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说废话
原以为胡乱按两下便能结束,马胥全程表现得异常松弛,活像个来参观的游客,直到他被带进写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审讯室。
冷冰冰的手铐压在腕上,带来沉甸甸的触感。
“什么意思?”挣扎无果,马胥瞪着眼叫嚣,“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见惯风浪的颜秋玉充耳不闻:“三月九日,也就是宋安安坠楼当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你人在哪?”
“我才十七岁!是未成年!”抗议般,马胥将手铐晃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我要找家长!我要找律师!”
颜秋玉配合:“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马胥一下子闭嘴。
反复走访这么多天,重案组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六班学生的人际关系,他们已经了若指掌:
对方总分不过百的成绩单上的签字,从来都只有母亲。
金永晖长袖善舞,自然不会触“大少爷”霉头,马胥还是第一次被“平民”威胁。
“我、在、天、台,”咬牙切齿地,男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发尾绚丽多彩,“警察是聋子吗?要说几遍才能听明白?”
颜秋玉:“天台看风景?”
马胥:“对。”
颜秋玉:“和傅星文朱珍一起?”
马胥:“是。”
颜秋玉:“始终在一起?”
马胥顿了顿。
“中间有人离开?”微妙的、仅仅零点几秒的空档,偏被颜秋玉抓个正着,“是谁?”
“朱珍?还是傅星文?”
每说一个字,她都在打量马胥的脸色,后者梗着脖子调动五官,试图做出嘲讽的表情,眼神却难掩躲闪。
“什么离开?没人离开,”低头,马胥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摆满文件的桌面上,避开与颜秋玉对视,“不信你去问他们。”
以往的调查在学校,是自己的地盘,即使面对警察,马胥也底气十足——国王身处领地,总会充满安全感。
可今天,他被叫来了陌生的审讯室。
四周没有窗户,墙壁亦是白惨惨,只有高高悬起的监视器闪烁着红芒,像无机质的瞳仁,掩盖着谁躲在后面偷窥。
椅子非常硬,让人怎么坐都不舒服,马胥愈发感觉到压抑。
他用力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焦躁吐出去:“我要抽烟。”
颜秋玉看向电脑后负责记录的周山:
没反应。
问话开始前,他们特意在桌子上放了用证物袋包着的粉气球碎片,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绝瞧不出是赝品。
对方盯了桌子半天,只要视力正常,一定能瞥见。
与马胥截然相反的是朱珍。
尽管有意控制自己眉目肢体的小动作,但时不时掠过证物袋的余光仍旧暴露了她。
贺临风伸手,将采集指纹的工具递到女生面前:
“按吧。”
朱珍防备地攥起拳。
这是个未加思索的动作,等意识到突兀,她又飞快松开。
“框太小了,”嫌恶地侧开脸,朱珍趾高气昂道,“会弄坏我的美甲。”
市局的指纹采集器,确实需要把手指一根根放进去贴紧,以对方美甲的长度,勉强能识别一个尖。
贺临风稳如泰山:“可以让松警官帮你剪。”
“剪?”朱珍激动,“你们知道这副美甲花了我多少钱吗?还浪费了我一整天的时间,弄坏了你们拿什么赔?”
“靠警察三五千的死工资?”
松晓彤默默扯高嘴角。
Ta嘲任Ta嘲,调来重案组大半年,她已经不会再被嫌疑人随便牵着鼻子走,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毕竟全北江最有钱的简总,中午刚在食堂吃过一碗十块钱的小馄饨。
靠着父母挥霍无度到底有什么可狂?
然而,出乎松晓彤预料的是,听完这话,贺哥居然真收回了递出的指纹采集器。
“也对,”有八成把握确认朱珍就是那个在汇演期间进过教室的人,恰巧鉴证科还没出结果,贺临风不介意先退步,让对方降低警惕,“其实我们在六班有了一点小发现,宋安安坠楼的时间段,你似乎和马胥傅星文分开过。”
消息来源于隔壁的周山。
为求效果,五分钟前,他还特意叫对方过来敲了个门,像影视剧中常演的那样,压低音量交谈。
招数虽老,却很适合骗象牙塔里的小孩。
因为朱珍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学校问话的区别对待埋下怀疑的种子,并于此刻生根发芽,女生抬眼,试图在贺临风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别说是去补妆上厕所,”气定神闲,狐狸脸的男人笑笑,“礼物落在教室了,对吗?”
