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理真
赛桃擦净了泪,日头正毒,进了连廊乘荫,正要顺着回廊走回住所,却在转角处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他心里生疑,便放慢了脚步,倚着墙根,猫一般地探出一只脑袋来。
竟是男主在被人围殴!
只见几个神官带着侍从和仆人团团围住阿赫那茲,将人逼在墙角拳打脚踢,阿赫那茲身姿英伟,哪怕境地如此狼狈,整个人也站得笔挺,一声求饶也不叫,硬生生扛了下来。
啧啧,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就是打不烂呢?
赛桃一邊旁观,一边啧啧称奇。
“贱货……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那一位也是你配染指的?我呸!”
一名神官对着阿赫那茲就是一口唾沫,没成想被人轻轻躲开,气急败坏,一抬脚就踢在了阿赫那茲胸口上。
眼见阿赫那兹的身板在墙上震了震,可见力度不轻。
又是一人上前,揪起阿赫那兹的衣领,情绪激动:
“‘他’身上是不是很香……胸脯也是软绵绵的,对不对?贱种……当时要是没人拦着,你就直接舔上去了是不是?!”
这人的酸气都要溢出来了,
恨不得穿回那天,以身替之。
“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这人的手分明还放在‘他’腰上。”
又是一人,咬牙切齿地说。
“可不是嘛,喂,‘他’是不是很香,抱起来也很软……让人恨不得死在上面。”
一人语气酸酸。
“那是肯定的了,这杂种当时动也不动,就死死地压在上面,把‘他’弄得都湿透了……”
又是一人,给了阿赫那兹一脚。
其实当时阿赫那兹压在赛桃身上不动,并不是故意的。
他的腿是真的伤到了,胫骨扭伤,一动便钻心地痛,整个人压在柔软小垫一般的小神官身上不动,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但很显然,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阿赫那兹便也懒得开口。
他敛下眼睫,额间的血缓缓留下,把睫毛也染成血色的,阴鸷可怕。
今日之仇,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喂,过几天的斗牛,就你上去好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阿赫那兹始终木头似的没有反应,了无趣味,带头的拍拍手,撂下一句话。
阿赫那兹只是低低地喘气,
仿佛没有听见,又像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赛德节有三大重要环节,法老加冕、并与公牛赛跑,以及斗牛表演。
赛德节是象征王权的节日,法老自然是无可辩驳的主角,但斗牛表演同样是民众们热切期待的一环。
那斗牛一对牛角大得畸形,两角卷曲膨大,森然可怖,人尚只有两只脚,斗牛四蹄,脚力远远不能相较。
斗牛表演比起一场演出,更像是被围墙垒起的杀戮,置身之外,乐趣无穷。
完整完成斗牛的表演者自是青云直上,前途无两,但自上下埃及合并、本朝建立以来,未有此先例。
往年只有奴隶和走投无路的平民才会沦落去斗牛表演,斗牛场蓄养的那数头公牛,牛角饮透了贫苦人的鲜血。
“听说老将军在世时,曾以爱民如子饱受赞誉,现在老将军客死他乡,你替原先那个贱民受死,倒也算是子继父业。”
另一名似是神官的,紧紧跟上领头人,笑着留下一句话。
阿赫那兹仍然木木地坐着,哪怕是听见死去父亲的名字,也不为所动。
直到那几人尽数离开,阿赫那兹才站起身。
他十指成拳,指缝已然浸满了鲜血。
这些混账根本不懂,
他儿时开蒙的第一个对手,便是父亲私养的一头小牛。
它是那么活泼、漂亮,父亲忙于公务,它是他唯一的朋友。
只是后来父亲远征,他进入神庙,再次见到它时,腹身已经被剖成整齐的八块,牛首被摆在正中央,死不瞑目。
王下派的使者说它是因病而逝,公牛一向被视为拉神的象征,肉身岂可随意荒废,自然要大卸八块,入人肚中饱腹。
埃及人是不杀牛的,
但并不影响他们让它“得病”。
许多年以后,阿赫那兹仍然记得那个夜晚,新王登基,他的父亲死在前线,被人罗织罪名,新王下令,抄检将军府邸。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那些人将它的尸身取出一块,扔到地上。
“靠,这什么牛啊,肉这么老,咬都要咬不动了。”
而他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阿赫那兹直起身,向西方重重一拜。
他背向日升之处,不是在拜拉神,而是在拜天上的亡父。
愿亡父的魂灵为鉴,他此行,不成功便成土!
