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秋月
“伯伯啊。”小猫亲热地抓了下人的裤腿，“那我去给你拿钱啊。”
老人已经来送了几次水果，知道这小家伙犟得很，已经放弃了劝说他不要钱，只憨厚老实地守在那里。
镜头里的猫有活力得很，哒哒哒跑出去又哒哒哒跑回来，从小青蛙包里掏了一块钱，回到老人身边，“给。”他很大气地递出钱。
“谢谢娃。”老人抖着手接过硬币，小心地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多吃点，长个。”农村里都是大长腿的田园猫，遇见他，老人才知道原来还有猫的腿能这么短，“我走哩，得赶在雨前把西瓜都收完。”
正是忙碌的季节，他抽空才能来这一趟，东西送到了，转身骑着三轮车就走了。
黎傲扬着脑袋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在想什么，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直起身，想要推着西瓜往屋里滚。他那丁点大，一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哪里是他能推得动的？
但他犟得很，推不动就拽，叼着瓜蔓用了吃奶的劲在往后拽。
事实上经过这几日的拍摄，无论是节目组还是观众都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在遇见困难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办法，而不是寻找大人帮助。
这很不合理，观众心想。他家境优渥，爸爸奶奶宠爱，在爱意下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是这种性格？就好像……他是在漫长的孤独中一个人成长起来的，无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似的。
“怎么不喊爸爸帮忙？”伊西里斯蹲下身，捏着猫的后颈，将他提到眼前。
小猫四脚离地，嘴里还叼着断裂的瓜蔓，懵懵地看着人。
伊西里斯取下东西，点了点他的鼻头，“下次要喊。”说完不待小猫反应就将他揣进兜里，单手拖住西瓜走回屋里。
黎傲从西裤口袋里钻出个头，看着伊西里斯完美的下颌线，“爸爸啊。”
“嗯。”
“爸爸。”
“嗯。”
“嘿嘿……”
黎傲本就不是个吝啬宝宝，这么大的西瓜，切开让大家分了。
手工课暂停，中间插入谈话环节，主持人与非遗老师讲着话，几个小孩坐在大人身边吃瓜。
唠家常的情节从非遗老师身上引到了主要的话题明星，其他三组笑笑闹闹、半真半假讲了一会。陈可欣在被问到孩子的教育时，浅笑说：“会在我能力范围内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舞蹈课马术课，这些都会让她去学。”
主持人又问孙大河：“孙导演觉得作为爸爸，孩子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很幸福呢？”
孙大河说：“会心疼人，我进剧组他会打电话关心我吃得好不好，那个时候的幸福感真的爆棚。”
“黄影帝呢？”
“我啊，是在他取得成就的时候。”黄文洲笑了一下，“不管大的小的，我在台下看着他，那个时候就非常的骄傲和幸福。”
对比其他三个家长的活络，小猫的金发家长们明显不好接近，这种疏离感与生俱来，哪怕是八面玲珑的黄文洲也很难与他们搭话。
“伊西里斯呢？”黄文洲找了个孩子的话题，“黎傲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非常幸福的事？很乖？很聪明？”
黎傲在啃西瓜，米粒大的牙给西瓜打着孔，啃了半天蹭了一胸脯的水。
黄文洲的话问了有半分钟，伊西里斯还没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就在主持人忙要打哈哈拉回话题时，却听伊西里斯说：“黎傲不需要多乖多聪明，光是健康活着就让我觉得幸福。”
小猫埋头吃瓜呢，听见人家讲自己名字，傻乎乎地抬起头，半张脸都被汁水染红了。
伊西里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拿纸给猫擦了擦脸，“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幸福。”
