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小君子贵为齐王义弟,身份尊荣无比,但幕府可是商议国家大事之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儿,小君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为好。”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笑出声来,都觉得梁泮太过年轻,这等年轻的奶娃娃,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不听也罢,听了只当是浪费时间。
梁缨蹙眉起身,身为兄长,梁缨可是个弟控,弟弟如此可人聪敏,他的计策必然是极好的计策,怎能平白叫旁人诋毁了?
梁缨冷声说:“既然各位扛鼎之臣都觉得梁泮年轻,资历浅,头等不够看,那便请有资历的各位来说说看?”
这下子臣子们雅雀无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嬴稚站起身来,拱手说:“君上,小君子虽年轻,但聪敏过人,想必有不一样的计策,朝廷老臣的资历阅历固然重要,但新鲜的思想同样重要,臣以为可以一听。”
梁缨和嬴稚,一个是王爵,一个是七命上卿,全都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有这二人作保,旁的臣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梁苒挑眉,说:“梁泮,那你便来给诸位分说分说。”
“是,君上。”
梁泮还未开口,却有人说:“且慢,今日幕府的议题,似乎不方便赵皇子旁听,赵皇子是不是该当……回避一番?”
赵悲雪是个跟屁虫,梁苒走到何处,赵悲雪便会跟到何处,今日也不例外。
但今日的议题和北赵有干,身为北赵四皇子的赵悲雪,的确不应该旁听,怕只怕别有用心!
赵悲雪毫无表态,冷冷的站在一面儿,好似没听到似的。梁苒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出去等寡人。”
赵悲雪还是没有说话,但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幕府大帐。
等他离开,梁泮语气平静,并不局促,也不见紧张,四平八稳的说:“赵主一向以狠辣著称,毁约对他来说,不过是撕毁一纸文书,这有何难?不如请君上表面与赵主和谈,而背地里,先下手为强,杀北赵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话刚说到此处,便有臣子急着站出来反对:“错了错了!小君子,大错特错了!之所以会盟,乃是主和,怎么能动兵戈呢?会盟最忌讳动刀动枪!再者,动兵是需要人力与财力的,辎重补给都要充足,才能以备万全之需,如今咱们都在外面儿,后方的补给交给谁来支撑?大错特错啊!”
“是啊!再者,北赵如此阴险,赵寤那双眼睛,一定会牢牢的盯住咱们,他们不先下手为强就是幸事,咱们又如何下手?怕是还没有下手,已然被他们发现了!到那时候,便是咱们理亏!”
梁苒并不着急,他相信梁泮,系统说梁泮有治国之才,这些日子梁苒也曾经领教过,的确不曾令他失望。
梁苒幽幽的说:“梁泮,你继续说。”
“是。”梁泮面对众人的反对,一点子也不急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继续说:“正如诸位所说,两国会盟,赵主的眼目一定会牢牢盯住大梁,大梁是绝无可乘之机先下手为强的,且一旦暴露,那么大梁便会成为失礼的一方,到时候吃亏的也是咱们。然……”
梁泮终于说到了重点子上,他的目光一掠,准确无误的落在罗东陵身上。
罗东陵只觉得梁泮那双眼睛好看极了,总是笑盈盈的,看得人酥酥麻麻,且那双眼木像极了梁苒,无论是从侧面看,还是从正面看,灵动的丹凤眼和梁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梁苒平日里总是淡淡的,透露着一股清冷之气,梁泮却不吝惜笑容。
他对罗东陵微微一笑,罗东陵的魂儿差点飘走。还是被宁愚拽回来的,咳嗽一声,说:“主子,回魂了,这里是幕府,小心出丑。”
“咳咳……”罗东陵回了神,正色说:“我没、没走神儿啊!”