阿赫那兹伸出一指,舔舐指腹,上面的橄榄油气息已经很淡了。
他偷蘸了神官每日所配的橄榄油,可怎么也找不回那日小神官身上的味道。
这让阿赫那兹很失望,毕竟,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能让他安眠的气味了。
那人虽然坏,但身上的味道却好闻得紧。
要是能抱在怀里,充作人枕向他赔罪,便饶这小神官一命,也不枉费一身湿紧嫩肉。
而转角处,他日思夜想的人,已经走远了。
“男主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赛桃一边走,一边向334吐槽,“被人打了也没有反应,站起来又是对天作揖又是舔手指的,别真是被打傻了吧?!”
【334:……肯定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原书中男主才没有舔手指这个习惯。】
【334:人家将来是要做大人物的,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别用笨蛋之心度男主之腹。】
【334: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要担心一下,为什么原书中赛德节的剧情落到了你身上,明明书里你只是个打杂的……别再出差错了才好。】
第46章 上下埃及的劣等神妻9
在神庙与政府紧锣密鼓的准备之后, 赛德节终于盛大开場。
贵族占据最好的席位,彻底狂欢;平民载歌载舞,欢欣入場;就连奴隶也暂时摆脱终日劳作, 感恩新王慈悲。
整个底比斯, 大概只有赛桃一个人是不开心的。
也对,赛桃本来就是外人, 整座城市的狂欢, 唯有他一人听来刺耳。
“一定要穿成这个样子嗎……?”
赛桃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服侍的人捕捉到了。
这人没有否认, 只是淡淡道:
“这是祭司大人的意思。”
好吧,
这便是一定要这么穿的意思了。
赛桃来到卢克索神庙这么久了,也大致摸清楚了約拿在神庙里的地位。
約拿很少直接下令,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臂膀代为打理日常小事,但只要是约拿下的命令,便没有人敢违抗,哪怕是法老,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大概是因着约拿身后强势的神官集團,以及神庙这么多年来侵吞的田地资产与人口作为后盾,要知道, 整个埃及将近四分之一的人直接或间接地为庙宇服务, 神官集團打着信仰的大旗,几代人以来的扩张畅行无阻。
如果没有神官集团的助力,整个埃及连最基本的税收都难以保障。
这也是历代法老想不明白的地方——在征税上, 经文竟然比拳头更有效率。
“好了。”
身后服侍赛桃穿衣的人紧紧系上腰带,纤瘦单薄、仿佛塞进什么便会在肚皮上轮廓清晰可见的一把小腰被紧紧裹着,连带雪团似的臀部,也显现出圆润的肉弧。
这身长袍织金嵌玉, 亚麻里精纺着金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真的把日光纺进線里,披在身上一样。与此同时面料飘逸透气,风一吹,肉多的地方便显出轮廓,藏也藏不住,叫人看直了眼睛。
长袍的胸前做了荡领样式的口袋,松松挂着,托举着细嫩的花苞,一弯腰,便能窥见一二分颜色。
北非暑热蚊虫多,埃及几乎人人都使用加了大量草药的化妆品,赛桃一双水杏般的大眼睛被人用绿松石研磨而成的眼線膏勾勒出眼线,红赭石粉末扑在两颊,鲜红欲滴。
最后是一点点橄榄油气息的香膏,被重重地抹在赛桃的后颈处,混合着肤肉的热气,芳香四溢。
赛桃被打扮得像一颗漂亮的圣诞树,送出了门。
他原以为所有神官都会郑重妆饰,却不想只有他一人衣着繁复。
走在外头,太多双眼睛看过来了。
赛桃却只覺得害臊,两颊红得越发像鲜嫩的苹果。
就他一个人穿得花里胡哨,难怪大家忍不住看过来。
赛桃无意间和其中一双眼睛对视,那人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今天天气有这么热嗎?
赛桃緩緩移开了视线。
赛德节的举办地点在形制恢弘的露天鬥牛場,整个场地呈鸟巢状,四周围拢,中央下沉,最最中央起建一个平台,平台上搭建了遮阳的棚子,这便是赛桃一会儿要站着的地方了。
赛桃被送入中央的平台上,不知是不是错覺,他总感覺,有太多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视线好像要化为实质,触手一般紧紧缠绕着赛桃。
炮灰……也会这么被人一直盯着看嗎?
赛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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