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生蔓野
毕竟有着几千年的代沟, 协议上的一些条款,谢遗不怎么能看懂。
白白就在一边细声细气地解释给他听。
大意是,谢遗需要在伤好之后住进祁家,后续复健的事祁先生也会帮他安排好。
但是他需要配合祁小少爷的自闭症的治疗,行动也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作为报酬,是一笔足够他挥霍后半生的钱和两处房产。
白白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心动了,小声道:“其实宿主大大答应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住进祁家,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任务目标了哎。”
就算最后的钱没有机会用到也很好啊,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钱,至少心理上很满足。
谢遗抬眼看向律师,他的眼眸是过于纯粹的黑,安静地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他非常认真”的错觉。
一贯牙尖嘴利的律师先生在这样的目光下,也不禁生出些微妙的心虚之感,只觉得自己手中这份协议对眼前这青年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他分明草拟过比这更加过分的协议。
“可以。”谢遗说着,还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同意。
对方却将手中的一纸协议收了回去。
谢遗正有些诧异,就见那人微笑着道:“这份协议只是供您先过目,后期会有更加完整的过来,在此期间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谢遗没有什么异议,“好。”
后续给出的协议便不像是之前所见的那般简陋了,条条款款逾千条,非常缜密,出现在谢遗面前的时候厚得可以装订成册。
白白给谢遗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涉及谢遗底线的过分要求后,双方签订了协议。
谢遗对于枯燥乏味的养病生活早已经习以为常,因而在康复期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愉之情,终日都很平静。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奇怪了,那位至始至终不曾露面过得祁先生甚至让人请来一位心理医生为谢遗做检查,想要确认他并没有因为之前受伤产生什么重大的心理上的疾病。
只是谢遗对职业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更没有亲眼看见别人砍下自己的手指,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得空的时候白白会为谢遗介绍现代的事物,想让他早些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在现代人思维里,古代人似乎应该为现代的高科技而折服,甚至将之敬鬼神。白白一度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在教谢遗的时候,甚至想过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行。
实际上,从某些角度而言,不过是一方站立于巨人的肩膀,一方处于巨人的脚下。当高度被拔到同样的时候,现代人的优势较之古人也不复存在。
谢遗的适应速度,让白白险些怀疑自己的宿主被掉换了。
左明远医生似乎对谢遗很感兴趣,寻房的闲暇里很爱来找谢遗讲话。
他生的美貌,便只是站在那儿也让人觉着赏心悦目,即便偶尔言语刻薄,也还在谢遗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这天他提了一篮水果来,问谢遗:“吃水果吗?病人送了许多。”
他蓬松的金发被发圈在脑后扎了起来,只有额前几缕因不够长,自然地垂落下来,随着动作轻轻曳动,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外面正下着雨,有剔透的水珠在玻璃窗上拖曳出蜿蜒的湿痕,模糊了窗外的景致。屋中没有开灯,不明亮的光线落在湿润的空气里,显得昏暗而暧昧。
左明远微挑着眉看谢遗,五官淹没在幽阴的光线中,看得不甚清晰。可是头发是极其显眼的,每一缕都仿佛自带光彩,如融化的金子拉成的柔软的丝。
不可否认,谢遗是有些喜欢看他的,于是微笑着点头:“好啊。”
左明远一如既往地刻薄了一句:“这么久都没有人来看你?真是没见过像你人缘这样差的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谢遗的面孔。
青年的容貌是一种偏于古意的美,眉修长,眼略狭,眼尾上挑,睫羽低垂的时候,就显出一种介乎清冷与荏弱之间的奇异气质,非常地……吸引人。
怎么看,也不应当是没有社交圈的人啊。
谢遗确实是没有社交圈的。
这具身体本身是有些自卑的,因自卑而生自傲,是一种非常不讨喜的性格。
同行之间竞争激烈,他又不常与人交流,失去价值之后,更是经纪人也不愿意上门了。
医生从篮子里捡了一个苹果出来,去洗手间洗了,用刀切成好看的小兔子形状装进了碟子里,才端到谢遗面前,甚至还问了谢遗一句:“好不好看?”
谢遗被他这带着几分炫耀又有些别扭的问话逗笑了,道:“好看。”
他将盘子搁在了桌上,用牙签一根一根戳了上去,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吃过这样的吗?”
谢遗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没有。”
左明远便低声哼笑了一声,是一种不愿被人察觉的压抑的愉悦:“我就知道。”
白白:“啊呀啊呀……”
谢遗略诧异,看了白白一眼:“怎么了?”
倘若不是没有手,白白已经捂住自己的眼睛了:“恋爱的酸臭味。”
※※※※※※※※※※※※※※※※※※※※
左明远:我单方面宣布,我和谢遗谈恋爱了!
谢遗:???(内心os:有这回事吗?)
