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说废话
贺临风循着记忆输入密码。
他太熟悉这栋别墅的构造,熟悉到几乎能将每一滴喷溅的血液还原,档案中的文字化作现实,他本该直奔二楼,去找那间二十二年前藏住也困住男孩的卧室,却在月色的指引下,瞥见客厅微微隆起的阴影。
沙发。
曾经的案发现场。
双眸紧闭,青年侧着身,右手虚虚垂落,皮肤薄白,衬得发丝愈加乌黑,如同瓷器打造的等身玩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探探鼻息。
贺临风刹那间呼吸停滞。
他突然想通一件事:恰如自己见简青前会特地散掉烟味,父母不喝酒,多半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宝贝。
简青会不会钻牛角尖、懊悔是自己的错?
万籁俱寂。
短短数米的距离,竟叫贺临风生出胆怯,再难前行。
然而,当他姗姗醒神,慌乱地跪于沙发,弯腰试图将青年抱起,后者却茫然睁眼,露出双琉璃似的瞳仁。
“贺临风?”
体温是冷的。
但贺临风听到了脉搏的跳动。
一起一落,他深知自己犯蠢闹了个大乌龙,索性摆烂放弃支撑身体的力道,彻底将脸埋进青年颈侧。
整个儿被对方压住的简总:“……”
撒娇?
未免有点太硬核。
他甚至来不及计较男人突如其来的贴贴,更别提纠正这个糟糕的姿势,因为他难得在贺临风身上感受到脆弱。
“为什么关机?”
关机?
闷闷的控诉震得他锁骨发麻,简青不自在地动了动,下一秒,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
好吧。
尽管认为这个问题毫无解答的必要,可他还是认真思索,浪费了生命里的二十秒,解释:
“……应该是没电了。”
第88章 试试。
没电?
贺临风赖在简青身上哼哼唧唧:“总裁的手机也会没电?”
简青:……
今天他放假, 难道还要兢兢业业二十四小时待命当劳模?
一个成年男性的分量,说不上太重,但总归无法轻易忽略, 怀疑对方故意找茬, 简青用力推了贺临风下。
没推动。
对方甚至过分地抱得更亲密些,像只黏着树的考拉。
而他自己就是那棵树。
简青浑身别扭。
诚然, 他不抗拒贺临风的触碰,可也并未习惯。恰如此刻,男人的体温透过层层布料一点点传来,亮色羽绒服蓬松柔软,仿佛刚出炉的小面包, 带着洗衣液熟悉的味道, 丝丝缕缕地将他呼吸侵占, 存在感鲜明。
“你……”
“我伤心,”趁着前者犹疑的空挡接话,贺临风委委屈屈, “你更相信赵老头。”
简青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赵老头?赵局?能糊弄过去的借口一箩筐,简青却顿了顿, 鬼使神差地选择坦白:“……我怕你为难。”反正无论换谁来说,他都已经做足准备。
贺临风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就像人面对巨浪时会大脑发空, 他从未期待简青在名为真相的海啸前, 还会有余力照顾自己的感受。
但贺临风错了。
简青的好永远能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料。
“……你确定不喜欢我吗?”深知现在绝非捅破窗户纸的最佳时机, 偏偏贺临风没忍住, 嗓音低缓道,“简青。”
普普通通两个字,因为盈满珍爱,竟被叫出缠绵缱绻的意味, 下一秒,男人猛地支起身,掌心虚压。
他的手很大,完整覆上去,几乎遮住了简青半张脸,包括淡粉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尖,仅露出双惊讶的眸。
偏冷的呼吸缓慢打在掌心,贺临风低头,彻底放任理性出走,冲动地,带着种死刑犯奔赴法场的决然:“先别否认。”
“让我说完。”
“我喜欢你,虽然表现得非常明显,也明示暗示过许多回,可我好像一直没有正式把它讲出口。”
“因为我怕被讨厌,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怕覆水难收,一句话把你吓得消失,又躲去没有我的城市。”
闻言,仰躺在沙发上的简青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贺临风根本不给他机会,甚至佯装凶恶,贴得更近。
