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第171章

作者:楚云暮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刘裕却又是淡淡地一摇头:“不。你还须伺机进宫,面见皇后,将这锦囊与信件都当面转呈,最好再将谢都督的处境说的越惨越好,如无意外,皇后激愤忧惧之下将会颁下衣带诏——有凤诏在手,你我便不再是起兵作乱的乱臣贼子而是苦心救驾的勤王功臣了,北府起义也将师出有名!”

何无忌击掌称赞,当下转身便走,自去布置。刘裕一人独立堂上,缓缓饮尽手中残茶:他不信他想的到的谢玄虑不及此,肯定是投鼠忌器,顾及王皇后困于深宫,不欲她也牵涉到这兵锋之中,而令司马元显对她不利。可他不在乎,他只要最后的胜利!

东晋隆安二年秋,北府统帅王恭奉皇后诏令于京口起兵,以东海王司马元显“离间帝后,祸乱宫闱、把持朝政、日渐不臣”等八大罪状誓师勤王,除奸诛佞。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大部分郡县甚至开门迎降,不过半月,大军抵达瓜州,兵锋直指建康,朝廷为之巨颤。

第139章

王国宝匆匆奔走上堂,跨过门槛之际甚至因急折屐,他顾不上重新穿好木屐,一见司马元显便耷拉着一张脸道:“殿下,王恭的北府军已下瓜州,下一步就要到石头城啦!”

司马元显正与张法顺商量此事,见他惧怕地如此失常,便皱眉斥道:“瓜州太守是你举荐的人,居然不战而降,本王正要好好问一问你!”

王国宝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这一折来,忙辩道:“瓜州驻军不多,王恭又兴师动众,这,这他也是没有办法才——”

“那太守大人对敌人有没有办法尚未可知,但对王大人就一定是十分大方讨喜。”张法顺冷不防开口打断了王国宝的辩解,他刚从会稽又替司马元显征调了一批税钱过来,充作驻守建康的“乐属兵”的军饷以激励士气——他忙地分身乏术,就越发看不起惯于阿谀奉迎怂恿挑拨的王国宝。前些时日,王国宝很是得宠受信,风光无限,连他都得靠边站,可仗的是什么?瞧瞧他对谢玄的那些谗言与手段,哪里看的出来也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

王国宝对张法顺怒目而视,却硬是不敢回嘴,见司马元显也阴沉着脸一声不吭,赶紧陪着小心寻个由头,脚底抹油,溜了。

张法顺瞪着他的背影半晌,才道:“王恭起兵,有一半矛头都是对准了他,说他奸佞祸国,卖官鬻爵,甚至挑唆殿下,祸乱宫闱,软禁帝后;另一半则是为救谢玄。殿下,谢玄再好,也比不上您的江山您的大计啊,若还是将他死死扣在手里,怕会更失民心,殿下不如——”

司马元显一抬手,止了张法顺滔滔不绝的劝谏:“你放心,当初有些事本王有意推他出面去做,就是存了个替罪羔羊之意。为叫王恭退兵,我可以除去王国宝以平民愤,但是,谢玄,我不会放手!”

不出数日,司马元显果然上表朝廷“罪己”,自责误信奸党以致国事渐非、宫闱失和,将大部分罪责全推卸到王国宝身上,将其全家收捕下狱,不日,按律处死王国宝与其子王绪,并废其女贵妃位号,贬入冷宫。同时明诏褒奖王恭起兵讨伐王国宝乃“忠心为国之举”,更加封其为前将军,四两拨千斤地意欲平息事端。

这对司马元显来说,着实已算是前所未有的服软认输了,王恭下令全军暂驻瓜州,停止进攻石头城,是一个观望僵持的态度——他虽心高气傲,却也知王家世代高门,忠于皇室,若非被逼无奈,他完全不想走“武谏”这条万分危险的道路,何况司马元显推出一个王国宝顶罪,也算是业已谢罪,他毕竟是参知政事的相王,正儿八经的皇族显贵,就算自己有凤诏在手,是奉旨起兵诛除奸佞,但如今既已有一个“奸佞”伏诛了,自己再不依不饶地大动干戈,恐逃不脱拥兵要挟、别有用心之说。

然而他也不肯就此退兵,还镇京口——司马元显之所以敢如此肆意妄为,盖因他扳倒了与王家唇齿相依的士族领袖谢氏!没把谢玄救出来,他这次起兵就不算成功。

青骢在院门口陡然见到司马元显,唬地立即跪在道旁,一面请安一面惴惴不安地想:自战事又起,司马元显已经好些日无暇踏进偏院了,今儿怎么…因而在他脚边拦了一拦:“殿下,谢大人,不,谢公子刚刚才用了药又睡过去了…”

司马元显住了脚,连日忙乱之下,他面色青白,眼布红丝,已是疲惫地很了,然而拧眉瞪向这个在他眼里连地上之泥都不如的小东西时还是透出一抹阴狠的厉色,忽而飞起一脚踹中心窝,在一道惨呼声中拂袖转身、径直入内。

