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他有些吃惊:“六皇兄……”
时停云笑:“别过去。他抓鹅呢。”
严元衡:“……嗯。”
两个人并肩看着鹅飞狗跳的画面,两相沉默,。
时停云望他一眼,笑道:“元衡,恭喜娶亲。”
严元衡诧异:“什么?”
时停云:“南疆公主啊。”
本来想找时停云谈一谈天的严元衡并不很想把时间花费在陌生人身上,略略皱眉:“……什么南疆公主?”
时停云:“南疆王意欲和亲,想将南疆公主许给你做侧妃,你不知道吗?”
严元衡脸色刹那大变:“……你说什么?”
第208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七)
在严元衡震愕的目光下, 时停云淡然道:“你二十岁了。纳个侧妃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见时停云如此平静, 严元衡也只好强作镇静:“你比我年岁还大些。你为何……”
时停云摸到了一块趁手的扁石,斜着在水面上打出一串水漂儿:“我跟你不一样。”
严元衡一顿, 想到了时停云曾与他说过的心事, 语塞。
他偏过头去,神色略黯。
眼见气氛僵持, 时停云试着调和道:“不知那南疆公主相貌几何。”
严元衡木着脸:“……不知。”
时停云索性转谈起公事来:“止战之事商定后, 苍江附近的旗县送了数百坛陈年老酒来,父亲说, 今夜主营将士,必成一醉。”
严元衡:“嗯。”
时停云笑:“左右你是不会饮的, 与你说了,也就饱个耳福。”
严元衡:“……嗯。”
时停云从不介意严元衡的单字应答,他从小就心重,之所以沉默,不外乎是在想事,或是在倾听。
时停云正欲再言,严元衡竟抢先开了口。
“我不会娶她。”严元衡闷头道,“我不愿娶我不认识的人。”
“那可完了。”时停云笑, “望城的大家之女许多都养在深闺。那几个咱们眼熟的、爱写诗爱打球的未嫁之女,哪个不是冲着元昭去的?”
他看向不远处大战群鹅的严元昭,笑嘻嘻道:“……若我生作女子, 也爱元昭。深闺女子多不爱他, 觉得他轻浮, 但与他玩些时日便知,元昭性情有趣,懂得进退,地位稳固,又求一心之人,囫囵也能算是个良配。”
严元衡垂头,连“嗯”一下、虚应故事的意兴都没有了。
时停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兴致盎然地“嗯?”了一声,继续道:“元衡,你说的是邱相之女邱颖?从小你们便见过,虽说她在女学,但与咱们也算是有同窗之谊的,地位、年龄都相当……想必就是她了罢。”
严元衡赴边之前早有此推想,但被时停云说破,还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破,叫他简直如火烧似的难受。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向来不知,我向来不知,素常有这般怜香惜玉,对望城女眷如数家珍。”
时停云:“这不是为你相看吗?”
严元衡赌气似的:“南疆公主,邱相之女,我一个也不要。”
时停云:“那你要什么?”
严元衡:“我……”
他停了下来。
严元衡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的眼圈微微发着热,垂下眼睫,想到他仍在别宫中清苦度日的母亲,想到他的壮志宏图——每个皇子都暗暗有过的那种壮志宏图。
严元衡本就受皇帝青眼,年纪这么大了,仍未出宫建府,留在宫内教养,而经过这近一年的镇南关之役,他一剑斩下帕沙头颅,立下战功,更是站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何一名皇子,都难以再望他项背。
他该与邱相之女结亲。那是一品千金,又有父王默许,与自己应是最相配的,再纳南疆公主,转年,就该有活蹦乱跳的孩儿了。
父亲有期许,母亲更盼自己登上九霄尊位,以及一生的壮怀,家国之梦。
这些东西确然重若千钧,但与素常相较……
……可为何又要与素常相较?
他严元衡,究竟把从小一同长大的挚友当做什么?
素常在等着自己的回应,他却在幻想与他在边陲之地的军营内共度一生?
