角落坐下。西泽尔自然地跟着坐到他旁边,帮他摘下了面具,微微偏头亲他。
今天的事情裴琮也看了全程,任由西泽尔亲了两次,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西泽尔注意到了裴琮看的书,好像是什么废星上的故事集,模模糊糊写了什么“鬼怪”、“灵魂”,是个死去的人再次现身的传说。
他惊讶于裴琮居然会看这种无趣的东西。
裴琮合上书,声音低缓,问西泽尔:“知道联邦为什么不敢真正回收废星吗?”
西泽尔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颌。
他已经知识黑盒里了解到了原因。
联邦在和虫族战斗后,科技战力发展的的核心武器是就机甲,这东西高度依赖精神力。
而污染者的精神力,普遍高于普通人类,哪怕是最严重污染者,其精神力水平也远超普通人类。
污染者一旦掌握机甲体系,那种力量差距,足以推翻整个联邦根基。
所以,污染者被流放,从来就不是因为“失控”,而是因为威胁到了那些未污染者高层的利益。
西泽尔语气冰冷:“因为我们是活的潘多拉魔盒。”
恐惧是最好的囚笼。
就像圈养小象一样,从小给它们戴上镣铐。等到成年后,即使一根绳子,也能困住一头千斤巨兽。
联邦不只是封锁了科技,他们甚至连污染者的思想,都一并铲除。在这样的土壤下成长起来的人,根本不会生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多年来,偶尔也有真正强大的人试图冲破束缚,联邦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镇压、绞杀。
再后来联邦就利用进化剂,让废星上的人互相猎杀,彻底断绝了强者崛起的可能性。
裴琮提醒西泽尔:“记住你的痛苦。”
即使他死了,也不要回头。
裴琮能清晰地感觉到,西泽尔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情感,如潮水般,一寸寸,一滴滴,越来越浓烈。
上辈子的裴琮靠着无尽的仇恨,才支撑着活下去。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源源不断,从未让他的恨意枯竭。
而现在裴琮察觉到,他已经代替了那些仇恨,成为了西泽尔新的精神支柱。
西泽尔不再需要仇恨,他只需要裴琮。
裴琮能感受到死亡的感召。但看着西泽尔一步步走向光明,裴琮已经舍不得拽着西泽尔一起死了。
“你觉得我为此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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