室内放下了帘幕,焚起了帐香,一片阗黑中暗香萦绕。谢玄躺在湘竹榻上,倒是睡容平静。榻边摆着半盏残药,司马元显端起来嗅了一嗅,果然是先前王国宝敬上的丹药煎化而成的——凡服用者气衰神竭,终日恍惚,想来也没有心力去做旁的事了。

他伏下身子,含住了谢玄干燥而冰冷的双唇,身下的人却似无知无觉一般,连呼吸都不曾有一丝的紊乱。

司马元显至此才放下心来——他是被谢玄弄怕了,就算他断了臂,丢了官,失了自由,也不敢完全掉以轻心——无论如何,王恭奉召起兵,时机配合地未免也忒巧合了些。

“先生,你瞧你无事一身轻,只要高卧即可,多好。而我却几乎要被王恭逼死了——他今日又再次上表,不仅要我放了你,还要我辞去尚书令兼扬州刺史,只满足做一个区区东海王!”他摸了摸谢玄的长发,忽然一笑,“呵,我已经给过他一次面子,他还不肯罢休,甚至还要跟我抢人,这王阿大真以为自己能手握重兵号令天下了?先生,您就算现在这般模样了,总也不能让我省心。不过,你放心,谁也打不进这建康城,你也出不去这西王府!”

司马元显并无兴趣对个睡地像个死人的谢玄长时间的直抒胸臆,临走前他又加派了人手,将此处更为严加看管起来。

谢玄在黑暗中忧心匆匆地睁开双眼,心头一阵不安,却也知道再想向外传递消息却也难了——司马元显不长于军事,但确是诡计多端,难道他已想出了退兵之法?

然而还不等他暗自惴惴几日,便见青骢神色焦灼地匆匆入内,谢玄恐他在司马元显的耳目面前露了异样,便伸手将药碗拂落在地,有气无力地怒道:“我已无大碍,为何还要日日喝这不知什么劳什子的药!”

话音刚落,果然有侍卫应声推门而入,查看内情,青骢定了定神,便跪下道:“此乃殿下吩咐,请大人万勿为难奴婢~”

待他收拾好一地的残瓷碎片,谢玄才低声道:“怎么了?”

青骢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有几分不忍:“王大都督…兵败了。撤往曲阿途中,为部属所执,已押回建康…”

谢玄此惊非同小可,司马元显不惜闹地三吴地区民怨沸腾所招募建立的“乐属军”有多少斤两,他是知道的,就算这一两年来日夜操练也断不会在数日之内就能大胜他一手创立的北府精锐!更重要的是王恭一败,不仅意味着他难逃生天,更意味着连北府军都要成为司马元显的囊中之物!

“到底怎么回事…”他无力地跌坐在榻,虽是仲秋而汗出如浆,喉间也涌上一阵腥甜。青骢忙起身搀扶住他,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听说…原本是王大都督部下的鹰扬将军刘牢之今夜将谒见东海王。殿下下令全府准备夜宴,要以最高规格礼待刘大将军。”谢玄怔了一怔,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似瞬间清明了起来——刘牢之…是啊,也只有刘牢之倒戈,北府军自相残杀,王恭才会败地那么快、那么惨…可为什么?刘牢之再贪财嗜权,也不至叛主…为什么会被司马元显轻易收买?!

刘牢之确实对谢玄此生敬服,但谢玄却并不知道他与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王恭早不对盘,二人间的矛盾早已种下,只是往年北府有他坐镇,这才相安无事。

而司马元显正是看透了这一点,便命张法顺秘密出城,往见刘牢之,以相王之名允若他“一旦倒戈,勘乱事成,即以王恭位号授之”,意即许刘牢之北府都督之位——有晋以来,未有寒门武夫可位至三公者,刘牢之如何不心动?何况他服谢玄为帅,是因为谢玄出身高门自己也是一代名将,更对他亲自提拔抬举,可王恭算甚?纸上谈兵一赵括耳!看着谢玄面子尊他做了都督,王恭还真以为自己能号令三军,镇日里趾高气昂,视他这军中第一实权人物如寻常的部曲属将,此次出兵,也依旧像往日一般对他挥之则来呼之则去,毫无倚仗尊重之意——他不反谢玄,却不代表他不会反这虚有其表的王孝伯!

轰轰烈烈的北府起事历时不到一月即因大将军刘牢之的倒戈而宣告失败,原大都督王恭于隆安二年九月十七日被司马元显斩于倪塘,京中子弟族人皆被牵连处死。王恭临行刑前仍整理须鬓,神色自若,对监刑的人道:“我闇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我王恭俯仰无愧天地,唯负故人重托——苍天有眼,当证此心!”言罢从容赴死,时人多有惜者。

寒门出身的“江东虎”刘牢之,立即走马上任,成为北府建军以来第一位非贵姓高门而都督六州诸军事的北府主帅。

这一事变传至长安之时,西燕上下正在励兵秣马,准备与刚刚拿下中山盘踞冀州的拓跋珪开战。

导火索依旧是沮渠蒙逊。

杨定自姑臧传来密信,言张掖有北凉残余势力劫持走了软禁中的“少帝”吕荣,意图谋反作乱,军中各部势力亦不乏蠢动者,请苻坚立即回姑臧主持大局——把任臻气地直咬牙:“那北凉小天王如今不到十岁,一直被严加看管,如何轻易就被救出去了——怕是他身边有人故意放水!”苻坚自然知道说的是他亲封的“凉国公主”吕姝,又听任臻愤愤道:“杨定总是由着那个娘么乱来!他若非心软,难道还挟制不了一介女流?!”