梁泮说:“罗王子归顺大梁,消息还未传开,北赵的眼目,绝对不会盯在罗王子身上。”
梁苒的脸面染上笑意,立时会意,笑着说:“这法子倒是妙哉。”
梁泮解释说:“罗国一向与北赵有仇,罗王子归顺,北赵尚且不知,不如请罗王子与大梁的会盟队伍缤纷两路,大梁在会盟之上牵扯北赵的注意力,而罗王子杀北赵一个措手不及。”
有了大梁开后门,罗东陵可以顺利的将大军埋伏在燕洄附近,而北赵决计想不到,罗方国会有胆子偷袭两个强国会盟。
梁苒笑盈盈的说:“罗王子想要为父报仇,杀了赵主,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孝心感天动地,杀父之仇不懂戴天,谁人可以阻拦?届时大梁只需要从中斡旋,装作和事佬,调停罗国与北赵的矛盾,便可从北赵的手中得到好处,既不需要开战,也不需要劳民伤财。”
有臣子问:“倘或北赵不愿意与罗国调停呢?”
梁苒的笑容还是那般温柔似水,嗓音软绵绵的不带一丝攻击性,说:“那罗王子一时情急,杀了赵主,便不挨着咱们大梁的事儿了。”
“再者,”梁泮又说:“咱们的手里还握着北赵大皇子赵炀作为人质,还怕北赵执拗么?”
啪啪啪!
梁苒轻轻抚掌,笑着说:“不愧是梁泮。”
法子果然是好法子,北赵素来以阴险著称,而梁泮的法子,比北赵还要阴险,就是不太光明正大。
梁苒扫视了一眼众人,说:“诸位可还有异议?”
臣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到梁泮小小的年纪,心窍里的小道道儿竟然如此之多,比一块老姜还要辣。
梁苒说:“自然无人有异议,便听梁苒的安排罢。”
“君上英明,臣敬诺!”
本以为是一场艰苦的议会,会持续很长时间,没成想不到半个时辰便解决了,梁泮的计策一出,那些觉得梁泮年轻的臣子立刻哑口无言。
而且罗方国素来与北赵有仇,让罗东陵偷袭北赵,于公于私,罗东陵完全拒绝不了,一定会尽心竭力。
众人从幕府中退出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讨论。
“那个梁泮,到底是何许人也?”
“听说是齐王收来的义弟。”
“我还当他只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没成想……啧啧,是有些手段的。”
“谁说不是呢?”
赵悲雪听到幕府大帐人声嘈杂,便知晓是散会了,他立刻从营帐中走出来,想要去接梁苒。
噼、啪——
一个石子从远处滚来,咕噜噜打在赵悲雪脚前。
赵悲雪的目光一扫,快速的向营地之外看去,果然有人一晃而过,是赵悲雪的那两个亲信。
赵悲雪眯了眯眼目,他停住了步伐,左右无人,身形快速一掠,直接越出营地,没入一旁树林之中。
“拜见主上!”鬻棠和沐森抱拳作礼。
“何事?”赵悲雪淡淡的问,他还要去找梁苒,耽误不得。
鬻棠面色十足为难,说:“主上,天子那面堪堪传来了消息,说……想在会盟之间,见主上一面。”
鬻棠口中的天子,正是赵悲雪的亲生父亲,梁人臣子口中阴险狠辣食言而肥的赵寤。
赵悲雪一双剑眉狠狠蹙在一起,他的眼中情绪复杂,仿佛黑暗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
梁苒散会之后没有看到赵悲雪,便自己个儿回了御营大帐,还以为赵悲雪不在幕府门口,便一定会在御营大帐等着自己,就和一只乖巧的看门狗一般。
哪知帐子中也不见赵悲雪的踪迹,梁苒不由得奇怪,今日倒是新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帐帘子打起,梁缨与梁泮走进来。
“君父!”梁泮小跑过来,亲昵的挽住梁苒手臂。
梁苒见到两个儿子,眉梢立刻舒展开来,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便觉得心情舒畅,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梁苒刚想夸赞梁泮的计谋出众,梁泮焦急的说:“君父,你猜泮儿方才看到了什么?”
