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自信又强大,透着珠玉辉光,宛如谪仙——这是温书权对崔俣的第一个深刻印象。
……
午后,温书忱玩的一身汗,进房间找哥哥。须臾,温书权把管家叫去,神色俱厉:“小少爷的藤球丢了竟没人管,你这管家怎么当的!”
管家刚惹过兄弟俩,心虚的紧,不敢反驳,立刻低头认错。
“罢,你去把小少爷的藤球讨回来便是。”见他低眉顺眼,温书权好似也忍下火气,凉嗖嗖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小心飞到东厢房了,你且去寻。”
管家有点不想干,无它,这种历来是小厮的事,让他这呼风唤雨的大管家去做?
眼角迅速一瞟,觑到温书权神色,管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起先做事冲动引大少爷怀疑,大少爷没抓现形,或者说大少爷并不想撕破脸,可这么忍着口气又不爽,所以故意找机会磋磨他。让他这个身份高的大管家去做小厮的事,就是一种折辱方式。
可惜大少爷太小看他了,他现在的确心气高,年轻时却也是一步步从下面爬上来的,有些事早习惯了,这点折辱,于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不过就是取个球,和人道两句恼,如果对方态度恶劣,就笑脸赔不是,甚至任人打骂几句而已,太简单。
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如若能再次拉回和大少爷的关系,以后谋事会更容易。
管家精明的眼珠一转,心里一掂量,就乖顺的束手应是:“小的立刻去办。”
……
管家摆好姿态,脚步轻松随意的走到东厢,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
连敲三遍,内里都没有人应。
管家沉吟,这是出门了?据他所知,这里只住着一个人,还老不在。眼珠子转转,管家觉得他可以取个巧。纵使不甚在意,给人闷头哈腰赔不是说好话也怪难受,不如……就这么进去把球找出来?
反正他又不会偷人东西,这小地方的人都穷,身上那三瓜两枣还不够他喝茶呢,他才看不上。
想好就做,管家也不敲门了,直接大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吓一跳,里面一二三四五六,六个人打地铺排一排躺着睡觉呢!见他进去,一个个睁开眼看他,眉目平静……太平静了,平静的瘆人,仿佛他不是活人似的!
“抱抱抱抱抱歉,”管家心中骇一跳,说话都结巴了,“我家少爷,少爷的藤球好像飞进来了,刚刚敲门没人应,我这才——”
“滚。”
内里人根本不愿意理他,那个略面熟的年轻人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手掌一挥,一阵风来,管家就倒退两步,退出了房间。随后‘砰’一声,房门也在他面前猛力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梁。
管家脑门渗汗,很想大骂几句,又不敢。这些人看起来不太好惹,安全为上……
他走后,房间里有人低声提醒:“头儿,是时候了。”
半晌,一道年轻略沉的声音说:“这雨下完今夜许会停,明日……停不停都动手。”
……
没找到藤球,管家面有苦色的回来复命:“小少爷的藤球没在里面。”
温书权目光凉凉打过他周身,冷哼一声:“你连人家的门都没进,怎么知道小少爷的东西没有里面?”
“那房间特别空,我一眼就看穿了,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温书权眉梢微扬,唇角挑出一个恶劣微笑:“好,你说你看清楚了,那我问你,里面有几张桌子?”
管家摇头:“没有桌子。”
“茶杯?”
“和咱们屋的一样,一套,一个茶壶配四只杯。”
“几个人?”
“六个!”管家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眼力早练出来了,“大少爷,我真看清楚了,里面没有小少爷的藤球啊!”
见管家面有哀色,似乎为难到极致,温书权终于满意了:“好吧,丢就丢了,我再给他买一个,你下去吧。”等人走后,他才看向小几边,双手捧着圆胖白瓷杯喝水的弟弟。
温书忱眉眼弯弯,笑出糯米小牙,把杯子一放,小胖腿一绷,从榻上溜下来:“我去找崔哥哥玩!”
温书权摸摸弟弟的小胖脸:“知道和崔哥哥说什么么?”
“嗯!”温书忱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崔哥哥答应陪我玩五子棋哒!”
……
管家躬身退出房间时,小步,垂头,肃手,一直表现的很恭敬,待到出了房间,才咧开嘴无声大笑,轻轻朝房间内啐了一口:“跟老子斗?还嫩的很呢!”