“其实我没那么大度,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君子,边绍,谭开霁,路骁……”烂熟于心地,男人一个个数落,“还有乔蓝,我统统都嫉妒。”
“明知道没资格,明知道怪我认识你太晚,却总是偷偷酸得厉害。”
“直到今天,我傻乎乎找了你很久,看见你孤零零躺在这儿,一动不动,我真的吓坏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贺临风原来是个胆小鬼。”
“我在恐惧失去,所以才拐弯抹角,给自己留余地……可有些事情或许会被过分的谨慎酿成遗憾,简青,我不想我们之间留有遗憾。”
“我喜欢你,”咬字清晰,贺临风沉沉重复,坚定地挑明心意,貌似强势,偏又容许拒绝,“只是让你知道,没有逼你答应的意思。”
简青眨眨眼。
静谧冬夜中,他的神色看起来和往日并无区别,恍若一盆凉水,浇得人热血退却。
后知后觉发现姿势的“越界”,贺临风移开目光,略显拘束地让出位置,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好消息,简青没生气。
可这明显也不像被告白后的正常反应。
“怎么睡沙发?”清清喉咙,贺临风飞快调整好心态,没事人似的,坦然换了个话题。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对方,没指望今晚就能在一起。
简青撑着扶手坐直,伸腿去够拖鞋:“想事情。”
例如,要是小时候的他没有觉醒,没有焦虑熬夜到生病,除夕夜,发生在青山路6号的会不会只是一场偷窃。
想得他累了,困了,便躲进黑暗里。
但他现在要聊的不是这些。
除开被鲜血弄脏被警察带走的家具,别墅中的陈设始终保持着原样,食指绕住绳结,简青轻轻拉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贺临风。”
“我们试试吧。”
和贺临风一样,他也是个胆小鬼,从知晓穿书者目标的那天起,他就开始恐惧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
包括相依为命的小姨。
他害怕,怕身为刑侦文主角的自己会给对方带来灾难,怕自己的喜怒哀乐被量化成可掠夺的资产,更怕某天醒来,有人会因为“简青”的好感变成全然陌生的灵魂。
鸠占鹊巢。
系统向来百无禁忌。
然而,贺临风是特例——并非指对方跳出剧情调任北江这件事,简青不懂喜欢,可唯独一点他能确定:倘若刚刚扑在自己身上的是边绍,或是贺临风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会毫无犹豫把对方掀下去。
简青默许贺临风靠近。
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对贺临风说“我喜欢你”。
却更加没办法对贺临风说“我不喜欢你”。
自相矛盾的结果便是“试试。”
可简青竟迟迟没能听到贺临风回复。
困惑地,他转过头,见男人呆愣楞盯着自己,不像狐狸,倒像萨摩耶。
“生病了?”紧张兮兮,贺临风做出个吞咽的动作,小心翼翼去碰灯光下青年的额角,“还是睡糊涂了?”
简青:……果然很傻。
挑凶宅告白的贺临风很傻,答应试试的自己也很傻,他大概是被鬼迷住心窍,才会选在晚上做决定。
“没事,”莫名其妙地,简青有点恼,冷着脸抬脚,踢踢男人挡在沙发和茶几间的腿,“让开,我要过去。”
偏生贺临风打定主意当拦路虎。
指腹自然沿着额头向下,拂过青年侧脸,将对方蹭乱的发丝拢至耳后,他长长松了口气:“你清醒就好。”
接着利落掏出手机:“再讲一次。”
简青:?
“录音存证,”贺临风解释,“省得你明早起来反悔,说我在做梦。”
简青:……
“你刚刚就反悔了一次,”敏锐地,贺临风指出,顺带装模作样揉揉自己,“刚刚踢我的时候。”
简青难得理亏。
但要他再对着手机、对着某人、把“贺临风,我们试试吧”几个字重新讲出口,那是万万不可能。
“老实坐着,”回避可耻却有用,简青镇定起身,“我去倒杯水。”
又严谨补充:“不许跟上来。”
别墅平日只有保洁阿姨出入,款式陈旧的冰箱空空荡荡,他特地关好厨房门,弯腰找到柜子里的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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