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酒高堂
殷承宇和林飞墨倒是少有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大理解林修然这般举动,毕竟在他们看来,眼下逃命才是第一等要事,至于这素不相识的商队则无暇顾及。就算林茂繁真的对这商队下手,那也是他的因果,牵扯不到林修然身上来。
林修然这般举动,在他们眼中,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
“天色不早了,山间天黑得早,又不好点了火把或是用什么别的法宝照明,我们倒是无碍,飞墨,你若是夜间行走山路,视物……可有障碍?”林修然问道。
林飞墨尚未结丹,白天倒是还能咬咬牙跟上他们两人的进度,可若是到了夜间,他的视力便比不过林修然和殷承宇两个金丹修士,再加上为免暴露又不能照明,怕是只能借着月色星辰照明,行进速度难免会受到影响。
“公子……”林飞墨瞬间惨白了脸,“飞墨决不会拖公子的后腿……公子别不要我……”
林修然还未开口,殷承宇就先冷冷地插话道:“你已经拖了不少的后腿了。”
若是换了以往,只怕林飞墨还会满是不服气地同他顶嘴,但眼下他自知理亏,听了殷承宇的话更是低下了头,只觉得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酸楚,恨不能以死谢罪才好。
殷承宇本来就看不惯他,林家出事之后更是把他也当成了林茂繁的同党处处提防,眼下见他眼眶通红一副委屈的样子,更是心头火起,气不打一处来地道:“若是要哭,便早些滚出去,这般心性,也敢妄言修仙求道?”
“都闭嘴!”林修然神色不悦地打断了他们,冷声道,“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暇争吵,怕是等到林茂繁追来时,你们是打算靠争吵退敌了?”
林修然性子一贯温柔,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生气的时候反而更加威仪自生,殷承宇知道他是动了怒,连忙闭了嘴,专心开起路来。
林飞墨早就如惊弓之鸟一般,被殷承宇阴阳怪气地刺了一顿,连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又拖了后腿,可没想到越是心急反倒越是容易出错,没走几步他便脚下一滑,踩空踉跄了一下,正好又是段下坡路,当即便滚了下去,好在没过两步他就反应了过来,另一只脚艰难地刹住了地,这才勉强停下。
停是停下了,但一站直身子,方才踩空了的那只脚便自骨髓深处生出一股刺痛来,林飞墨闷哼了一声,紧紧咬住了嘴唇以免自己叫出声来,但额头上还是瞬间渗出了汗珠。
殷承宇只当自己没看见林飞墨的这番动作,林修然却是不会忽视这些的,当即便停下了脚步:“可还走得动?”
林飞墨试着走了两步,但脚上疼痛难忍,根本无法支撑他行走夜间山路。他低着头闭紧了双眼,眼角泪滴滑落,但语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飞墨无能,还请殷公子……替飞墨照顾好公子,只要公子还在,林家……根就还在。”
他的意思已经再是明显不过,林修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当即斥道:“慎言!林飞墨,难道你心里我便是那种连弟弟都不顾的人么!”
殷承宇满是不赞同地叹了口气,思虑良久才又开口道:“修然,追兵将至,只要有半点差错,林茂繁的人便会追过来。”
他的意思,林修然是再明白不过,无非是撇下林飞墨先独自离开这片连绵山地,从理智上来说,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执意带着林飞墨一同上路,他们二人的行程也会被拖累,等到林茂繁搜寻过来,怕是一个都逃不了。
可是此处偏离大路,方圆数十里都荒无人烟,林飞墨修为又低,要么就只能在这里苦捱上几日,等到脚伤痊愈,要么就只能冒险动用灵力医治,但那么一来,势必会被林茂繁的人发现。
林修然上辈子看三国的时候,总是觉得刘备迂腐,明明追兵在后急着逃命,可他竟然还要带着百姓,自己拉低逃跑速度,可到了眼下,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能理解刘备的苦衷了。
刘备既非士族门阀,又未手握重兵,他于乱世之中艰难求生,所倚仗的,不过是人心而已。
林家一夕之间近乎覆没,他从昔日的天之骄子跌落谷底,一朝一夕之间,他尚能凭借身份笼络旧部,可他若是想带领林家重归巅峰,却并非朝夕之功,眼下的他,所能凭借的,也不过是人心罢了。
林飞墨见他不走,眼角泪水簌簌落下:“公子,飞墨不眠不休已经数日,体力早已支撑不住,还请公子先行……公子……哥!我求求你,你先走吧!你快走啊!”
