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riest
在东川的时候,盛灵渊曾经借助回响音,用自己的精神强行压制所有被纳入回响音范围里的人,几分钟之内就让人们恍恍惚惚地忘了来龙去脉,但这一次的回响音里显然没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范围太大,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同时给数以十亿的人洗脑——把地球变成个大洗衣机都不行——所以对方才只能靠一步一步地曝出异控局的内部资料,同时辅以暗示性极强的回响音,潜移默化地让特能和普通人对立。
黑雾写道:“我们或已找到回响音源头,稍安勿躁。”
然而他冷静得了,整个世界冷静不了。
此时,异控局全体外勤除了应付到处煽风点火的通心草,就是争分夺秒地把屏蔽回响音的屏蔽器发到民众手里。
电视、网络上各大主流媒体紧急停止了娱乐节目,滚动播出佩戴屏蔽器的重要性。
异控局的总部大楼坍塌、功能失灵,在这种情况下,想拉起大规模的回响音屏蔽网,他们无论如何都力有不逮,也来不及。
因此最经济、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下发屏蔽器。可屏蔽器方便戴也方便摘,民众拿到这东西以后,戴与不戴都全凭自己乐意,控制不了。
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回响音的存在,因此在一般人看来,单位或者社区急吼吼地发“屏蔽器”的行为奇怪极了,尤其是在很多人跳出来,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记忆被动过的时候。
一开始,出来说话的人们都是真正被改过记忆的,然而等话题发酵到一定程度,里面浑水摸鱼的、编故事好玩的、不怀好意的、被群体效应影响的……全都七嘴八舌了起来,一个个说得煞有介事。明明只有极少数人曾被卷入过异能事件,比卷入连环车祸、中千万大奖的概率还低,但一片沸反盈天中,倒好像人人都在疑神疑鬼自己丢失过记忆,人人都能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咂摸出那么几件细思恐极的事。
“不管别人戴不戴,我肯定不戴,反正我就把话放在这,这玩意,谁戴谁傻。”
燕秋山拉着一车紧急调来的屏蔽器,赶到了一处屏蔽器发放点,替他们补货,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这么一句——他们外勤人手不够用,连伤员都只能跟着上阵,好在金属系特能就这点方便,他们可以自由控制汽车的煞车和油门,不一定非得脚踩,瘸了也不影响开车。
燕秋山推车门的手一顿,旁边知春忽然说:“你看那里。”
知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小区,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早就亮了,那小区里却漆黑一片,显然是停了电。
人群里又有人大声说:“以为现在老百姓都跟过去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谁还不会上个网?你们拿那些东西偷偷摸摸修改我们记忆,这回好,东窗事发了,大家伙都想起来了,就强制要给我们上洗脑器!不来领,就断电断水,逼着我们来,一会是不是要把明白人都关起来,跟中世纪似的,一人脑壳上钻个窟窿钻傻了,防着我们胡说八道?”
“他们怎么那么大权力,这世界到底谁当家?”
“我反正不戴。”
“我也不戴,今天晚上天挺好,空气也新鲜,我没觉得有什么需要‘屏蔽’的。”
“可能是要屏蔽咱们的脑子吧?”
现场发屏蔽器的王泽艰难地从人群里绕出来,跑过来接燕秋山:“燕队,从后面绕过去吧,这边堵上了。”
“怎么回事?”燕秋山皱眉问,“你们为什么断电断水,强制人家来领屏蔽器?这不是激化矛盾吗?”
“不是我,”王泽用力抓了一把只有一层小发茬的头皮,“咱们一天到晚在外面跟通缉犯和变异怪掐,哪处理过这种事?是社区做主拉的电闸——这不是一开始上门发屏蔽器,人都不开门么。群众情绪激动,根本不相信我们,这回响音又跟病毒似的,我现在没别的招,只能听他们的。到底哪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让我逮住,非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水漫金山’!”
