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月无痕
这是不但想去,还想要带着礼去。
说真的他还有些微妙的不爽,明明是他自己的内丹,不过是借给容庭芳用了一段时间,怎么就变得这么亲近,甚至都要超过他了?余秋远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说:“好了,我会带礼过去的。但是,你若要去,先回到我身体里。魔界魔气滋生,依你现在的修行,尚不能完全抵御。倘若你不肯,也就不要去了。”
大约是因为容庭芳不在,而龙气已消化得差不多的原因,最近金丹乖顺了许多。听到余秋远这话,立马就飞了过来,头一回,乖乖叫余秋远吞了下去。
——叫这个原主人又欣慰又心酸。
这么听话竟然是为了别人。
真是白养了。
可到了第三日,余秋远在蓬莱怎么也没等到晏不晓。苏玄机虽然不赞同他们去魔界,但晏不晓一直不来,他却也有些担心。“晏道长不会不来了吧?”
“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余秋远道,“晏不晓说来,就一定会来。”
再等等吧。
然而自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晏不晓还是没来。
余秋远和苏玄机已经在南海等了一天。
苏玄机看着沉下的夕阳:“师兄,今天快过去了——”
四方城内张灯结彩,喝酒耍拳。大殿里却寂静无声。魔界没有夕阳,但滴嗒的水漏声还是在告诉傅怀仁,三日之约将逝。傅怀仁道:“今天快过去了。”但是并没人来。他倒并非难过,只是心中想,这么粗劣的诡计,倘若晏不晓信倒奇怪了,不来也是正常的。
说归说,这样找着理由,心里却是有些失落。傅怀仁无端端想到,倘若今天不是在魔界而是在沧水,他不是在做戏而是果真要娶妻。请人派了信给晏不晓,结果对方却没来。而他从此就果真要和一位女子共结连理。晏不晓于他而言,只能是一位偶尔碰面的朋友——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傅怀仁自己都难以接受。他从前觉得最多不娶妻,总归是能和晏不晓保持这么一个或近或远,尚能把酒言欢的关系。可今天,直到穿了这身红色的喜服,傅怀仁才恍然发觉。其实他还是很小气,亦很自私——
滴嗒一声。子时将至。三日之约,终究到了头。这场假戏到底是成不了真的。傅怀仁只觉得有些好笑,容庭芳肆意妄为,他倒也脑子糊涂了,去和晏不晓玩这场把戏。不知道对方心中如何想的,是否还在不解——
傅怀仁将衣服脱下叠好,冲坐在那的容庭芳道:“看来这场好戏是不能叫尊上满意了。难为你还特地去寻一件喜服来。只是觥筹之宴莫要辜负,不如与城民把酒言欢吧。”
容庭芳撑着头,尚未答话,视线却挪向了大殿门口。
——忽然一声破门之声。
一个穷酸的剑修站在了门口,身上挂了个包袱,手里拎了把剑,气喘吁吁,刚一进来,视线就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殿中的傅怀仁身上。对方如寻常一样一身蓝衣,仍旧戴着那根鸡翅木簪子。这里的清冷和外头的热闹简直是天壤之别。
掐着时间赶来的晏不晓有些疑惑,不是成亲吗?但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他算错了时间,婚宴已经结束了。晏不晓边走进来,边道:“我来晚了吗?”
容庭芳勾起嘴角:“来晚了,洞房都入了。”
“……”晏不晓略略吃了一惊,上前一步拉过傅怀仁的手,“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连容庭芳也没能摸懂。
晏不晓很是担忧:“我只怕容兄弟果真给你找个妖精鬼怪。”他当然知道傅怀仁就算成亲,也一定不是自愿的。他怎么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呢。但容庭芳既然出此下策,说不得为了戏码更逼真一些,当真把傅怀仁塞给什么魔界的女子。魔界的女子美虽美,却也凶悍。并非傅怀仁的良配。
容庭芳嘴角抽了抽,这小子,看来是没有上当。
他道:“你小心我真的送他一堆女人。”
晏不晓这才看向容庭芳,一脸真挚道:“余真人说了,容兄弟爱好成人之美,不喜欢强迫别人。虽然此回不知为何出此幼儿之计,但大约是因为才吃过蓬莱的饭,觉得不好意思,又难于开口正大光明的邀请,故而借此机会,名为成亲,实则请回便饭罢了。”
“何况外面张灯结彩,岂非是大洲不可见的风景?”晏不晓说着,便笑起来,“余真人正谢过容兄弟好意,与你手下魔将一同夜游四方城呢。”
容庭芳:“…………”
下一秒大殿内就没了他的身影。
傅怀仁自晏不晓来,心尖便都在颤。没见晏不晓时,他觉得呆在魔界尚可。见了晏不晓后,哪里都只是将就。他握着晏不晓的手,眼中带着笑意:“你没上当。”
晏不晓道:“没上当。”
“没上当为何要来。”
晏不晓道:“魔尊想办法请我来,我岂能不来。我不来,余真人怎么来。他二人明明互相挂念,却要打你的主意。君子好成人之美——但他的请帖倒是提醒了我。”毫无顾忌地将魔尊自以为人不知的小心思给戳了个透。
话糙理不糙,若叫容庭芳听见这番话,大约是要气死的。傅怀仁不禁觉得心中快意。他想,容庭芳到底还是想错了晏不晓,他又岂是真的无知之辈呢。
“可说到底,我还是得谢他。”晏不晓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紫金木盒,微笑道,“怀仁,我备了一份薄礼,不论你成不成亲,都是要给你的。”
盒子一打开,是一株翠色的草,扎根在一块深红色的土壤之中。
幽幽透着一股生机。
傅怀仁:“……”
晏不晓笑道:“是我运气好。那回去炼狱谷没能将它取来。如今终于将它摘到手了。”他将盒子盖上,珍而重之放到傅怀仁手中,“送给你。我祝你一生长寿平安,如意喜乐。”
傅怀仁顿时心里像倒了一锅热油。
噼里啪啦直响。
“——你。”
傅怀仁欲开口说话,方觉喉间有些堵塞。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怎么取来——”话却还是梗住了。
傅怀仁知道这个草,容庭芳和他说过,它生于烈火,常人不能得。晏不晓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他备这‘薄礼’都做了什么,傅怀仁不敢去想。他去撸晏不晓的袖子,晏不晓原本是一身短打的,如今从脖子到脚腕都包了个严严实实。这么一撸上去,露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叫傅怀仁手都在抖。
身上多多少少,皆是灼烧的痕迹。三天不够晏不晓将伤痕处理完毕。
“我的剑,是天下第一快的剑。”晏不晓不以为意,躲过傅怀仁的触碰,只将袖子放下来,伤痛抹不灭他话语中的自豪,“就算是烈火,亦无法拦住我。”
见到请帖时,晏不晓没顾上此事真假,却只恍然大悟一件事,傅怀仁终究是要成亲的。傅怀仁对他如此之好,他应当替傅怀仁备一份天下最贵重的礼。他要傅怀仁,远离病痛,一生长久,享尽儿孙满堂的人间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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