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其风采竟丝毫不输秦郡王。
容奚虽为白身,然他为太后特召之人,得皇帝看重,乃秦恪携入宫中,遂与秦恪同席。
二人入殿后,殿中倏然安静,众人皆默默注视猜疑。
秦恪对目光无感,容奚亦淡定从容,待入席后,众人方开始低声交谈。
容维敬尚不明所以,见自家夫人满目震惊之色,碍于不能询问,只好将疑惑压入心底。
邻席同僚凑近低声问:“容尚书,你可知郡王身旁少年为何人?”
容维敬茫然摇首,“不知。”
容周氏袖中之手微颤。
方才容奚刚一入殿,她就已经认出!
她毕竟“教养”容奚十数年,对其五官容貌俱熟悉非常,即便容奚如今消瘦甚多,她亦能一眼瞧出。
容奚何时回京?又为何能与秦郡王同席?
她目光落于容奚脸上,心中乱成一团麻。
容氏大郎已与从前无半分相似之处。眼前这灵秀少年,自入殿后,未曾施舍自己与夫君半分余光,且气度悠然,与秦郡王同行,竟丝毫未落下乘。
这般儿郎,全盛京亦寻不出几个。
然,吉时至,皇帝、太后入殿,已容不得她多思。
众人俱拜,齐声恭贺。
回席后,众臣依次奉上贺礼,殿中其乐融融,太后凤颜微展,似欣悦至极。
唱礼毕,宫侍捧盘,鱼贯而入,衣带飘逸华美。
琼浆满盏,佳肴置案,皇帝、太后与众人同乐,殿上歌甜舞美,馥郁芬芳。
数轮歌舞毕,暮色已至。
皇帝忽道:“听闻秦卿与大郎欲为太后呈献烟花,诸位不妨共赏。”
烟花?莫非是奇特品种?众人心中惊异不定。
太后微讶,她尚未见到烟花,便已觉惊喜。
这俩孩子,当真可人疼。
容奚与秦恪并起,秦恪道:“此花需于殿外绽放,请陛下、太后移步殿外。”
众人依次出殿,殿外极开阔,是时,夜幕低垂,星光闪耀。
“阿恪,大郎,烟花何处?”太后环视一周,也没见到一片花瓣。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巨响,伴随烟花直冲云霄,绽放于殿外。
声声震耳,朵朵撼心。
不仅是太后,几乎所有人皆被璀璨烟火迷醉。
刹那芳华,令人铭记于心。
烟花飞得够高,朵朵越过宫墙,向墙外世人呈现出一场举世无双。
今夜盛京,注定不会平静。
顺王立于人群中,见烟花盛放,所思所想与旁人不同。
他思及门客所言,目光不禁落于容奚身上,深觉容氏大郎确有大才。
火弹一事定为真。
烟花消逝夜空,众人方醒,重入殿中,入席聆听太后笑言。
“此花甚美,你二人有心了。”
秦恪与容奚异口同声道:“愿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殿中众人随之共贺。
皇帝见太后如此喜悦,心中甚慰,待宴饮毕,太后离席回宫,他方遣宫侍取旨宣读。
天子未动,众臣属自然不敢轻易离席。见宫侍作势宣读旨意,众人皆心潮澎湃,竖耳聆听。
大意为:容氏子容奚,年少聪颖,有巧思,擅造器,特授其六品将作少卿一职。
其中诸多赞誉之词,不必赘述。
众人暗自惊问:容奚是何人?仅仅少年之躯,安能胜任六品之职?圣上竟为一少年特设将作少卿一职?
毕竟大魏官僚体系中,并无这一职位。
从白身至六品,虽官职无实权,却也叫人羡慕。
容奚惊讶后,从容跪于殿下,领旨谢恩。
殿门旁,容周氏面色苍白,她猛然看向对席。
容维敬先是瞪大眼不可置信,而后既恼怒又自豪,神情极为复杂。
他身旁同僚震惊瞅他一眼。
容尚书竟不识亲子!
众人心思各异,待皇帝宣布散席后,方出宫归府。
秦恪携容奚刚出宫门,便听身后有人唤道:“大郎。”
声音既别扭又无措。
容奚转身,见容维敬与容周氏,面色平淡道:“父亲。”
其余官员眷属故意放慢步伐,欲瞧热闹。
容维敬极好脸面,遂道:“大郎,你既已回京,且随为父归府,为父有话问你。”
他身为一家之主,惯于发号施令,言辞略带几分强硬。
秦恪眸光一厉,冷声道:“容尚书,我与大郎有要事相商,大郎不便归家。”
言罢,不等容维敬应声,与容奚一同上马,并骑而去。
容周氏深吸一口气,道:“夫君莫气,大郎许是心中有怨,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解开误会便好。”
“有怨?”容维敬顿呵斥一声,“他怨什么?怨我罚他去祖宅?他若未犯错,我会罚……”
他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想起一事。
欺辱梁司文并非容奚本愿,而是受容晗威胁所致,说到底,容奚亦是受害者。
容维敬并非蠢人,他只是看重自身脸面与权威。
不论容奚有无过错,只要不顺从他意,就是忤逆不孝!
翌日,盛京俱在谈论烟花一事,容奚再次扬名。
然,市井中流言四起,传言容奚无视礼法,回京却不入府,见亲父而不认,简直大逆不道!
流言愈传愈烈,越说越离谱。
郡王府。
容奚换一身寻常衣物,问秦恪:“如何?”
“好看。”秦恪丝毫不犹豫,张口就来。
容奚无奈笑道:“我是去做坏事,好看有何用?”
他专门向郡王府仆役借一身衣裳,想询问某人效果,某人却毫不敬业。
“我与你一同去罢。”秦恪眸中显露忧色,他实在不放心容奚一人。
容奚暗叹,秦某人莫非不知己美?他若一起去,百姓哪还顾得上看热闹?
“不可,你若不放心,遣护卫暗中跟随便是。”
为示安抚,容奚捧其脸,在他唇上狠嘬一口,“乖,你在家等我。”
秦恪:“……”
面对容大郎,他当真毫无大魏战神尊严。
容奚出郡王府,直往西市而去。
西市依旧繁华喧闹,他踱步至一金铺前驻足。
金铺掌柜见他穿着寻常,不似能买金器之人,遂转首不理。
容奚伫立片刻,终抬步入店。
他看似寒酸,掌柜并未理会,任他仔细瞧看。
“掌柜,有无金钗?”
忽听少年问及,掌柜掀掀眼皮,“需何种金钗?”
“最贵那支。”容奚淡定道。
掌柜心中微震,他上下仔细打量容奚,“小郎君,你可知最贵金钗价钱几何?”
容奚好奇:“几何?”
掌柜伸手示意,容奚颔首道:“取来瞧瞧。”
他实在太过镇定,掌柜稍作犹疑,遂令店仆去取。
须臾,店仆小心捧匣至,递予掌柜。
掌柜喉间滚动几下,打开匣盖,匣内金光闪现,几欲灼伤人眼。
金钗做工极精细,钗头蝴蝶薄如蝉翼,容奚欲伸手去取,却被掌柜移开。
“小郎君,钱货两讫。”
容奚笑道:“如此贵重之物,我需仔细瞧瞧,若仅放于匣内,遮掩其瑕疵之处,我寻谁说理?”
掌柜见他神情郑重,似作势要买,遂道:“你千万小心,切莫弄坏……”
话音未落,那钗头蝴蝶便被容奚用力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