哪怕浸染娱乐圈几十年、看过的俊男靓女不可计数，黄文洲他们也被这个笑容魇住了眼，痴傻一般盯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咳����”赞恩清了下嗓子，弯着眼睛抑扬顿挫问：“都是你们在问显然有些不公平，我也来问个问题吧。”
黄文洲回了神，有点尴尬地摸了下脸，“行行，小薰的爸爸想问什么。”
赞恩取了小刀，给蹲在桌上排排坐着的三小只切瓜肉，漫不经心问：“一个人，他站在道路的岔口，往左是清醒但残酷的现实，往右是美好但虚幻的梦境，你们觉得他该选择什么呢？”
孙大河本就是导演，立刻联想到了关键，“你是说《黑客帝国》那种吗？”他假装思索了一下，带着打趣说：“我觉得这还得细分情况，毕竟现实也可能是美好的，梦境也有残酷的可能。要是我选，不管真实还是梦境，那肯定去选有钱有势的。”
【有道理啊哈哈哈，像我这种996牛马，巴不得世界爆炸一了百了。】
【是啊，如果有梦境让我过上躺赢的生活，那我肯定选那个呜呜呜。】
【梦境再真实也是假的啊，现实再残酷也是真的，我还是选真实世界。】
【我同意孙大河，管他真实还是虚假，只要比我现在过得好就行。】
赞恩支着脸望向孙大河，语气很轻：“所以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那肯定啊。”孙大河啃了口瓜。
“哪怕他是假的？”
“这个世界要是黑客帝国，那我肯定不愿意跟着主角去革命的。”孙大河耸耸肩，“我活的好好的，清醒的风险那么大，我才不要呢。是吧儿子？”他笑嘻嘻地揉了揉自己孩子的头，显然只当这个问题是个玩笑。
其他几人的反应，有说清醒有说梦境，与绝大多数的观众选择都差不多。
伊西里斯看了眼小猫的肚子，捏住猫嘴不让他再吃，问：“我的黎傲怎么觉得？”
小猫怎么觉得？小猫没法张嘴。他爪子抱着伊西里斯的手指，嗯嗯了两声。
伊西里斯勾起唇角，松了手指。
这种伦理辩证的问题他竟然去问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他能懂什么？陈可欣看着伊西里斯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觉得这样英俊的男人，脑子却不太好。
不光陈可欣这样觉得，节目组，乃至于看着直播的观众也觉得，这只小猫懂什么？
可人家在小狗的身上蹭了蹭嘴，仰起头问：“是想活在梦里，还是想活在这里啊？”
孙大河抱着逗弄的心思说：“对，黎傲你说。要是梦里有爸爸和奶奶，但现实里没有，你会选哪个？”
小猫端端正正坐了下去，把还不够长的小尾巴虚虚垫在爪子下面，歪着头说：“他们在哪，我就去哪。”
孙大河一拍手，“对嘛，所以哪怕是梦境，但只要它是美好的，我们就选它对不对？”
小猫却摇了摇头，童稚的小脸很认真：“叔叔啊，这是你想选的。”
孙大河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
伊西里斯的手掌盖着小猫的身躯，淡漠的金瞳抬起，“他的意思是，你想选什么都没有问题。真实还是梦境，你想要选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不废话吗？黄文洲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伊西里斯说：“但你凭什么认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
小猫觉得大人可真笨呀，噘着嘴讲：“我还想吃西瓜，还想吃小蛋糕，但是西西捏我嘴，不给我吃啊。”
童言，却让无数观看直播的人醍醐灌顶。
【是啊……这个问题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选择的权利。】
【如果真像黑客帝国那样，你为什么会觉得梦境里的美好就会一直属于你？那是被写好的程序，人家想改，分分钟就能改。】
他们的灵魂豁然开了一个口子，这个漏风的缝隙在令他们感到茫然和恐惧之余，又莫名想要落泪����因为通过这只小猫的话语，他们开始触碰到了自由。
第181章 节目结束
这一季的《宝贝去哪儿》直播加录制将将七天, 就创造了该平台乃至全球有史以来最大的直播在线人数纪录。
许多在外的银杏国人乃至外国人都收到了直播推送，点进去只看了一眼，就被这只叫Leo的小猫迷倒了。
【哦(心软)他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就是只小狮子。】
