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马场?”梁苒惊讶的看向老者。
世子郁笙也睁大了眼目,他虽不会说话,但眼神中尽是诧异。
越过整片整片的草坪,宽广的马场,一座不亚于萧山离宫般壮阔的宅邸拔地而起,建筑毗连,蔓延起伏,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老者停下马车,介绍说:“这便是老朽的宅邸。”
老人家衣衫朴素,孤身驾车在野外,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谁知他竟然拥有一片壮阔的马场,和王宫一般奢华的宅邸。
梁苒鸦黑色的眸子微微转动,他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拥有这般宏伟的宅邸,必然是巨富之人。大梁物产丰饶,论起巨富的商贾,其实并不少见。
但若是论起拥有马场,且身家显赫的商贾,那便只有冯老一人了。
方才那官兵也管老者唤作冯老,梁苒心窍一动,难道这便是大梁首富冯栋?
冯栋何止是大梁首富,可以说便是算上北赵,算上菰泽,算上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国家,冯栋也是首富中的巨富。
冯栋是爱马之人,拥有一片辽阔的马场,天下骏马无出其右。无论是北赵还是其他国家,都想要与冯栋拉近关系,从他这里购得宝马良驹。
要知晓,行军打仗,无非拼的人力和物力。有了人口之后,马匹、辎重、粮饷、兵刃变成了大问题,北赵想要并吞菰泽,便是想要独占菰泽的冶铁技术,同时北赵也想要拉拢冯栋,扩充赵军的良驹数量。
冯栋乃是土生土长的梁人,因而北赵开了再大的高价,冯栋也从未与北赵合作过分毫,他的骏马,一匹也没有卖给赵人,可谓是有风骨,有气节,难得是位为富仁厚的商贾了。
只可惜……
梁苒是经历过一辈子之人,因而他知晓。在不久的将来,大宗伯为了强占冯栋的家产与马场,没事找事的给冯栋盖上了反骨的戳子,说冯栋的脑后生着反骨,会危害江山社稷,随随便便将冯栋抓起来,折磨而死。
冯栋有一独子,天生桀骜不驯,得知父亲惨死,立誓报仇,最后将所有的家产与马匹,全部赠与了北赵。北赵实力大增,大举挥师,从此大梁与北赵的战火再也没有断过。
梁苒看到冯老,忍不住感叹万千。冯老一生忠烈,原是爱国商贾,却遭此横祸,其实怨不得他的儿子会愤恨大梁,谁将一片忠心喂了狗,会不恨呢?
“郎主!”一个仆役听到了车辙之声,推门出来查看,瞪大了眼睛,惊喜交加,一路狂跑而出,大喊着:“郎主!真的是您啊郎主!郎主您回来了!没事太好了!没事太好了!”
冯栋奇怪的道:“你怎知我出了事?”
冯栋回乡祭祖,在归途上遭到了家奴背叛,卷走财帛。他身边儿一个通风报信的仆役都没有,按理来说家中不应当知晓他出事才对。
反观这家仆,好似已经提前知晓了冯栋的遭遇。
那仆役诧异的指着宅内,说:“郎主,刘护院前脚刚到,与少郎主说了您的事儿,刘护院哭成了个泪人儿,少郎主正担心郎主,打算报官剿匪呢?”
“剿匪?”梁苒奇怪。
那仆役似乎也注意到了梁苒,眼神中流露出惊叹,暗暗的心惊竟有如此美貌出尘的小娘子,美则美矣,更不显艳俗,反而出落的纤尘不染,清冷矜贵。尤其是那一身的气派,绝对是大家子出来的明珠千金。
冯栋皱眉说:“你仔细说来。”
仆役不敢藏着掖着,据实回禀。原早他们一步,也就是一炷香之前,冯宅的护院头领刚刚归来,出门之时分明是他跟在老家主冯栋身边儿,回来却是他一个人。
仆役绘声绘色的描绘:“刘护院说,车队途中遭遇了马匪抢掠,死伤无数,刘护院虽极力护卫,也抵不过那马匪人多势众,且残忍凶悍,便与郎主您走散了。”
刘护院拖着一身伤痕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正在与冯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冯家的少郎主冯沖禀报呢。
“哼!”冯栋冷冷一笑:“这个口蜜腹剑的东西!”
