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广袖滑至臂弯处,一截玉白手臂毫无遮蔽,肉乎乎,颇有几分可爱。
见两人行至,容奚立刻起身相迎,“守原兄与姜娘子俱为果断之人,奚佩服!”
姜娘子落落大方,见容奚确如兄长所言,翩翩玉质,疏朗温和,遂笑言:“小女见过容郎君。郎君愿意授我庖厨之法,如此慷慨,方叫人感佩非常!”
她亭亭而立,质朴素雅,无时下女子柔弱之态,亦无羞涩腼腆之势,颇显自强自立之美质。
容奚见之,顿生好感。
待坐饮盏茶,稍作休息,容奚携二人至灶房。
见炉上薄釜,姜娘子秀眉微动,“阿兄日前锻造此釜,我还惊奇询问,今终得见此釜之威。”
容奚微笑,问及庖厨基础之事,她回答流畅爽利,可见功底不浅,学习煎炒等法,应不算难事。
庖厨之道,刀工、配料、火候等技巧,皆有极大学问。
容奚于旁观察,见姜娘子刀工不错,且器具洗刷干净,心中愈加满意几分。
食材处理完毕,炉火正旺,容奚便指点她如何翻炒。
姜娘子颇有天赋,不过尝试一回,便捕捉其中精髓,只是缺乏经验,若时间充裕,定可有所成就。
然,即便如此,她先掌握几道菜色,便已足够应付。
半月后,刘子实申时归宅,雇车拉回一些定制木具。
“郎君,这些为何物?”
容奚并未作答,只从中拾取一方形木板,下有底座,似祠堂灵牌。
宅中有一祠堂,其中本存容尚书一脉之灵位,但因容氏迁居盛京,容尚书左思右想下,遂将其一同迁至盛京。
祠堂狭窄简陋,本蛛丝遍布,灰飞尘扬,容奚却已于日前,亲自打理干净。
无名灵位被奉于主位,容奚焚香于炉内,袅袅生烟。
“郎君,您在拜祭何人?”刘子实好奇问道。
容奚淡笑回答:“救命恩人。”
不待刘小少年再问出口,他已然行礼跪拜。
容奚死而复生,皆因容小郎君慷慨馈赠,他方能借其身行走于世。旁人却不知,真正的容氏子,已魂散天外。
灵牌无名,他自当诚心祈祷,愿其来世安宁顺遂。
祭拜之后,容奚亲备祭品,置灵牌前供奉。
刘子实亦点香祈祷。
郎君之救命恩人,他当诚心敬重。
晚膳后,容奚方整理那些木具。刘子实本就好奇,与他一同搬运。
“郎君,此物作何之用?”
二人共抬一长形木具,状似船,仅容一人于内。
“用来浴身。”容奚将长形浴桶搬至卧房偏室,随口答道。
之前所用浴桶,已是陈旧之物。且他习惯平躺浴身,浴桶于他而言,太过逼仄。
刘子实似懂非懂,但依然挡不住他对容奚的敬佩。
“这又是什么?”
与桌案相似,四足并具,然案面不过臀部大小,且一面有高背依靠,很是奇特。
容奚教他坐上尝试。
“郎君,甚是松快!”刘子实喜笑颜开。
当然松快。
容奚笑意尽现。大魏风俗,以跪坐为端,然跪久于腿部不利,且极不舒适。
故他订制高足椅,放入房内,只自己独坐,不叫他人瞧见,也不算失礼。
剩余一些木具更为奇怪。
刘子实捡起其中一只,“郎君,此物实在令仆困惑。”
容奚笑答:“明日便知。”
他已让刘和于院中撑起横杆,横杆较人高出些许,用来晾晒衣物。
魏人虽着深衣长衫,但依旧可以用衣架晾晒。
寻常人家晾晒衣物,皆将衣物铺展开来,搭于粗绳之上,若晾晒衣物过多,院中便满是衣衫飘飞,不仅遮人视线,而且挡人行路。
若用衣架,当免去其烦扰。
翌日,刘子实见院中视野开阔,衣物晾晒方式奇特,便知衣架之用,心中对容奚更生钦佩。
得容奚允许,至冯氏木匠铺后,除灵牌、高足椅外,他将几样木具之作用,悉数告知冯山父子。
冯山父子惊异连连,道:“容郎君大才!”