苻坚知他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便也不吭声,任他说去,半晌后任臻泄了气一般瘫软,道:“好吧,我也知道这事幕后肯定是因为沮渠蒙逊死性不改,暗中策划,多半还得到了拓跋珪那狼崽子的支持,里应外合布局周密,也难怪杨定中招。”

苻坚笑了一下,知道任臻遇事是越发冷静沉稳了——他还是会气会怒,但发泄完情绪便会抽丝剥茧、周密长远地去考虑问题。“还叫人狼崽子?凉州是西燕的大后方,这些年西燕对外征战多仗着凉州战马与粮食——打蛇打七寸又不用自己出面,拓跋珪精的很呢。”苻坚悠然道,“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此次在长安逗留了半年之久,凉州才人心浮动,杨定毕竟过于正直硬朗,未必制服的了全军上下每一个人。”

这是决定要回凉州平定叛乱了,任臻理智上知道应该,感性上却还是不舍,毕竟在子峻与叔明双双逼他趁乱取东晋而他顶住压力死不同意的时候,他越发不愿离开苻坚。不由怨声道:“是啦是啦,杨定不行,你行——姜还是老的辣!”

苻坚一脸严肃地起身,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紧紧地箍抱着他,正色道:“小臻儿~我真地老了?”

任臻被小X儿雷地筋骨酥软,又是大白天的,连忙骇笑着躲他的狼吻:“诶诶诶我错了,苻天王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越发不要脸越活越年轻…”

苻坚三两下制服了他的反抗,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胡言乱语,半晌后气息不稳地松开了人,竭力平稳呼吸——他一撒手,任臻倒不愿意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囔囔道:“怎么了?苻天王半路就怂了?不是比以前大胆多了么!”

想起他二人当年在凉州之战时还很是为此闹了一些误会和别扭,苻坚无奈地投了降——他骨子里当然还是没任臻会赖。他蜻蜓点水一般又在任臻眉间印上一吻,又赶紧在烈火燎原以前全身而退:“任臻,临走之前我须对你说句心底话。先前姚嵩与慕容永再忠言逆耳也是为你大燕,有些事作为皇帝,是你太一厢情愿了。我不赞成你用兵江左也并非觉得他二人有错,而是我认为你现在最首要的威胁只怕并非东晋。”

说起正事,任臻亦收起了玩笑之色——这些他自然明白,惟其明白,便更难决断。

回想今昔,他不由沉声叹出一口气:拓跋珪,我没想到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的心腹之患。

他已下过一道诏书给拓跋珪,不问窝藏隐匿之罪,只令其尽快交出沮渠蒙逊。此人不除,凉州便永无宁日。

然而拓跋珪诚恳无比地向任臻表示——他还要用此人打江山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沮渠蒙逊他没法交。

这是他第一次明刀明枪地拒绝遵从任臻的旨意。

按理说,拓跋珪是西燕的龙骧大将军,按照前盟,拿下后燕,则燕帝允其复立代国,原属老代王拓跋什翼犍的所有领土包括敕勒川、阴山北以及云中川的大片土地皆可归属原主。然而拓跋珪率领三十万部落联军好不容易才打下了河北全境,无论西燕下了多少道命令,他竟是不准备按照之前约定,放弃冀州,退回漠北做个区区的代王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任臻直到此时,依旧不愿完全撕破脸——既然一道圣旨已无法令拓跋珪令出即行,那便加码,与他做一场交易。任臻是皇帝,不好与人协商的,便只能派出使者,赶到平城宣了一道旨意,只要拓跋珪交出沮渠蒙逊,且不日率军北归,则燕帝亲自到代国故都盛乐为其加冕,此外再让平城、晋阳与中山三郡八县,十万人口,以贺代国复立。

一人换三郡,这是笼络也是无奈——拓跋珪的势力已经牢牢掌控了这些重镇,还不如大方一点暂且割让予他,只要他愿意北撤,且交出沮渠蒙逊,那还维系有数年的和平。

拓跋珪恭而敬之地接过圣旨,恭而敬之地一口拒绝:“中山虽下,后燕未灭。慕容宝逃到龙城,割据辽东继续做他的后燕皇帝;慕容德则突围南下,趁东晋内战,占据豫东,于滑台称帝——冀州战事未平,烽火尤燃,末将还要为陛下扫平御宇,一统中原,万万不敢遵旨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