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不用说,梅若影至今生存于世,武功有所成就,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
即便颜承旧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不愿清楚明白地透露梅若影这些年的生活,但他也能够确定,目下正日渐兴起的群竹山庄,梅若影定然是占有一席之地。然而这一席之地,又不知要付出多少的辛劳。
将侧卧着的梅若影翻了个身——因怕他生了褥疮,这几日每隔一刻就要为他翻一次身——将他摆成正躺着的位置,林海如再定了定呼吸,稳定的手轻轻拉开了那双长直如鹤的腿。
可还没等他将巾帕覆盖上去,这一看之下,林海如心底沁凉,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左腿前内侧的柔嫩肌肤上,不知被什么所伤,残留下一块巴掌大的深色斑痕。那伤似乎是因为整块皮肤连着一些皮下血肉被割除剃开,都凹陷了进去,将四周雪白的肌肤牵扯出细细的条纹。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记得那年,他在青阳宫为他疗伤的时候,在这个位置,是没有这样的创口的。
是谁?竟然下这样的狠手!除了刘辰庚之外,还有谁,会下这样的手?
他正凝视这块斑纹,帐外突然传来几个人对话的声音,十分不客气的声音,显然战火一触即发。
梅若影似被这阵吵闹所扰,身上轻轻地挣了一挣,舒缓的眉细细地蹙起,长睫也不安地颤动了起来。
林海如心中一惊,因为他听出外面的喧哗中,正有刘辰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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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帐外的刘辰庚见林海如进去许久,心中十分不安。他思来想去,还是决意要与梅若影和好如初。于是不顾和慕容鸫诗约定的“只许远观”的约定,举步向帐篷走去。
没走几步,警兆突生,刘辰庚足步停顿,错了半步,正见斜斜一枚未成熟的松果自后上方射下,在他面前划过,仅只是风声也是刺人耳目,噗的一生轻响,没入他足前的泥地中去,再也不见踪影。
不待刘辰庚说话,身后陡然凭空出现一条黑影,向他一侧的松树上窜去,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兵刃交击的声音。
刘辰庚知是暗中护卫的家臣缠上了树上那人,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远近的北燕士兵闻声抬头看来,但是十分默契地,都不作声,也不出手阻止。也不知道是否巧合,干脆都各自打着呵欠,避开了这一片地区。若非行走的速度还算正常,真有些“作鸟兽散”的规模。
刘辰庚见状疑心大起,自己没有多带人来,而这边显然早有准备。莫非是慕容鸫诗对他图谋不轨,意欲除了他后好一举进攻东齐。再一思索更觉不对,若是对他有所图谋,这些士兵理应一拥而上才对,怎么反而走避?
莫非有什么天大的阴谋在前方等着他?
一犹豫间,身后那棵树上扑通一声巨响,脚下土地似也震了一震,一个身躯自树上打着横摔了下来。
第96章 曾经失去
颜承旧三两下将那个暗中护卫的刘氏家臣给封了穴道踢下树去,眼见着打旁边又蹿出一个黑影,想要将落下树的同伴接去,面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一扬手,一丛细密的松针射了出去。那个黑影被这么一阻,便没有接到,眼睁睁看着同伴嘭咚一声摔落在地。
要论暗中行动,他们血网黑蝎的人怎么可能比这些人差。
看见刘辰庚停下脚步,颜承旧轻嘴里痞痞地叼着一撮松针,在那根可怜的幼小横枝上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支起一腿,另一腿悠悠闲闲地晃荡着。
“七皇子好久不见!”他一只手抱着单膝,一手松松搓捻着一枚眼仁大小的松球,友好地笑了笑才道,“不过为了您的性命着想,最好不要再踏前一步。”
说着,将那松果随意往外一掷,那松果擦着刘辰庚的鬓角,带起几根发丝,又没入了泥地中。
刘辰庚惯为人上之人,纵使是一国之君的父皇,也因对他有愧而常常纵容抚慰,何曾被如此戏弄过。他双目含威,咄了一声,便有三名黑衣人从四周蹿出,齐刷刷聚到他身前立定。
而原本被颜承旧一丛松针阻截的黑衣人已经将先前吃了亏的同伴解了穴道,战回队列,正好是五人一排。
刘辰庚一身青色锦缎暗花绣,脊挺肩张,甚为英伟。颜承旧随随便便扎了一身墨绿劲装,衬着洁白的中衣,尽管是个秃瓢,可那眉目细致邪肆,风情万种,戏谑中自有风流。两人中间打横隔着一排黑衣人,相互对望,颇有眉来眼去之暗潮汹涌。
颜承旧最后无奈摇头,转而对那些行当相近的黑衣人们道:“哎!做咱这暗里来暗里去的行当的,自然应当白天穿白衣,黑夜穿黑衣——你们这大白天的穿得乌漆抹黑,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脑筋有问题么。”
那五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却也没有辩驳,刘辰庚终于还是不能不把这人不当一回事,冷下脸问道:“你是何人!”