【咦, 楼上IP从未见过。】
【亲爱的银杏国朋友，请问小里奥刚刚在说什么？】
【我给你翻译一下，他说要去给农民伯伯收西瓜。】
松市今年立秋后雨水较多, 有些晚熟品种的瓜再不采收就要烂了。昨天阿伯来送西瓜时就说了那么一句，小家伙就记住了。
他也是胆子大，遇到事也不告诉大人，自己等活动录制完毕，骑着小狗拉着小逻辑，就要偷偷往人家西瓜地里跑。
还没出大门, 就被拦住了。这是伊西里斯第一次对他冷下脸, “我昨天怎么说的？”
三小只被勒令贴着墙罚站, 小猫偷偷觑了觑爸爸，缩着耳朵小声说：“要告诉爸爸。”
“那为什么没说？”
黎傲也不知道啊, 他茫然地捏了捏自己的爪子, 完全没想到要先告诉大人。
薰的眼睛瞪成半圆, 将小猫挡在身后, 朝着君主“噗”了一声。
伊西里斯冷冷扫了他一眼，拎起他和小逻辑丢给赞恩, 随后用手拨了下小猫的肚子, 淡淡说：“站好。”
黎傲贴着墙, 大脚板完全贴地，不踮脚的情况下矮得几乎要看不到，两只爪子板板正正贴在胸侧，又委屈又倔强地看着人。
伊西里斯屈起一条腿坐在地上, “里奥，说话。”
他从未对自己语气这么冷淡过，小猫扁着嘴，眼里漾着泪水要掉不掉的。好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我可以自己做，还、还带着小狗和小逻辑。”
伊西里斯的眼睫如金色的凤羽，低低垂下，就那样静静看着他。过了几秒钟，他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无法对小猫说出狠话，“我相信你能自己做，也相信你能做好，但你应该想一下去依靠我。”
黎傲低头不看他，费力地用爪子擦了擦眼。
“告诉我也好，奶奶也行，我们爱你，也会支持你。”伊西里斯轻点了下猫脑袋，“下次再这样偷偷做决定，爸爸就会打你的屁股。”
明明伊西里斯没有打他，没有骂他，可黎傲始终觉得委屈，却又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委屈什么。他的心口就是闷得发酸，眼泪一阵阵往上涌，委屈极了。他想去依靠爸爸，可在遇见事情时，第一反应仍然是依靠自己。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种委屈从何而来，伊西里斯却是知晓。
亿万次的孤独让他习惯了自立，哪怕现在身边有了人，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前顶。
“对不起，里奥。”伊西里斯松了语气：“是爸爸不好，不该苛责你。”
黎傲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委屈和倔强全都被这句话融化。他本来是忍住的，爪子笨拙地擦着眼睛，硬撑着不掉泪，可就在伊西里斯的手掌轻轻抚上他脑袋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爸爸……”声音闷闷地卡在胸腔里，小猫终于哭出了声。他张开手，踉跄地扑进伊西里斯怀里，小爪子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襟。
伊西里斯抱住他，手掌稳稳地托着他的后背，轻声说：“爸爸在呢。等哭完了，我陪你一起去摘西瓜好不好？”
黎傲的哭声小小的，断断续续，像泄了气的气球，眼泪很快打湿了伊西里斯的衬衣。
伊西里斯轻轻抚摸着他幼小的背脊，许久后，听到一声哽咽的：“嗯。”
让一个人学会自立，所需的代价或许不低，而让一个自立的人学会依靠别人，所需耗费的心血也不来得容易。
但至少，一切都在好转。伊西里斯抱着小猫看向天空飘浮的暮云，只要给予他足够多的爱与安全感，总有一天他会停靠的。
小家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和爸爸哭了一场后，又好得没边了。他落在西瓜地里，两只小爪子拍拍瓜，又将耳朵贴在瓜皮上，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反正觉得熟了，就一呲牙齿，咬断瓜蔓。
大西瓜静静躺在那里，黎傲下意识想去推，却又愣了一秒，随后抬起头找人，“西西啊……”他站起身还没这个瓜高，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开瓜蔓，将西瓜捧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