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亦
怪异的,这些疫病只在小镇上的居民中互相传染,而且那些患病的人很早就被隔离,小镇上健康的人到底没那么担心。可渐渐地,医务人员给出的判断却被推翻了!
不断有小镇上健康的居民,在没有接触患者的情况下,患上了疫病!
而原本一点威胁都没有的救护人员,最早进入到这个小镇的一批,竟然也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这个小镇真的是被诅咒了啊!
居民们越来越害怕,原本只是老人们感慨的话,这时候越传越烈了!
是有人破坏了土地和神明的安宁,所以神明要处罚他们啊!
原来,这个位于湖省武城附近的小镇临河且环山,从风水学上说,是再好不过的地理了!更在千年,小镇附近的山上被发现了极其珍贵的红杉!
越来越多的开发商进到小镇来,为小镇带来了富贵。
老人们的阻止和骂声没有让已经被利益红了眼的年轻一辈和唯利是图的开发商们停下,眼见着守护他们小镇多年的山就这样被破坏着,很多老人都无能为力地叹息落泪。
而现在,惩罚终于到他们头上了!
这样的流言一兴,根本不能控制。
当有一位开发商被居民勒死拖到山上悬挂起来,要平息山神的怒气的时候,警务人员不得不加派人手控制事态了!
那些事发时正巧被洪灾困住的开发商和工人们,此时更是惊惧,夜里更是连睡都不敢睡了,深怕自己和那个倒霉地在睡梦中就没了命的开发商遭遇同样的命运!
俊祎身处在这片恐慌中,得知居民的疯狂行为,他心里又悲哀又难过。
雪上加霜的是,八十多岁高龄的华老在这高度的忙碌中也病倒了。
万幸的是,只是普通的发热,要是华老正的染上疫病,不说别人,俊祎师兄弟几人真的要疯了!
“师父,头还疼么?”
俊祎给老人喂了药,轻手轻脚地给老人按揉头部减缓师父的难受。
俊祎年纪小,加之华老的生病给了他几个师兄一记警钟,所以也不敢让小师弟和之前一样和他们这群成年人一样劳累了,若是小师弟也病了,就更难办了!
所以,俊祎这时候全权负责照顾华老。
华老摇了摇头,见徒弟紧张的雪白小脸,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俊祎小心地看了眼师父,华老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可能是关于疫病的事情,就和他说有什么话都尽管告诉他。
俊祎犹豫了下,还是道:“师父,我听那些老人说这病可能是山上下来的……”
华老一听就乐了,这孩子年纪小,听了那些老人危言耸听,一套一套和真的一样,难免当真了。
他哼了一声道:“无聊的话,不要当真。要是真是哪个神惩罚人,这么个脾气不好又没公德心的神,恐怕早被雷劈了。”
俊祎一听就笑了,师父这话还挺逗的。
他又连忙道:“师父,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听到那些老人说那些开发商把山上传说中的古墓也毁了。我以前看过一个病例,说有盗墓者在古墓里染了病毒,把一个村子的人都给……”
华老摆摆手,“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小张(指挥军官)也带了人到山上找过,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古墓。要说,这个古墓在着镇上都流传几百年了,可没有一个人见过,哪有什么好信的?”
见俊祎还不大甘心,华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老听这些胡说八道,治病救人就该踏踏实实的!”
俊祎赶忙讨饶地答应了。
要说俊祎会想到这个,除了病急乱投医这一点外,也是因为在《药经》上千篇的疫情记载中看到一个这样的例子。
就算是现代人,也都知道的,那些常年密不透风或是能通风极其神秘的古墓和深山洞里,总会有些毒虫毒气的。
而且华国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测,若是高贵一些的人下葬时,因为怕后世的人打扰了祖宗的安宁,是真的会在古墓中设下陷阱和毒药,惩罚那些入侵者的!
可毕竟这种事情,到现在也没能找出任何迹象来,大部分务实的人也只当是玩笑,听过就算。
俊祎也不是能闲下来的人,华老那里也不用时时看着,所以俊祎虽然被几个师兄照顾着不让太操劳,还是一有时间就去帮忙。
“……那可绝对不是骗人的,我祖父就曾经误入过呢,不过就是昏迷了,醒来之后就在古墓外的另一个地方了。”
“我们镇上有个习俗,每年九月九族里的人不管在哪儿都得回来,到山上祭拜的,一来,是我们的祖先都葬在这山里,而来也是祭奠神明。只是这时代变了,年轻人啊都不乐意这么干了……”
如此这般,关于传说中的古墓众说纷纭,俊祎原本还对此抱着一点可以成为突破口的期待,可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也就慢慢放下这样的猜测了。
当病患越来越多,医务人手越来越不够了,就算天天有加入的人,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俊祎等人越来越忙,而华老退了热之后,根本不能休息,毅然回归了队伍。
时间仿佛贪婪的饕餮,一口一口地吞噬了小镇居民对活下去的希望。
仿佛命运都在和这个悲苦的小镇开玩笑!