“闭嘴!”林修然压低了声音厉喝了一句,不由分说地便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稍一使劲,便将他背了起来,“逃命途中连自己弟弟的性命都不顾……若是传了出去,我林修然还凭借什么,去让林家旧部信服跟随!”
殷承宇张了张嘴,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来。
他在魔域横行数百年,“强者为尊”的那一套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于他而言,收服部下只用靠着强权武力恩威并施就够了,修真界虽说不至于如魔域那般赤裸裸地崇拜强权,但也对凡人所谓的那套伦理道德不屑一顾。
可林修然,却执意要在这其中走出自己的道来。
遇见奇珍异宝主动谦让,秘境之中主动相助,待强者不卑不亢,待凡人不欺压轻视,待长辈谦和有礼,待仆从和善温柔,修真界惯来是以势压人,可他却想着以德服人。
尽管林修然也会时不时显出调皮的一面,会因为买不到桂花酒独自生闷气,会因为邻院女童给的一块饴糖笑上一天,会故意把调戏女修的登徒子脸都打肿,甚至做些恶作剧之类,可这些都只是让他更加鲜活可爱,终究掩藏不了他镌刻在骨子里的端方君子模样。
作品正文卷 第79章
第79章
冬日山间寒冷得很,尽管三人都是修士,但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们还是不敢动用灵力驱寒保暖。好在毕竟还是江南地界,不至于如极北苦寒之地那般严寒。
林修然和殷承宇两人轮番换着背林飞墨,一路上不敢有半点松懈,可即便如此,夜间山路难行,加上又不熟悉地况,他们来来回回兜兜转转,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下来。
这与他们而言,更是不利。
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逐渐沉默了下来,而心中的情绪也在林茂繁一行人又一次出现在他们前方时跌到了谷底。
此时天边将亮未亮,山间还带着稀薄的雾气,借着这点朦胧的晨曦,林修然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山脚下的衢州城了。
殷承宇将林飞墨放了下来,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当即便做出了判断:“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林修然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而已,何况你一个人,拖得住么?”
林茂繁倒是好整以暇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们的这些小动作,还故作好心地道:“飞墨,你这脚上莫不是受了什么伤?叔父正巧带了些丹药,快些过来疗伤。”
林飞墨整个人都瑟索了一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见他这般受惊,林修然立刻便将林飞墨护在了身后,。林茂繁看他们这副警惕的样子,嘴角勾起,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父亲陨落,修然,你这个当儿子的未曾斩衰服丧也就罢了,怎么连家都不回?”林茂繁语气温柔和善,只怕不明真相的旁人听了,还真以为他是在劝诫自己不听话的侄儿,“你父亲可是最疼爱你的,若是他知道自己陨落后独子这般不孝,想必是会伤心的。”
“父亲若是知道他想来疼宠的弟弟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怕是才会伤心难过吧。”林修然冷冷地给怼了回去。
林茂繁听他这么说倒是半点也不恼,仍是那般笑吟吟的样子:“林茂之若是真的知道了他弟弟做的那些事情,只怕确实会难过,自己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呢?不过这些话,还是修然你亲自去问你父亲吧?”
林修然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可此刻实在是容不得他细想,林茂繁话音方落,身后的那几个随从就都上前了一步,动作整齐地逼近了过来。
“小心着些,莫损了信物。”林茂繁还不忘多吩咐了一句,满意地看着林修然等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的样子。
他这些手下,修为最次的都是金丹期,还有几个元婴修士,林修然他们三人昼夜奔驰了好几日,早就已经筋疲力竭,这般时刻,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
殷承宇来不及再做出更为周密的计划,当机立断地便带着林修然往不远处的峭壁上掠去。比起近战,他更善远程,可眼下双方实力相距悬殊,硬拼肯定是没有半点胜算的,只能借助外力。
林茂繁见他们直往峭壁边去,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便亲自带着人不紧不慢地追了过去。这峭壁之下是奔流江水,时逢冬日,水位下降了不少,再衬上岸边半青不绿的落木,更显萧瑟。
若是凡人,从这断崖上掉下去必定是没有活路的,可换做是两个金丹修士,这却是绝好的逃跑机会,林茂繁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意,只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属下将退路给拦住了。
殷承宇手心翻转,便立刻取出了张长弓来,动作敏捷地凝出灵力当做箭矢,直往林茂繁这边来了。
这一箭实在是有些凌厉,林茂繁躲闪不及,虽说未被箭矢射中,却也被掠过的凌厉气劲给削断了发冠,显得颇为狼狈,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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