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终于成了盛世白莲 第4章

作者:云生蔓野 标签: 三教九流 爽文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谢遗道:“多好的药给你用都是值得的。”

  他只是叫.春枝找出自己屋里最好的药来,自己并不知道这药到底有多珍贵。即便是谢家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也只堪堪找得出三瓶这样的药。

  王景明瞳孔一缩,首次认真地打量起谢遗来。

  青年面色是缺乏血色的白,在这污黑的牢狱里,通透得和个瓷人一般。此刻眉眼低垂,少了往日那种恣肆的放荡,显得温和又沉静。比之从前风流浪荡的模样,倒是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的楚楚。

  他一贯知道谢遗容貌生的好看,可是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招人的模样。

  然而谢遗还不自知,说出那样暧昧不清的话。

  当初,金陵城里,谢遗心悦景明公子人人皆知,可是景明公子是何等人物?世家贵女,平民农女,甚至是秦楼楚馆的妓子,哪个不仰慕他?偶在哪里听到谢遗爱慕他的事,王景明都是一笑带过,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自他入狱以来,谢遗却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往日再如何看不上这纨绔,如今也难免有些触动。

  然而,大业未成,如何耽溺儿女私情?

第4章 壁微瑕

  王景明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

  谢遗微微一怔,王景明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可是他只是垂眸,轻声道:“好。”

  神情平静。

  王景明忽然觉得这牢狱之中有些闷。

  谢遗站了起来,说:“景明公子多保重。”

  王景明看着谢遗走出去,站在牢门前,从袖子里摸出鼓囊囊的钱袋递给狱卒,请他多照顾自己。王景明又觉得他称自己的那声“景明公子”过于疏离了,两个人同为世家子弟,该是叫一声“景明兄”。

  直到谢遗的身影消失在牢狱的拐角处,王景明才收回目光。

  狱卒站在牢门外,捧着钱袋,等他处置:“公子?”狱卒是皇帝的人。

  王景明的目光在钱袋上停留了片刻,道:“拿去给陛下吧。”

  谢遗刚出了昭狱,就有守在昭狱门口的人迎上来,那人白面无须,声音尖尖细细的:“谢七公子,我家主子请谢七公子过去坐坐。”

  谢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口那儿。

  一般人是用不起马拉车的,多是牛车驴车,但是这是金陵城。金陵城里藏龙卧虎,走两步遇见的不是世家勋贵便是皇亲国戚,坐得起马车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眼下这位,却叫谢遗不敢大意。

  他微笑着对那面白无须的人道:“好。”也没有问他的主子是谁。

  谢遗被人引着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着朴素,进去了才知道别有乾坤。车厢里六面都垫着纯色的松软皮毛,一张软榻横在一侧,被轻薄的纱笼着,正中间是张矮几。而要见谢遗的人就坐在矮几之后。

  “无失公子。”那人看见谢遗,唇角微弯,纡尊降贵般开口,“坐。”

  谢遗道了声谢,在他对面坐下。

  那人眉眼生的坚毅,却天生带着几分阴鸷。谢遗一贯不喜欢这样极端强势且富有侵略气息的人,微微错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盏上。

  那人也在打量谢遗。

  谢遗容色之美,在整个金陵城都是颇负盛名的,时人甚至言他“朗朗如日月入怀,飘飘乎流风回雪”。

  眼下,他跪坐在他面前,垂下的睫羽是冬日寒鸦的颜色,叫人忍不住想看看他睫羽遮掩之下的眼眸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黑,或是更深的颜色。然而身姿过于的单薄了,也不知是不是畏寒,刚初入秋的天气,便披了件轻薄的暖裘,簇新的兔毛领儿本是雪一样的白,教他如冰的眉眼一衬,也显得黯淡失色。

  “日月入怀”虽然不怎么见得,但是“流风回雪”却是当之无愧了。

  许久,谢遗听他淡淡呵出一句:“无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谢遗知道这人身份,可是他不说,谢遗便也不道破。

  “您过誉了。”谢遗维持着浅淡的笑意,道。他并不知道这人说的“名不虚传”是指他的容貌。

  “昭狱这样的地方,多是有进无出。”秦执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盏,却没有喝,而是觑着谢遗神色,“哪怕是景明公子,也难例外。”

  谢遗睫羽颤了颤,似真的为景明公子担心起来。然而心里却嘲弄,他出不出的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相信他能出来,”谢遗道,“纵然他出不来,我也能进去。”

  秦执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你对王煜倒是情深意切。”他知道谢遗是瞒着谢家其他的人来见王景明的。

  谢遗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天,已经知道景明公子姓王名煜,景明是他的字。闻言,他抬眸看了秦执一眼,道:“我看景明公子,便如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无不同。”

  这一个抬眸,倒叫秦执看清他纤长睫羽下的漆黑瞳孔,确实是一如想象中的黑,浓墨一样,晕出一团几近凉薄的清冷。

  “是吗?”秦执却不怎么相信。

  他像是认定了谢遗对王景明有情,道:“可是如今,放眼整个金陵城,只有你来看他。”

  谢遗也没料到王景明入狱这许多天只有自己去看他,更没料到秦执会这样讲,他微微一怔。

  可是回过神来,还是坚持道:“他人身份如我,亦可如此。”

  秦执不和他争论这事,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无失公子你……如何看王景明?”