严元衡舌尖渐渐酸涩。
这几日,他理着自己的心事,却到现在才在一个从未谋面、一个都忘了长什么模样的女子刺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对素常的情愫,仿佛不大对劲。
不过,又能如何呢。
他身为皇子,能公开娶时停云为妻子吗?能给时停云一生一世只得一人的白首之约吗?
在这一点上,他比六皇兄还不如啊。
时家几世清誉,时停云若是和自己有了私情,那必落得一个清誉尽毁的下场。百世之后,世人再提到时停云,不会言其功勋,只会为一个少将军与皇子的私情而津津乐道,谈他的相貌,谈他的“媚上之术”。
但若是不公开,难道要他一世活在阴私之下?
严元衡的心和眼睛,都被江风吹冷了。
时停云见他沉默良久,又问:“敢问十三皇子,想要什么呢?”
严元衡垂目半晌,抬起头来,望向天上。
时停云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长云如鳞,行进随风,千形万象,竞还空境。
他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背过的诗吗。”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时停云:“是。陶弘景的诗。”
严元衡叫他:“时停云。”
时停云抬眼。
严元衡:“我只是在想,世上人有万万千千,我不是那个值得行云停留之人。”
时停云还未回神,严元衡便起了身,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他每走一步,心口都绞得发痛。
或许,等到停云找到意中人的那一日,自己的心也会跟着死在那一日。
严元衡越走越快,同时伸手入怀,摸出了那雕着月桂的酒壶,抱在胸前。
那是时停云的,在亲口饮过后,他便将酒壶信手丢给小兵,忘了索回。
严元衡本想让时停云来找自己讨要,可是一放就到了今日。
他也不知今日随身携带这酒壶来寻时停云,究竟是作了何种打算。
不过也没能送出去,想这些又有何意义。
……他连个酒壶都送不出去。
抱着酒壶,严元衡陷入深重的自我厌恶。
——他的逃避,说到底与那些猜测无关。
时停云或许根本不喜欢他。
若停云当真心悦于他,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严元衡一路快步逃回营中,入了营帐,坐在榻侧,取出酒壶,在掌心细细摩挲一会儿,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握紧酒壶,揭开挂着银褡裢的酒壶盖,闭上眼,对着壶嘴一气灌了下去。
他养的两只小黑龟似有所感,从小池子里浮出了两只圆溜溜的小脑袋,打量他一阵,又咕噜噜地爬回了池中。
时停云望着严元衡的背影,一时无言。
在他沉思时,严元昭竟然一身鹅毛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大鹅的脖颈,布满尖牙的喙和双掌被他用腰带绑起。
……还真被他捉了一只回来。
严元昭一头长发已乱,索性解放了披散在肩头:“区区一只鹅而已,你以为你六爷抓不回来?”
时停云:“说好的不是两只?”
严元昭啐他:“去你大爷,你说得轻松,你去抓两只。”
时停云大笑。
严元昭把五花大绑的鹅一放,又开始泛坏水:“等我回去,就在后院养一群鹅,再骗锦柔叫她去抓鹅。”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得陪着她。不然她得被咬哭。”
时停云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想,果不其然。
这大概便是严元昭的爱了。
元昭看着浪荡,心中却向往着安定。
他又见过锦柔,知道她也非是俗气女子,与元昭处一处就能处出感情。
但就不知元昭何时能认清自己的心意了。
严元昭和时停云一道摘起身上的鹅毛来。
他低头掸着膝头,说:“昨天,元衡管几个士兵借了当地的土烟。”
时停云嗯了一声。
“你昨天吃饭的时候闲提了一嘴,这几天总有鸟叫,吵得睡不着觉。”严元昭道,“他昨天在你帐下不远处吹笛,吹了一夜,还用长竿赶鸟。”
他继续道:“那烟劲儿大。你也知道,他每日定点起居歇身,只能靠着抽那个东西提神。”
时停云道:“你说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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