梁苒一听瞬间明白了,之前冯老说他被家奴背叛,想来这个背叛他的家奴,便是刘护院了。而那个刘护院怕是觉得冯老已经死绝在外面儿,再无生路,因而不但没有跑路,反而回到了冯宅,打算继续瞒骗冯老的儿子,在冯沖身上捞一把油水,榨干冯家的财帛。
梁苒微笑说:“冯老先生先别动怒,这里已然是冯宅,还怕那个贼子翻出天去么?”
冯栋点点头:“娘子说的正是,叫你们见笑了。”
家仆导路,引着众人进入冯宅,还未走入正厅,隔着遥遥的抄手回廊,便听到刘护院的大哭声,如丧考妣,浑厚洪亮,生怕旁人听不清似的。
“呜呜呜呜!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都是奴该死!奴该死!少郎主将家主的安危托付于奴,奴却无力保护家主!都怪那些恶狠的马匪,挨千刀的贼子!竟将家主……家主……”
堂中还有一年轻男子,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大,面容健朗,一双剑眉压着明亮的眼目,看起来十足英气,若没有猜错,必然是冯老的独子——冯沖。
冯沖急得脸面通红:“我父亲在何处出的事?现在便走!你来引路,请官府剿匪!”
“哎呦!”刘护院一把抱住冯沖的小腿,哭丧说:“少郎主不可啊!”
“为何不可?”冯沖质问。
刘护院眼珠子狂转,一看便是找借口,绞尽脑汁说:“那些马匪凶悍的厉害,他们已然害了家主,若是少郎主找上门去,官府……官府的人斗他们不过,马匪岂不是会记恨了少郎主去!奴也是担心少郎主的安危啊!您可是咱们冯家唯一的独苗苗,呜呜呜……奴受了家主临终前的重托,将少郎主与冯家托付给奴,奴怎么能辜负……辜负家主的信任呢?”
“谁临终前托付你了?”一道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堂上的冯沖,并着哭成泪人的刘护院霍然抬头。
“阿爷!”冯沖是惊喜。
“家、家主?!”刘护院则是见了鬼一般瞪着眼珠子。
冯栋走进去,哂笑说:“谁临终?反正老朽身子骨硬朗,可没有这样晦气的遗言!”
刘护院吓得眼珠子剧烈震动,泪水还挂在脸上,唇色已然青得发紫,哆哆嗦嗦:“家、家……家主,您回……回来了?”
冯栋说:“是啊,可有些人,不想让老朽回来。”
冯沖看起来是个急躁之人,可并不是个傻的,眼看着这场面,父亲又是这样的态度,也猜出了十之八九,冷声说:“来人啊!把刘护院拿下!”
外面站着几个护院,听到少郎主的吩咐,立刻全部冲进来。
刘护院豁朗站起来,什么泪水,什么悲戚,什么恭敬全然不见了,发狠的冲向冯老,冯沖站在一边早有准备,伸手护住冯老。
那刘护院似乎忌惮冯沖的功夫,并没有硬碰硬,而是临时改变了策略,想要逃跑。他的目光一溜儿,正好看到了跟随进来的梁苒、赵悲雪和世子郁笙。
梁苒是个女子装扮,娇弱纤细,犹如弱柳扶风,世子郁笙虽不高壮,可到底是个男子,于是刘护院一脸狠戾,发疯的冲向梁苒,想要挟持梁苒作为人质。
梁苒端端的站着没动,甚至眼神有些轻蔑的看着他,就在刘护院的手即将碰到梁苒之时,“啊——!!”刘护院突然惨叫起来。
他的脏手根本没有碰到梁苒,甚至是梁苒的头发丝,咔嚓一声脆响,已然被旁边冲出来的赵悲雪一把拧住,掰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定是断了,看着便疼。
刘护院失声惨叫,忍耐着剧痛拔身要跑,赵悲雪一个字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丁半点的表情,抬脚一踢搭在门边用来栓门的门闩。
冯宅的门第高大,正堂恢弘,门闩足足有碗口那般粗壮,实木打造,浑然沉重,赵悲雪似是不怎么用力,门闩发出一声风向,呼——朝着刘护院背心撞去。
咚!
