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说废话
热水浸透毛巾, 轻柔蹭掉干涸的泪痕, 预料之中地, 青年眼皮红肿,如同被欺负狠了的兔子。
贺临风替对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盖着眼睛敷一会,”重新洗净毛巾拧干,贺临风将它塞进简青手中, “省得明早起来难受。”
简青直接捧起毛巾捂住了整张脸。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
他耳尖灵敏地一颤:“你……”
“脱衣服,”贺临风动作没停,坦然,“都湿了。”
简青瞬间想起自己做过的好事。
他总觉得此刻应该发生点什么,可对方意外地老实,三下五除二换好新外套,扣子系到最顶端。
余光扫到青年不安分的小脑袋,贺临风挑眉:
“偷看?”
一团雪白咻地朝他飞来。
“准头不错,”顺势接住毛巾挂到架子上,贺临风弯腰,亲了亲简青的鼻尖,“下次,下次一定让您满意。”
简青:见鬼的满意。
但他依旧仰头,唇碰唇,加码了这个稍显短暂的晚安吻。
灯光熄灭。
哭过一场的简青睡得极沉。
贺临风却望着怀里呼吸平稳的男朋友发了整夜的呆。
实际上,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原著,系统,穿书者,每一样都超出了自己过往二十余年的认知,即使再相信,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消化。
尤其是贺临风已经猜到简青话中隐去的部分。
——对方说过,自己儿时的邻居“佟彤”十分早熟,现在看来,“佟彤”八成是想走“青梅竹马”路线的穿书者。
被简青“无故辞退”的司机朱强亦是同类。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会主动溜出别墅,避开监控,上了一辆“陌生大叔”的车。
几件事都发生在灭门案前。
那个冬天,笔录里频繁失眠梦魇的男孩,恐怕正被即将到来的惨剧所困。
六岁。
贺临风低头看向简青睡颜。
他不知道年幼的对方曾得到过什么线索,可他知道,六岁的简青,一定做了当时所有能做的事。
结局却毫无改变。
对方依然像原著描述的那样,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爷爷奶奶。
没人会责怪一个劫后余生的小朋友。
除了简青自己。
“如果我能……”
无数失眠的夜晚,懊悔萦绕耳畔,遗憾再难挽回。
思及此,贺临风心脏的抽痛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惯会示弱,惯会利用言语皮相诱哄简青多爱自己些,先前却只失态片刻便瞒得滴水不漏,做出一副轻松的做派。
但哪里能轻松呢?
他恨不得立刻找到傅星文,审讯,逼问,将宏达集团翻个底朝天,抓出所有于暗处窥伺的穿书者。
下一秒,理智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贺临风:
他缺少证据。
这亦是简青难以向外求助的原因。
系统?夺舍?读心术?现实中将这些挂在嘴边,只会被当做疯子或骗子,连带着暴露底牌,引得敌人警醒。
所幸,小说网站过分严苛的审核,让依托原著行动的系统和穿书者避开了公检法等国家机构,否则才真叫绝望。
重案组的同僚也可以信任。
贺临风强行按下焦躁。
他有点想抽烟。
可简青还在他怀里。
甜蜜又无奈地,贺临风磨牙,作势要去咬对方耳尖,到最后,却只化作黑夜中一声既怜且爱的叹息。
算了。
无论如何,感谢缘分,感谢蝴蝶效应,感谢大半年前同意调任北江的自己。
还有……
原著里的“贺临风”真没品。
*
饭要一口一口吃。第二天踩点上班的贺顾问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根据法医组提供的尸检报告可知,除开断裂的舌骨与指痕,死者周身无明显外伤,扭打反抗的迹象十分微弱。
再配合死者住所完好的防盗门,推测为熟人作案。
“但方言心没有熟人。”
汪来抓狂:“他是个比简总更资深的阿宅。”
职业所致,方言心完全不需要户外活动,尽管在网络上表现得开朗活泼,现实中,对方却连外卖备注都写着“左侧柜子,别敲门”。
快递也是同理。
“那就挨家挨户问,”颜秋玉果断,“换个角度,从嫌犯着手,方言心住八楼,除非对方会隐身,否则小区里总会有见过ta的人。”
贺临风:“别忘了沙发。”
方言心租住的老小区没装电梯,八楼是顶层,那么大的东西运下来,不可能安安静静。
“对啊,”汪来一拍脑袋,“谁帮凶手搬的沙发?”
靠自己?这事儿别说他,市局力气最大的刑警也做不到。
长宽高是硬伤。
“查查附近的搬家公司,”以死者家为中心,贺临风提笔画了一个圈,“假如我是ta,应该会用方言心自己的手机下单。”
然后躲在暗处,确定沙发被送到废弃家具回收点,继而汇入垃圾站。
汪来:“要是能找到手机……”
要是能找到手机,就是他发光发热的机会。
“少做梦,”颜秋玉屈指弹醒对方,“手机和电脑可是现代人最大的秘密。”一个蓄谋抛尸的凶手不会留下这种纰漏。
汪来装模作样地哎呦两声:“那咱们先去走访?”
颜秋玉颔首。
推测前后两起抛尸案存在关联,周山和松晓彤正忙着协助刑侦一队摸排北江市内的整形医院。
重案组急缺人手。
下楼时,有一搭没一搭抛着车钥匙的贺临风忽然道:“宋安安的手机,当时什么异常都没查到对吧?”
“嗯,只有些和母亲的短信通话,再就是朱珍那个小团体的发号施令,”颜秋玉停步,“怎么想起问这个?”
贺临风:“有感而发?同样是现代人,宋安安却很透明。”
颜秋玉便惋惜:“未成年的小姑娘嘛。”花骨朵似的脆弱,花骨朵似的干净。
不。
不对。
贺临风暗自否认,宋安安是穿书者,是敢于违抗系统的穿书者,带入这一点,许多结论必须重新推定。
为什么宋安安要在文艺汇演这天自杀?如果是想借着人多把事情闹大,她至少该留下对朱珍马胥校园霸凌的指控。
还是她太相信简青?相信书里屡破奇案的主角?
又或者,这件事只有“主角”才能解决。
那单纯的校园霸凌便不够格。
暗号?线索?在知道主角和警方关系亲近的前提下,对方会不会做些什么?
一心二用,贺临风将心底的疑惑发给简青。
简青并不了解宋安安。
然而,大概是因为数年前曾在冰冷江水下动过轻生的念头,他下意识接受了对方自杀的“合理性”。
外人眼中的一粒灰,落在当事人肩头,往往却是尖锐沉重的巨石。
有些选择就是突如其来的情绪所致。
错过了那一分、那一秒,结局都可能走向其他分支。
更何况“宋安安”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抛下虚幻的、莫须有的责任,于对方而言,系统失踪的当下,死亡或许是另一种新生。
即使感到后悔,那也是真正坠楼时的醒悟。
恰如最终的最终才挣扎上岸的简青自己。
贺临风则全然相反。
对方的想法和本人一样,积极又正向,蛮横而互补地替简青开拓了新思路。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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