还未出场的攻:一个小兔子苹果算什么,我要承包全世界的水果摊子!
今天回校,坐了好久的车,有点儿晕车,更新比较少……明天一定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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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掌上珠
实在是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顾虑着左明远还在, 谢遗简直要拎起系统检查看看它是不是坏了。
左明远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 也无从知道刚刚那句话。他将牙签一个一个扎在苹果上后,就端起盘子,搁在了谢遗的左手边——他知道谢遗的右手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取出钢针。
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一个个果皮鲜红果肉淡金,看着精致小巧分外可爱, 即便是谢遗这样不怎么喜欢吃苹果的人都颇为意动。
左明远看他吃了, 站在一边抱着手臂慢悠悠地出声:“好吃么?”
吃起来确实是比谢遗从前吃过的那些都要清甜香脆,他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就看见拥有一头金色发丝的青年愉悦地弯起了唇,镜片之下眼眸都因为这个笑而微微眯起,整个人宛如一只慵倦的大猫。
“这是今早空运过来的,”他声音和缓, 却有些微不至于让人反感的傲慢在里面,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
谢遗睫羽翕动了一下,道:“谢谢, 我很喜欢。”
白白在一边哼哼唧唧:“明明之前还说是病人送的, 大屁.眼子。”
其实就是想勾搭宿主大大对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谢遗并不是一个习惯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而对方也显然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 聊到最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盘子的里的小兔子苹果吃了几个后谢遗就不再动了, 果肉因为暴露于空气, 慢慢氧化泛出些浅淡的褐色。
左明远此刻的注意已经不再是停留在那盘切得好看的苹果上了,他只是静静看着谢遗,目光游离于对方过分出色的容貌。也许是之前受伤失血太多的缘故, 谢遗的面孔始终是一种不自然的苍白, 唇瓣也是如纸一般寡淡的颜色。
他忽然想到下一次可以带一些补气血的食物来。
比如红豆、薏米、红枣……
转眼又是一惊——
自己想这个做什么?
再过一个星期谢遗就可以取出右手手指的钢针, 离开医院了,那时候谢遗怎么样,又关他什么事?
他正想着这事,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似乎只是为了意思一下,告诉屋子里的人自己要进来了。因为还没等屋中的两人开口,门便由外向内地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谢遗已经不陌生的律师先生。
“抱歉,”他并没有走进来,仅仅是站在那里,目光忽略过站在床边的左明远,看向谢遗,有些歉意地道,“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需要谢先生提前出院。”
没等谢遗开口,医生便轻轻哼笑一声,一贯优雅的腔调中掺杂了些挑衅地:“哦?方便问下出了什么事吗?”
律师与他似乎是熟识了,闻言,也不见恼怒,只是道:“左医生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也一起去。”
左明远微不可觉地蹙了下眉,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了起来:“不去。”
律师微微颔首,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早就习以为常。
又看向谢遗:“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谢先生这就可以去了。”
左明远“喂”了一声,懒懒撩起眼皮,睨着律师,道:“多少给人换件衣服的时间吧?”
“抱歉,事急从权。”律师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是希望谢先生可以尽快。”
“好。”谢遗点了点头,就要从床上下来。
左明远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谢遗。”
谢遗茫然地转过头去:“嗯?”
左明远看着他,眼瞳中有极其微妙的情绪浮现。他抿了一下唇,最终,轻轻吐出四个字:“小心一点。”
路上小心吗?
谢遗的心头升起一丝怪异之感,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律师就已经出声催促了,谢遗只得匆匆应了一声:“好。”
起身离开。
祁家的别墅建在山顶,车子越是往上开,便越能察觉到周围气温的变化。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的时候,绵绵的细雨已经停了,一线阳光冲破厚重的云层,放肆地倾泄而下。
车门推开的刹那,裹挟着潮湿冷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于肌肤之上激起一层细微的战栗。
谢遗低头出了车,刚站稳,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站在那儿,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五官精致而柔软,有一种如小动物般的无害之感。一双漆黑的沉静的眼,在触及谢遗的刹那,倏然绽放出光彩。
许是山上温度低的缘故,早已经过了花期的琼花此刻仍是盛放的。它开的太嚣张放肆,柔软如云朵的花团紧紧簇着,几乎全然地盖住了翠绿的叶。
大片的琼花繁盛如浪涛,汪洋恣肆接天而来,分明是那样素淡的颜色,却因为错季,显出一种近乎诡魅的冶艳来。
可是如此繁丽的花,却不及少年眼中的光彩半分。
如死寂的灰烬之中复生出星星火光,燎原而来席卷视野。
尚未等谢遗反应过来,这少年就已经踩着满地逶迤的花瓣飞奔到他的面前。雨刚停,地上仍是潮湿的,水洼里的水被他踩得溅起,脏污了鞋子和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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