一声闷响,刘护院哼也没哼,撞飞出去,跌倒在庭院的天井之中,直接昏厥了过去,更别说逃跑了。
“好身手!”冯沖惊叹一声,有些诧异的看向赵悲雪。
冯老对梁苒连连拱手:“多谢娘子出手相助了,老朽又欠娘子一个人情。”
梁苒一笑:“冯老不必客气。”
冯沖这才看清楚,一同跟随父亲而来的,还有三个陌生人,其中一个便是身手极好,面容俊美,却一副凶神恶煞,极其不好招惹的赵悲雪。
另外一个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冯沖生性好动,儿时最是不学无术,一刻都在学堂中坐不住,因而与读书人天生合不来。
最后一位……则是一个美娇娘。
冯沖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明丽的女子,犹如出水清莲,冷艳而矜贵,单单是让他这般的俗人多看两眼,似乎都是一种亵渎,令人心生愧疚。
啪!
就在冯沖发呆之时,冯老一个爆栗子结结实实打过去,恨铁不成钢的说:“看看看,还看!教你的礼数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冯沖揉了揉后脑勺,嘟囔说:“阿爷!都多大了,你还打我,叫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看了,多丢人啊。”
“你还知丢人?”冯老翻了一个十足的大白眼。
冯沖嘿嘿一笑,殷勤的对梁苒说:“小娘子,如何称呼啊?你怎么跟着阿爷回来,哦我知晓了!怕不是给我讨的媳妇?”
他刚说完,便感觉一股凉飕飕的视线,万箭穿心一般扎在自己个儿身上,朝着视线一看,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
冯沖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刻那粗壮的门闩便会打在自己头上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冯老呵斥说:“你这个不成器的啊!人家娘子是成了家的,这便是她夫君!”
冯老引荐旁边的世子郁笙,毫无意外的,冯老和他的儿子一般,也被赵悲雪狠狠的瞪着,一视同仁。
“啊……”冯沖失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蔫蔫儿的说:“这般美貌的小娘子,竟这么早许了人家,太可惜了。”
冯老尴尬的转移话题,说:“是了,这一路上仓促,还未请问恩公高姓?”
世子郁笙连忙看向梁苒,似乎在请示梁苒,正巧他也是个哑子不会说话,也算是方便了。
梁苒微微一笑,说:“冯老太客气了,家夫姓赵。”
他这么一说,赵悲雪的目光第一个动了,那里面的灰暗和冰冷急速划开,一脸感动又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梁苒,他若真是狗子,必定上去舔一舔梁苒。
世子郁笙则是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冯沖则是被梁苒一笑,迷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脸痴痴然的傻相,完全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冯老丢人丢得面上无光,偷偷踹了儿子一脚,干笑:“原来是赵郎君,来来,里面请。”
众人刚要往正堂里走去,便听到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走在前面的梁苒只觉得背心一沉,下意识回头,一片阴影压下来,压得他踉跄。
赵悲雪面色苍白,陡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倾倒下去,因为他一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梁苒,这会子便直接摔在了梁苒身上。
梁苒摸到了一手温热,是血。
自从赵悲雪被救活之后,他先是止住了刺客,又是遇到马匪,最后打晕了刘护院,这一路他不曾说过一个疼字,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仿佛天生没有痛觉的磐石。
甚至令所有人有一种错觉,其实赵悲雪的伤势根本就不严重。
赵悲雪的脸色犹如死人,惨白蜡黄一片,嘴唇泛着干涩的淡紫,安详的闭着眼目。
梁苒心头一颤,绝不能让赵悲雪出事!虽寡人如今已然怀孕成功,完成了3级任务,可系统说过,寡人会有许多儿子,谁会嫌弃安定朝廷的人才太多呢?
梁苒用尽全力抱着赵悲雪:“冯老,麻烦请医者前来!”
*
赵悲雪沉浸在荒芜的黑暗之中,因为失血过多,吐息艰难,他想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麻木吞噬着他,将他拽入犹如泥沼的噩梦之中……
下雪了。
在噩梦中,那是一个寒冬,便像是萧山离宫,遇到梁苒的那个落雪之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老天爷落下悲戚的雪花,像是在怜悯每一个天底下的可怜人。只可惜在这片天地之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哀,吃不饱穿不暖的麻木,让他们无瑕顾忌旁人。
轰隆隆——
紫宸殿大门轰然打开,梦中的赵悲雪一身黑色的介胄,头戴簪缨玉冠,腰夸玄铁佩刀,一步一步的走进那象征着大梁天子无上权威的路寝大殿。
“梁苒……”
赵悲雪轻轻叨念了一声。
紫宸殿的正中,龙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纤细却笔挺的男子,男子微微垂着头,黑色的鸦发轻轻散落。
他的面容与梁苒一般无二,只是不知为何,年岁却比梁苒稍微年长了一些,微微蹙着双眉,不怎么安详的闭合着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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