可是他很快感觉不太对。
不知怎么的,自家大少爷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似笑非笑,似乎很满意,可当他看过去时,大少爷便转开目光,仿佛刚刚是错觉,大少爷并没有看他。
大少爷年长,藏的好,小少爷就不了,老看他,还老捂着嘴笑。当他发问,小孩只抿嘴笑,不说话。
到晚饭时,诡异气氛更甚,连隔壁住着的俊秀主仆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奇怪。小厮眼带同情,俊秀少爷提醒小厮不要多管闲事。
管家真的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伺候人的,随时都在练察言观色这项技能,一路杀出重围做到管家这个位置的,遇事就会想的有点多。管家性狡心思重,想的就更多。他在想是不是温书权坑了他,有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别人都知道的事发生了,因为这件事,他可能会有危险……
越想,心中越慌,越在意,越是心中惶惶,连老鼠蹿过中庭都能吓他一跳。
未知最引人恐惧……管家的反应,完全在崔俣意料之中。
管家今天是必须要去‘捡球’的,如果没想通不愿意,温书权也有办法逼他。他们故意表现出意味深长的神态吓他,也是故意,这个人心理状态越不好,崔俣的计划越容易成功。
而且因为管家和温家兄弟矛盾,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没半点可疑之处。
夜幕一点点笼罩,崔俣长呼口气,闭眸静思,马上就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戌时末,房顶再次传来瓦片轻响,崔俣故意多等了一刻钟,才把蓝桥派出去。
蓝桥还未回转,温书权先上门了。
他面上潮红已去,眼神清亮,言笑晏晏,精神不错,看来病已转好:“我很好奇,欲旁观崔兄‘以理服人’,不知可否?”
崔俣当然很欢迎。
温书权是他想网罗的人才,虽然现在略年轻,还没有像上辈子几年后那样大杀四方,但人才注定是人才,他心中早有一系列攻略方法,如今自己送上门正合宜,他当然不吝展示。
想要让人心服,自己总得强大。
“委屈温兄暂安于屏风后。”
第9章 请叫我大忽悠
雨一直未停。
数夜不见星月,黑云遮天,四周不见鸟雀,不闻虫鸣,耳畔只有雨落四野的声音,眼前只见隐隐反射亮色的雨线。
一豆灯光从房内映出,衬的地板泛白,雨线更亮,寒气陡然升起,沁的人骨节生凉。
管家紧了紧衣服,暗示自己吓自己,还未到七月半,哪来的鬼?
给自己打足了气,他上前敲门,不料门只是半掩,轻轻一敲,就已弹开。
“你来了。”桌前少年听得声音,并未转身,看都未看他一眼,自顾握着手中书。
管家左胸‘怦怦’的跳。
少年长的实在太俊。修眉星目,面若晓月,肤凝美玉,唇色如樱,眉间一点红痣,男生女相,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违和。只因他气质太好,身子虽瘦,却纤长,如拔节的竹,内有独特韧劲,仿佛万千风雨皆摧之不倒,无半点女儿娇娇之态,断不容人认错。
如豆灯光下,少年一身月白绸衫,仿佛把月光披在了身上,莹莹如玉,辉辉如珠。
管家此刻心情,犹如身陷鬼故事场景,险途,危机,瘆人场景,偏又遇到心善或心辣的精怪……心内惶惶半日,他早就如惊弓之鸟,不知如何是好,现下恨不得立刻跪地磕头,求大仙指点明路!
狠狠掐了把手心,管家提醒自己理智:“不知道少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无它,”崔俣指尖轻捻,神色淡淡,“只是想提醒你,你就快死了。”
是时,冷风顺着窗台卷时,刮的烛光跟着大力摇动,房间陡然安静。
管家大骇,眼瞳倏的收缩:“你此话何意!”
因被戳中心中所虑,管家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但又不想相信,面上颇有些恼怒。
他希望崔俣快点解释因果,崔俣却偏偏不说话,只慢条斯理的翻着书,似乎被书中内容吸走全部注意力,全然忘了他这个人。
管家气的直瞪眼,却也没敢甩袖而去,深呼吸几口,赔出笑脸:“请问少爷——”
“我姓崔。”
“崔少爷。”
崔俣此时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书,垂眸整理微乱袖口:“你家夫人姓柳,你是陪房,一直倍受柳家老爷信任,是也不是?”
“是,”这点管家很骄傲,也不意外崔俣能打听到,“我家老爷最信任我,有几次老爷遇事,还是用了我的主意,才化险为夷。”
“所以,我说你要死了。”崔俣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同情。
管家一愣,这是怎么话说的!为什么是柳家仆,得老爷信任,就要死了?
“天降大雨,数日不息,有何后果,你可知晓?”
管家看看外面大雨,同样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问题:“路,路淹了,不好走?”
崔俣没说话。
管家觑着他神色:“不易烹食?”
崔俣仍然没说话,只微微摇头,似很失望。
管家心下咯噔一声:“发大水?灾民没吃的,劫咱们?”
崔俣指了指天。
管家微微侧头,脑子急转,问题不会来的无缘无故,少年刚刚提到老爷,老爷是朝官,所以……“朝廷会赈灾?”
崔俣一脸‘孺子可教’的微笑,仿佛管家能想到这,还不算蠢。“东厢乃死士。”
管家眼皮微颤,东厢的人是死士?谁的死士?后又一想,不管是谁的死士,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再次迷茫的看着崔俣。
崔俣指尖滑过温润茶杯:“死士行何事?”
“自然是秘事。”
“秘事被人撞破——”
“当然要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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