  谢遗缓声道:“风格秀整,雅望非常。”这是时人对王景明公认的评价。

  秦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施施然开口:“我请无失公子来,可不是为了听这样的话。”

  谢遗神情平静,丝毫变化也没有:“我已经说过,我看景明公子,与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无不同。”

  秦执沉默。

  谢遗安静地跪坐着,也不说话。

  半晌,才听见秦执开口:“好一个……并无不同。”

  谢遗眉心微蹙,秦执还当他要说什么,却看见眼前身材单薄的青年一手掩住了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抱歉。”谢遗勉强止住了咳嗽,道。言罢,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长长的睫羽轻轻颤着,像是一只蝶。

  “生病了?”

  “是。”谢遗平复了喘息,道,“前几日染了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执倒没怎么看出他好的差不多了,看他咳的脸都白了些,心思一动,道:“我那儿还有些止咳平喘的良药,下次让人送到府上。”

  “无功不受禄。”谢遗道,“我怎么好接受您的东西呢?”

  谢遗想,你要是送药到谢家,只怕又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秦执却只是微笑,似乎心意已定。

  告别了秦执,谢遗出了马车。然而来时还晴朗的天,现在却有细细的雨丝飘下。

  之前那面白无须的随从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把伞,递给谢遗:“主子说,让奴婢将这把伞给您。”

  谢遗道了声谢,也不推辞,接过伞撑开,走了。

  他一身素淡的颜色被雨洗去,彻底消失在了长街深处。到这时,那辆马车才被人驱驰着离开。

  谢遗回到谢家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出门上香刚回来的谢如青。

  他认得谢如青,知道这是自己姊姊,对方在他病中还来探望过他。

  谢如青叫住了他,目光落在他沾了些泥水的裘氅上,秀丽的眉蹙起:“这是去哪儿了?好好的一身新衣裳,怎么沾了这许多泥?”

  谢遗不知该不该讲自己去看了王景明的事,正犹豫着,就看见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她跑到谢如青身边,一口气喘不上来:“小……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

  “李三公子来了。”

  “来了就来了。”谢如青道,“现在在哪儿?”

  “他是来退婚的!”丫鬟神色慌张,“大公子、大公子动手了!”

  谢如青脸色未变,像是早有预料。

  “带我过去。”转头看向谢遗,略一迟疑,“你也一起去。”

  谢遗没有拒绝,跟着一起去。

  到了地方,先入眼的是半跪在堂下的李康乐。这入秋的时候,天气有些冷,他却赤.裸着上身,背上负着的荆条压出星星点点的血痕。

  谢遗的大哥,一副怒气勃发的模样,手里攥着一条马鞭,恨不得马上抽在这背信弃义的人身上,可是却被谢二公子拦住了。

  “哥哥。”谢如青叫了一声。

  谢大公子看见了妹妹,怒火略微平息了些:“你来了。”

  谢如青看了跪在堂下的李康乐一眼,示意身边的人扶他起来。

  谢遗走过去,看清了李康乐胸口处被马鞭抽出的两条红痕,不禁咋舌。看得出来谢大公子是气很了,下手一丝情分也不留,皮肉都抽破了,鼓出充血的紫红色棱子。

  谢如青莲步轻移,走到谢大公子面前道:“大哥这是做什么?”

  谢大公子火气上头,恨恨剜了李康乐一眼:“你问他!”

  不等李康乐开口,谢如青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是退婚罢了,你不想娶,焉知我是否想嫁?”转身叫人去拿当年两个人定下婚约的婚书来。

  谢遗在一边看着,倒觉得有趣。看来谢如青在家里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婚书也不是在长辈手里,而是自己握着。

  不一会儿婚书就被人拿来了,双手捧着递给谢如青。

  “当年你我两家的婚书在这里,”谢如青示意那人将婚书给李康乐,道,“今日事毕,外界便都会知道你我两家断了姻亲。”

  李康乐尚未说话,谢大公子已经讶然开口:“青青!”

  谢如青看了谢大公子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今日之事,是我李隽背信弃义……”

  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谢遗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忽然想到了那天李康乐来和他说的那句话——日后你我也不能常见面了。

  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吗?这是不知道这次退婚,到底是他一人的意思,还是李谢两家的意思。

  谢遗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李康乐看过来的视线。他的目光澄澈清远,像是在看谢遗,又像是越过谢遗在看什么别的。

  小厮上来为他解下了荆条,披上了衣裳,李隽拢了拢衣襟,向谢大公子告辞。

  谢大公子叫人拦着,只能愤愤一扬手:“滚吧!”

  李隽也不恼火,礼数周到向地余下的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