这其实算比较简单的推理:已知朱珍喜欢苏皓尘,当时又临近后者的演出,正常条件下能耽误朱珍赶去大礼堂的东西,大概率与苏皓尘有关。
但朱珍显然被唬住。
她想起那两张遗忘在教室的音乐会门票:苏皓尘会拒绝她,却不会拒绝一位世界知名的钢琴大师。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队友掉线,马胥硬拖着自己玩了局游戏,险些错过她期待已久的表演。
屋漏偏逢连夜雨。
摸着空空如也的外套口袋,朱珍甩开同伴烦躁下楼,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宋安安。
第106章 飞鸟坠落。
双腿悬于教室外, 女生像只摇摇欲坠的鸟。
搓洗到边缘发白的肥大校服拢住她肩头,猎猎兜满料峭寒风,好似翅膀, 又好似吹胀的纸袋。
装。
朱珍下意识想起家里吵架时母亲常用的手段, 嗤笑,这是文艺给谁看?
怔愣地眺望左前方, 女生偏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发现有人到来。
——大礼堂。
朱珍胸口的火气陡然蹿高。
她一直知道宋安安有张漂亮脸蛋,即使对方阴郁懦弱、即使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盖,自己和杨倩教训对方时, 男生们总会欲言又止, 虚伪地散发所谓怜惜, 最后还不是装没看到,或者干脆加入进来。
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
在六班,没人敢和钱权作对。
而“朱珍”两个字就是钱权的化身。
……但最近宋安安变了很多, 面上仍唯唯诺诺,实际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那或许是一种直觉, 朱珍难以用言语说清,曾经无往不利的羞辱,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里, 沉闷得令人发堵。
直到上锁的日记被翻出来。
她重新攥住了能让“宋安安”恼怒痛苦的软肋, 并在新学期开始时满意地发现, 对方一天比一天憔悴。
那些狰狞的伤疤使朱珍感到餍足:担心惹爸妈生气,她始终没敢用太激烈的手段,只能剪剪头发泼泼冷水,扒掉衣服拍几张照。
可现在看来, 宋安安还是没学乖。
朱珍想。
她应该再给对方一个教训。
抽出手,朱珍拿起签到处的气球,猫一般踮着脚,慢慢、慢慢,悄无声息地靠近宋安安背后。
“砰!”
膨胀破裂的碎片四处飞射,眨眼消失于掌心,朱珍发誓,她真没打算要对方死,女生却如同胆小的鹿,浑身激灵,一头从六楼栽了下去。
然后,那窗外响起挣扎声:“谁?”
“……是你吗朱珍?”
“救、命!”
艰难的,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说话。
被叫破名字的始作俑者条件反射退开半步。
她脑子彻底乱成浆糊,一边考虑该怎么瞒住这件事,一边想着原来宋安安也会慌。
绑架案后的宋安安和以往她欺负过的人都不一样,甚至和以往的“宋安安”都不一样,永远冷静,永远游离在外,似乎此刻吃的苦,只是隐忍,是某种沉默的对抗。
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生机勃勃”。
叫啊!哭啊!再大点声!撕破小白花假面的愉悦感汩汩涌出,朱珍恨不得把所有同学都喊过来,看看宋安安平时是怎么装模作样,今天又是怎么向她讨饶。
下一秒。
力气耗尽的飞鸟陡然坠落。
“咚!”
明知道教学楼不可能听到大礼堂的演出,朱珍耳边却见鬼般响起钢琴的重音,沉闷地、伴着骨骼扭曲的喀嚓声。
同类死亡是自然刻进基因里的恐惧,血液瞬间凝固,她甚至没有探出窗外看一眼的勇气,瘫软着转身逃跑。
“……我什么都不知道!”吞云吐雾的要求被驳回,迟迟没等到律师来捞自己,心痒如麻的马胥只得妥协,“见到朱珍的时候,宋安安已经掉下去了。”
颜秋玉:“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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