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来者
失了往日的和善语气冲道:“你快点,到底要买哪里,后面人都排队等着呢,这大冷的天……”
当抬头看清面前之人的脸时,熊柱不耐的语气忽然就顿住了,他双眼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小妇人,比那小娘子还要失魂三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忘了周遭的一切。可后面等着的人却不肯了,“熊三,你干什么呢,赶紧给割肉,看人家小娘子咋还看直眼了,再直眼哪也是人家的娘子了。哈哈哈…… ”
熊柱平时挺热情的一个年轻人,和熊壮山不一样,在村里人缘还是不错的。所以后面排队的才敢这么和他开玩笑。
熊柱这才被唤过神来,脸红了,声音也弱了,甚至声音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温柔,眼神飘忽来飘忽去,就是不敢看眼前的小妇人。
“那个,你要哪块肉?”熊柱轻声问道。
他的这幅态度倒是让眼前的小娘子心里有了底,竟没了刚刚独自一人时的慌乱,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小娘子的脸上生了些许笑意,眼睛里也涌上了先前没有的自信。
她伸出手指着那一堆没人要的排骨,“三郎,这堆我要是要的话,能给我算便宜些吗?”
那是一堆小排骨,被剔的不算干净,上面挂了不少肉,但绝对不是好地方,村人要买都是不要这地方的。又不是专门啃骨头的狗,买那没多少肉的骨头干啥,也不解馋。
熊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小妇人的手上,小妇人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这并没什么,熊铁注意到的是她的手背皴裂了,在娘家时小妇人的手虽谈不上白嫩,但绝对不糙,并不像现在这般伸出来,一时都分不清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
熊铁心脏被针扎了般一痛,恍神间就脱口而出道:“他待你不好?”
问完,看着小妇人瞬间红了的眼圈,熊柱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马上掩盖失态的絮絮叨叨解释道:“这骨头上的肉虽然没剔那么干净,但是也不多,吃不到什么,不如你买这块吧,虽瘦肉多些,但价格也能给你便宜几文…… ”
小妇人打断熊铁的话,“我没钱。”
要是以前,熊柱是不会这么劝说别人买哪块肉的,谁家不想买肥的,都知道肥的香,可是也贵呀,谁家不是一文钱掰两半花,这么说就难免讨嫌。但今年杏花村人都跟着熊家多多少少赚了些钱,就都能买起了。甚至就在刚刚还有排在后面的人大声喊着叫排在前面的人给他们留些好肉。
熊柱一时间被晃了心神,大脑一片空白,才会说出这等不过脑袋的话,忘记了眼前的小娘子已经嫁做他人妇,不再是杏花村那个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了。
“对不起,我……”熊柱懊恼的捶了下脑袋连忙道歉。
小娘子脆弱地笑笑,“没事,你也是无心的。”
熊柱不再说话,耷拉着脑袋心情明显沉郁了,他闷不吭声将之前没人要的那些大骨头都从下面的竹筐里拿出来,“你要是要的话,这些都给你,就给十五文。”
一旁一直闷头干活的熊壮山闻言瞟了一眼那堆骨头,之前唐寿给他说过,骨头没肉,村人都不会买,就是在镇上也是半卖半送,赚不了几文钱,所幸要是没人买就不卖了,正好他拿来煮汤喝,还说可以补钙。
这些话熊壮山听不大明白,他知道夫郎的意思是想要,上次去镇上还特意买过。既然是自己吃的,他也就没剔那么干净,留了一些肉在上面。熊柱来时,他也说过,打算自家留着吃。刚才忙,没拿屋去,就放在外面了。
不曾想这会儿不仅被人瞧上了,还要被弟弟半卖半送给别人,
不过熊壮山倒也没出言打断,他家地窖里已经留了三头牲畜,想吃骨头有的是,不差这点玩意。再者他也知道他三弟不是故意的,估计现在他三弟魂都没在身上,做事全凭本能。
小妇人道:“谢谢,你给装这个竹篮里吧。我听说你家还卖大豆油,两文钱一碗,给我打两文钱的,装到这个油罐里。”