王泽的怒火仿佛冥冥中被人感觉到了。
赤渊大峡谷附近,一处山坡上,枯树被柔软的藤蔓缠住,一个人影从浓密的绿萝树叶中露出来。
罗翠翠以前只有指甲、头发等能化成绿萝藤条,此时,他整个人却都已经半植物化了,也看不出是人身上长了藤,还是藤条里结出了个人,下垂的藤条将他的五官也拉得往下跑,脸变了形,活像已经吊了几千年的丧。
“他们全境通缉我呢吧?”罗翠翠说,“你说我这点特能,平时除了剪几支绿叶给捧花当陪衬,狗屁用没有,还得留下能量档案,让他们方便追踪,不如你们什么都没有的呢……”
一双软底的皮鞋踩着满地枝叶,“沙沙”地走过来。
罗翠翠:“巩主任。”
一个男人掀开绿萝帘,从林间走了出来,他看着大约六十来岁,戴眼镜,容长脸,身材保持得不错,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只是一对法令纹一直延到下巴上,将他下半张脸切得冷酷又严厉——是传说中退休之后就一直离奇昏迷的前任善后科主任,巩成功。
巩成功既是镜花水月蝶事件的参与者,又是“受害者”,直到现在,异控局里仍然认为他不明原因的昏迷是某些怕他泄露秘密的外勤干的。
毕竟巩主任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能有多大破坏力呢?总不过是贪婪了些,借镜花水月蝶给自己敛点财,用蝴蝶瞒报死亡人数这馊主意不会是他想出来的,肯定是被那些走了歪路的外勤特能们胁迫他的。
“你现在的特能水平早就不是档案里留的那一点了,”巩成功说着,低头看自己伸出来的双手——只见这个“普通人”掌心里居然有微弱的电光闪过,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陶醉地深吸了口气,“我也就快不是‘普通人’了,等赤渊彻底解封……”
他们脚下的赤渊大峡谷安静极了,全世界的植物都在疯长,只有赤渊的原始森林不动不摇地保持着原貌。
月光落下,赤渊大峡谷上方仿佛有暗红色的光华流过,带着神鸟气息的封印一头系在守火人身上,一头铺在赤渊里,严丝合缝地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地火。
而大峡谷周围的群山却已经被变异植物缠满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注视着赤渊深处。夜凉下来,天边的月亮变成了血色,大峡谷外的密林蒸出薄雾,瘴气似的。
一道白影从雾气里走出来,峨冠博带,轮廓清秀,是异控局大楼里放出来的妖王影。
妖王影远远地朝罗翠翠和巩成功一点头,张手抓住一团风,那风卷起周围的浓雾,旋风似的在他掌心里打着卷转了几下,不等滚大,赤渊里就冒出一道火光,撞散了那团气流。
妖王影缩回手,舔了一下手背上的灼伤,笑了。
“这样紧张,你是力有不逮了么……守火人?”他转向罗翠翠,“再加把火。”
第117章
“如果这古墓真是回响音的源头, 那也好办。”宣玑嘀咕了一句, 腾出一只手, 单手托起一颗雪白的离火火球,掂在手里抛过来抛过去,“虽然不清楚原理, 但这有一个山头的劈柴,够闷一大锅饭了。”
“也够炖只鸡了,”盛灵渊抓住他的手腕, “别乱动, 如果真是天魔祭,反噬起来不是玩的。”
宣玑问:“启正十年, 孟夏是怎么回事?碧泉山墓如果跟她有关系,为什么里面都是妖族的文字?”
天魔剑刚碎的时候, 他只能浑浑噩噩的跟在盛灵渊身边,养了几年才恢复神智, 除了盛灵渊反复滴血铸剑,很多事他都记不太清了。而之后好不容易清醒了些,丹离一死, 他又离开盛灵渊身边去守赤渊了——那是启正六年的事。
直到盛灵渊从赤渊一跃而下, 宣玑才再次获得实体,这中间十余年发生过什么事、那人是怎么过来的,宣玑没有亲眼见过,只能从度陵宫里留下来的起居记录中窥见一点端倪。
“是我那时候太小分不清男女吗?”宣玑说,“我有点不记得孟夏的样子了。”
孟夏一直跟在丹离身边充当侍女, 没名没分,再加上丹离也一直是条光棍,所以当时人们闲的没事,都八卦她是帝师的红颜知己。早些年随丹离一起到处流浪、收拢人族各部的时候,她混在一帮狼狈不堪的男人堆里,别说是“红颜”,就算是头夜叉,那也应该是一片烂泥里长出狗尾巴花,相当扎眼。
可回想起来,那会他们为了躲避追杀,常常在野外落脚,吃喝拉撒——甚至侍卫们有时直接脱光了蹦河里洗涮,居然也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个女的在旁边不方便。朝夕相处,也从来没听说过谁对她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如果不是需要找她给丹离传话,人们平时好像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存在。
宣玑诡异地看了看盛灵渊,心说:人皇身边全体断袖吗?居然把一个大美女当电话答录机用。
盛灵渊:“我也不记得……”
宣玑正走神,脱口说:“你倒确实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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