当深夜骇人的轰隆声将睡梦中的众人惊醒时,当第一个开门往后山瞧的居民被看到的景象吓得呆住,好几秒后才爆发出尖叫时,洪水残忍地朝小镇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别急!都不要乱!一个一个慢慢来!”
“往高处走!都往山上走!不要推!”
“顺着同志们的指导走!一个一个来!”
“遵守秩序!不然所有人都要被困住了!遵守秩序!”
……喇叭中的一声一声吼声,对混乱的场面的控制成效微弱,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拼命地朝山上狂奔,踩踏已经不可避免,更有年轻人推开脚步慢的老人朝山上冲的事情发生!
可这时候,被推到的老人除了哭得更大声,连骂人都忘了,更何况是其他拼命逃跑的人?
生死关头,一切都没了往日做作维持的表象。
当然,患难见真情,同样地不断在这个逃生的队伍里出现。
女人拉着维持秩序的军人,哭喊着:“我妈妈还在隔离区,我妈妈他们逃了没有……”
“我儿子得病被你们关起来了,他在哪儿,你们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女人跪在地上,只能重复着这一句话了。
“我老婆呢!你们谁看见我老婆了!翠翠!老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幕一幕,只有黑夜在冷眼旁观。
当守在最后方的军人和迟了一步的居民被大水卷走,回头看的人只能掉着眼泪,更加拼命地往前跑,求生的本能让人们爆发了极大的潜能!
“奶奶!”
“……走!儿子不能回去……”大喊着的女人咬破了嘴唇,忍着眼泪抱着不断向后抓的孩子往前冲——
“老公!救命啊!”
拼命抓住男人的手的女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将比自己体重高过一倍的男人在激流的洪水中扯住了!
军人将两人扯了回来,男人抱起虚脱的女人狂奔。
“三哥,小心!师父!”
华济之背着华老狂奔着,跟在身后的俊祎护住了险些被撞到的老人。身后护着的几位师兄都因为这一声而惊惧非常!
他们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更没有精力去责骂那个撞到他们的人,继续着狂奔。
这个夜晚,在凌乱而轰动的脚步声中,无眠。
仿佛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到达了避难地。
当人们停下来的时候,有的已经瘫软在地,有的却回头——大哭着倒在了地上,为他们被洪水淹没的家园,为他们没能逃过的家人,为他们幸运地陪在身边的亲人……
俊祎捂住了嘴,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害怕,或许又不是害怕,只是……好想哭。
华老抓住一名安顿居民的军人,“那些病人呢?那些人呢……”
老人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
军人道:“您别担心,部队已经转移了,他们现在很安全。”
没有放弃他们,太好了……
这一刻,所有人大概都和俊祎想着一样的话。
阳光,从深黑的云层中出生,却也让凄凉而悲伤的气氛有丝毫的好转。
浑浊的黄色水流积满了原本安逸的山谷,将一切都淹没,跪在山头哭了一夜的老人怎么劝都不愿离去。
没了……
家,没了……
就算还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大哭上一场,那是他们的家啊!
突然想起自己有多少财产没拿的人,开始哭诉,她的声音引得一片人的哀声载道。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有如今的生活,却在一瞬间,什么,都毁了。
而俊祎他们很快就转移到了病患们的转移地。
他们不曾知道,那些原本怕失态恶化到不能控制是运出这些病体销毁的车辆和兵力在洪水爆发的一刻反而救了所有病患的性命。
虽然病人们在祸事后非常担心家人的状况却都不被允许探望,他们依然被隔离着。
有些人,在‘家人依然好好的’谎言中,活着。
俊祎在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速度成长的,他三十多岁的灵魂,在一次一次的无能为力和从不曾想象过的逃生中锤炼,他越来越坚强。
这种坚强,不是一种承受意义上的坚强,而是面对。
面对那些不曾在他人生出现过的事情时,越发坚强,越发淡定。
一天,一天,所有人都在数着日子过活。
一天,一天,所有人以一种不可思议却又仿佛理所当然的镇定,继续着生活。
而在命运的波澜慢慢平息下来的同时,有一件事,让华老与华济之几人崩溃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你说的是谁……”
老人眼前黑了又黑,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他紧紧地抓住了扶住他的华济之,他不再看那个来报信的军人,而是扭过头。
“老三,你、你去叫小九回来,这孩子,这么危险还出去乱跑……你、你们快去把小九找回来啊!”
“师父……”
“快去!”
老人浑身都在打颤,早在听到消息的时候,震惊过后的其他几个师兄弟已经冲了出去!
什么叫小九被水冲走了?!
什么叫小九为了救一个孩子被水冲走了?!
小九就在山上,怎么可能被水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