“郎君说了,师父可以将此推广,为百姓提供便利。”刘子实与有荣焉。
冯山教授刘子实武艺,实乃恩情,容奚不欲以钱帛报之,便用此法,倒是深得冯山之心。
“替为师多谢容郎君。”冯山笑呵呵回道。
如此,容奚上午教导刘子实读书,下午教授姜娘子煎炒之术,日子倒颇得闲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女神节,发个红包乐呵一下~
第14章
国丧之期已过,濛山县重恢亮丽。
少年郎君、娘子们,俱弃缟素,着彩衣,欲往城外,登高望远,顺便采撷茱萸、吟赏秋菊。
重阳至,当于高处,饮酒祈福。
当然,此些欢娱之事,多为风流浪漫士子所为,寻常穷苦百姓,根本无暇欣赏秋之高洁。
胡玉林自认为凡夫俗子,秋色再绚烂也与己无关。
因锦食轩重新开业,他忙得脚不沾地。
段长锦为人厚道,作为掌柜,得店仆、食客喜爱。然其品性,不宜为商。
且锦食轩已存数十年,从未修葺,缺漏陈旧之处,易令人心生不喜。
胡玉林知晓食客心思,遂重新修整,令其焕然一新,观之愈加敞亮开阔。
不仅如此,容奚借鉴后世之巧思,推陈出新,造许多精致木牌,每一支上刻一菜品与其定价,置食案旁的暗盒中。
因菜品会不断增多,将诸多菜名合刻一块木牌上,更改不易,故单独刻牌。
重阳节开业,有半折优惠,旧客因情面,至锦食轩入座。
一绢衣食客,见店内陈列精美,器具如新,且菜品以木牌刻之,供人随意挑选,便觉新奇有趣,唤来店仆。
“这些菜品此前从未听闻,莫非是段掌柜招揽新庖之故?”
店仆笑着回道:“贵客您可说对了,小店确有新庖,此些菜品旁人可没吃过,”他说着,凑近悄声道,“就连盛京都没有呢。”
“当真如此?”食客惊奇问道,“连盛京都没有?”
店仆指着暗盒中的木牌,“贵客不妨先品尝两道试试?”
食客思虑几息,问:“豆芽为何物?炒又为何意?”
“黄豆于水生芽,清脆爽口,置铁釜中用旺火爆炒,格外香甜,物美价廉,此为素菜,贵客不妨再搭配一道炒肉丝,保证焦脆可口,味香弥久。”
受店仆之言所惑,食客遂颔首同意。
店仆记下菜品相应号数,微笑离去。
须臾,菜肴置案,浓香四溢,堂中其余食客俱被吸引,歪首来瞧。
食客挑箸先尝豆芽,入口脆而不涩,软而不柴,且色味俱全,确实爽口至极!
再品肉丝,肉去筋膜,精瘦耐嚼,且用油爆炒后,极为酥脆鲜香,也不知那庖厨用的是何种技艺,竟美味如斯!
不过两口,便已俘获食客全部心神。他已然不顾风度,埋头闷吃,以风卷残云之势,就着咸饼、茶水,将盘中之物扫荡一空。
其余食客早已忍耐不住,好在锦食轩后厨火力旺,铁锅大,有店仆帮衬,姜娘子速度极快,一盘又一盘出锅,被店仆捧至食案。
店仆于途,偷咽涎水。
一时间,大堂内,浓香遍布,直飘入坊市廛肆间。路人嗅之,只觉馋虫俱现,寻觅而去,涌入锦食轩中。
然,食材、人力有限,锦食轩不过开业两个时辰,便关门打烊。
品尝过珍馐的食客,自然心满意足,捧腹出轩,并打定主意,明日再来。
未曾尝鲜之人,均扼腕叹息,只怨自己来迟一步,至家中以膳充饥,却觉寡淡无味。
锦食轩生意顿时火爆。
其余食馆,欲习其菜式,却无论如何也推测不出,到底何为炒。
究其缘由,不过是吃了铁釜的亏。
锦食轩热闹喧哗,容宅依旧清冷宁静。
院中,容奚正用黄土吸附杂质,身旁刘小少年手舞足蹈,将锦食轩盛况述于容奚。
因读书习武,刘子实周身气质,已与此前迥异。
且自容奚魂落大魏,家中膳食.精细可口,少年身高竟又窜高些许,如今身着窄袖皂衣,发带幞头,俨然英武儿郎模样。
“郎君,您在做什么?”
容奚笑答:“蔗糖中存有杂质,故其色为朱。我正去除杂质,其泽或如白雪,盈透可爱。”
刘子实如今见识不少,愈发察觉容奚深不可测,闻言奇道:“郎君,此法当真可变朱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