梁苒笑着说:“看到了什么?叫你这般焦急。”
梁泮说:“泮儿看到了父亲!”
原来是赵悲雪,梁苒没当回事,他并没有限制赵悲雪的活动自由,在营地中看到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梁泮抿着薄薄的嘴唇,蹙着弯弯的柳眉,说:“父亲方才离开了营地,往旁边的小树林去了,泮儿觉得古怪,便叫哥哥悄悄去看一眼。”
梁缨的武艺完全是系统复刻的赵悲雪,出神入化,鲜少能遇到敌手,跟踪赵悲雪虽然有些勉强,但是不靠得太近,还是不会被发现的。
梁泮信誓旦旦的说:“哪知……哥哥竟撞见了父亲去会奸夫!”
他竖起纤细的食指和中指晃了晃:“奸夫一下子还是两个!”
第50章
北赵的天子赵寤, 也便是赵悲雪的亲生父亲,想见赵悲雪一面。
赵悲雪眯着眼睛,眼神晦暗, 陷入沉思之中。
“主上?”鬻棠见他一直不语, 出声提醒。
自古以来, 天子想见臣子, 是没有人可以拒绝的, 尤其这个天子,还是赵悲雪的父亲。更何况……鬻棠担心的看着赵悲雪, 更何况, 主上还有不得不听命于天子的缘由。
赵悲雪终于回过神来, 他淡淡的说:“你们回去禀报,便说梁人军营看管的严格, 我一时抽不开身。”
“主上!”鬻棠着急的说:“您不去见天子?这……这万万不可啊,没有人可以拒绝天子, 若是惹得天子不快, 主上您就麻烦了,更何况, 主上您的性命还捏在天子手中,倘或不从命,那……”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悲雪已然抬起手来,阻止了鬻棠的言辞,说:“按我说的去回话。”
“可……”鬻棠还想据理力争。
赵悲雪冷冷的说:“怎么, 谁是主上?难道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么?”
“卑职不敢!”鬻棠拱手垂头。
但他还想劝阻, 看得出来十足担心。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森抬起手来, 按在鬻棠的肩头, 朝他摇了摇头。
赵悲雪说:“营地守卫森严,你们快走罢,不要被发现。”
鬻棠与沐森拱手说:“是。”
鬻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主上,您多多保重。”
赵悲雪点点头,挥了一下手,两个亲信很快消失在树林之间……
*
奸夫?
梁苒的眼皮一跳,儿子的这个言辞还真是新颖。
梁缨一脸尴尬,连忙摇手说:“不是奸夫,不是奸夫!”
“怎么不是奸夫?”梁泮说:“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的,需要背地里见面的,还要跑到小树林儿去,哥哥你说,这不是奸夫是什么?”
“这……那个……”梁缨是分辩不过梁泮的,愈发的觉得梁泮说的有道理,被梁泮这么一说,还真像是小树林会奸夫,可……
梁苒蹙眉说:“具体怎么回事?”
梁缨赶紧把事情的原貌说了一遍,其实梁泮说的大体没错,只是把亲信化成奸夫。
梁缨说:“君父,与父亲见面的二人,应当是他的亲信,我发现这二人一直偷偷的跟随着扈行队伍。”
梁缨的武艺很厉害,日前上山营救梁泮的时候,梁缨便感觉到了,有人一路跟着他们,虽然极力掩藏行踪,但还是被梁缨发现了。当时他不能确定是什么人,也不能确定是敌是友,而如今赵悲雪与两个亲信见面,被梁泮无意间发现,梁缨悄悄跟了上去,终于看到了那二人。
梁苒眯起眼睛,说:“果然,赵悲雪并不简单。”
上辈子可以一举称皇的人,且是一个杀掉自己亲生父亲,弑君上位的人,哪里能是个简单的货色?
梁苒一直觉得,这辈子的赵悲雪,过于乖巧了,过于简单了,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如今这么一看,还真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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