熊柱放下刀,就进屋给小妇人装油去了。
“哥夫,这个油罐你能给装满吗,差多少钱你告诉我,我给补上。”
妇人带来的油罐不大,三四碗大豆油的量,唐寿给装满了,也没真要熊柱的钱,只好奇的跟出来看。
就见他把油罐递给一个在村里算是挺靓丽的小娘子,小娘子伸手过来接时,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还紧紧盯着熊柱看,目光里有不言而喻的某种意味。果然,在两人传递碗的过程中,双手就发生了意外,孤男寡女的指尖就挨在了一起。
熊柱登时爆红了脸,小娘子也羞羞答答的,但唐寿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暧昧的火花还飘在两人中,轰轰烈烈的烧着,下一秒,就被一个巴掌打翻,油罐咕溜溜滚在地上,洒了一大半的油。
“你……”熊铁抬头刚要理论,看见来人是陈家老四,也就是小娘子的郎君时,怒气喷发的火焰哑了声。
倒是小娘子哎呀一声,忙扑到地上,将油罐扶了起来,看着里面还有半下的油,肯定比她要买的二文钱的油多,才松口气。
陈四拽着小娘子的胳膊,一把将人从地上粗暴地拽起来,“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我还没死,就敢当着我的面眉目传情。”
小娘子惶恐地解释道:“我们没有,我和三郎什么都没做,刚刚,就是……就是意外,我们手不是故意碰在一起的。”
唐寿就差没捂眼睛,这女的是真蠢还是假蠢,这种事也拿出来当着大伙的面说。本来只是两个人知道的事,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就算没什么,这么一说,就成了有什么。谁家男人能不怒!
果然,陈四气到眼睛都突了出来,脸红脖子粗的恨不能宰了熊柱。
“好啊,你竟然敢轻薄我娘子!”陈四根本不容熊柱辩解,上去照着熊柱的脸就是一拳。
他突然发难,熊柱没有准备,陷入了被动,眼睁睁看着这一拳就要打在自己眼眶上,半空里,生生被熊壮山给挡住了。熊壮山抓着陈四的胳膊,一拉一推,眼看着没用力,竟就把人掼倒在地。
陈四狼狈的爬起来,还要上。熊壮山嘭地一下,将砍刀劈在骨头上,骨头被一劈两半。
熊壮山沉着嗓子威胁道:“你要在我熊壮山家里闹事?”
熊壮山?
陈四下意识吞口口水,熊壮山大名鼎鼎,壮举太多,威名临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
看着他手里的那把锋利可鉴人的砍刀,再看看凶神恶煞的熊壮山,他到底没敢硬碰硬。可这口气堵在他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简直要憋死他了。
陈四回头去拽小妇人的胳膊,怒气冲冲道:“赶紧跟我回家,我就知道你这次跟我吵架要回娘家就是个借口。是不是听说熊家现在发达了,就不要脸地往上凑,你别忘记当初是你嫌弃熊家穷,选择了我的。现在虽然我老陈家比不上熊家,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娘子,敢给我勾三搭四!”
那小妇人竟不跟着陈四乖乖地走,反而蠢到极致的火上浇油道:“我没有,从前是我和三郎没有缘分,并不是我嫌弃三郎家穷。至于刚刚,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一起的。”
“三郎?”陈四鼻子都要气歪了。
郎君在昱朝是尊称,一般只用来称呼大户人家的男丁。村里人间都是姓氏加排行这样叫,要是喊谁几郎,就是在捧着对方的叫法。
“你叫的是真亲密!”陈四气的浑身颤抖,面颊更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扇肿了,他仿佛听见周围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在议论他,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小妇人打翻在地,“贱人!”
陈四碎了她口,抢过小妇人怀里的油罐塞进装骨头的竹篮里就去薅小妇人的头发,竟打算就这么生生把她拖走。
“在我跟前穿得和丧夫了似的,到了野汉子跟前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