颜承旧不答,一拍青光闪烁的脑袋道:“噢,差点忘了,你们天没亮就一直站在这里偷偷窥视了,自然没得功夫回去换衣服。”说完,还不忘抛了个媚笑过去。
这一笑,是自一鸿阁众位当家花魁处学得,颜承旧在这一方面天资聪颖,笑得是百媚千娇,更何况配着个夜明珠般的脑壳儿,显得更是闪亮无比。那五个人终于面色青白红黑地变化了起来,看得颜承旧贼心大悦。
刘辰庚倒是龙心大怒,不过他城府颇深,没有发作,一挥手,让那五人结阵困住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头秃驴,转身又走。
颜承旧兀自在后头以着老鸨的音调叫道:“哎!那位官爷,劝你不听,终归是要后悔的。”
听得刘辰庚不知为何,心头是七窍生烟,暗道这司徒若影离开他几年,身边竟然会有这么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之人,他尚来不及继续走近帐篷,眼前一花,左右前方分别多出一条人影来。
这两人来去无声,出现如同自徒然间冒出一般,兼且落地时步伐一致,默契好得无话可说,刘辰庚干脆地停下脚步,收在袖下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定睛看去,那两人一人着黑手持黑鞭,一人着白长剑杵地,看上去都甚为年轻,似只比他自己年长几岁。
可以看出那名黑衣男子怒气昂然。他虽然也是穿了黑色,却可见那绣工不凡,稍浅色的暗花枝蔓缠卷,非一般人家能够享有。
而白衣男子身形高挺,一身洁白飘逸的长衣只在袍角衣带上以墨绿细细地挑了几段横舒的兰草,不怒不争,喜怒难辨。
颜承旧在刘辰庚那五名家臣的包围中左穿右插,一时间没有反击,只是暗暗奸笑。他碍着小影,不敢亲自出手教训这个七皇子,却不代表不能背后使绊子。郑枰钧和他交好,一早就将刘辰庚到此处“游览”的情报告诉了他,他又转告了若影的两位父亲——呵呵,借刀杀人,也是血网黑蝎暗杀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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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凝香被司徒荣及囚禁于族内禁地数年不得外出,也因此不得与自己骨肉相逢,至今每一思及,深为引以为憾。而最为遗憾和痛恨的就是,司徒荣及将若影送去哪里不好,偏偏要送去多疑善忌的刘辰庚那里。
当时若影还未开智,迷迷糊糊地十分容易犯了忌讳。好在头两年与刘辰庚相安无事。可到了若影十六岁那年,竟然还是难逃一劫。
且不说司徒荣及这一招代罪羔羊之计着实狠毒,一环套一环,让司徒氏的内奸深藏青阳宫中。若是刘辰庚心胸宽广,能容得下物,又怎会几乎让他那孩儿丧命于地牢之中。
事后,若影是逃得无影无踪,他从林海如口中听说这些事情,气得几乎就要立即冲上青阳宫上算账。可惜当日聂悯身受重伤,足养了好久才恢复旧观,以至于至今未得行动。
这下倒好,他不去找人麻烦,那人自己颠乎颠乎地过来了。
司徒凝香嘴角绽放出一朵最为快乐愉悦的笑意,凝目注视刘辰庚,口中话语却是向着一旁的情人:“悯,你身上还有什么刀刀剑剑的么。”
“没。”聂悯面无表情,司徒凝香则听出了他暗藏的愤怒——这人虽然与外人说话一向惜言如金,可对他则不然。而今日竟然只用一个字答他,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