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电饭锅
侍卫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硬着头皮,道:“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鹿冰酝“哦”了一声。
侍卫还没松完气,就听头上响起动静,抬头一看,鹿冰酝已经下床穿好鞋了。
“你带路,还是我带路?”他问。
侍卫茫然了一瞬:“啊?属、属下……”
“带我去找鹿青酩吧。”鹿冰酝也不为难他了,改口道。
听到这话,侍卫如释重负:“是!”
走到半路,他开始疑惑:怎么就出来了呢?
不过鹿冰酝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安分极了,着实让他的不安淡了一些。
“你们,”鹿冰酝指了指他的衣服,“是燕国皇宫里的?”
“……回鹿公子,是的。”
突然,鹿冰酝停下了脚步,侍卫立马竖起了耳朵,警觉地回过身:“鹿公子?”
鹿冰酝蹲下去,指尖擦了下地板的灰,但很快就弄干净自己的手指:“走吧。”
侍卫低头看了看地板,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收回视线:“是。”
长廊蜿蜒,可以看得出是一处安静宜人的山庄。一路走来,巡逻的侍卫众多,看到他们两人,倒没上来盘问,只朝鹿冰酝前面的侍卫行了个礼便继续巡逻了。可以看出,留下来看守他的侍卫等级很高。
鹿冰酝若有所思。
越往前走,火光越亮,喧闹声越大。
侍卫从踏出房门起就不敢掉以轻心,一直暗暗警惕着。
他就算不知道鹿冰酝的身份,但也知道鹿青酩对他有多重视。他既不敢违背鹿冰酝,更不敢伤害他。待听到耳边传来一道风声,是诶立刻回头,但也没有用剑,只反手挡住了一记袭击,凛色道:“鹿公子!”
鹿冰酝指间一枚银针泛着冷光:“怎么?”
夜色里,他穿着白衣,一张脸精致漂亮到了极点,宛如摄人魂魄的鬼魅,带着点儿骄矜的清贵,仿佛是要好心和人玩耍一般,笑意又软又甜。
侍卫额头冒汗,伸手取下那枚针,扔到一旁:“恕属下冒犯。”
看着银针消失在地上,鹿冰酝耸耸肩。
看上去无害极了。
侍卫咽了咽唾液。
明明在过来的身后,太子殿下将这位鹿公子身上都搜查了一遍,为何竟还有遗漏?是他家太子搜得太过宽松,还是鹿冰酝藏得太隐秘?
不过他是不敢问出口了。
侍卫此刻只想赶紧将这位活菩萨交到鹿青酩手中。
两人转个弯,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侍卫一看,喜不自胜:“殿下!”
鹿青酩脚步匆匆,面色似有焦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他明显放松了一下:“哥!”
鹿冰酝任他抓着手,嗅到便宜弟弟身上的血腥气,淡道:“你杀人了?”
鹿青酩一愣,然后道:“若我说楼星环死了,哥你会信吗?”
鹿冰酝琥珀色眼眸透着淡漠:“死了就死了吧。”
“我以为他有多得你心,”鹿青酩慢慢笑了,“没想到他和我一样,都不曾让你上心过。”
他转头道:“备马,启程。”
侍卫:“是!”
鹿青酩拉着鹿冰酝往他来的方向走,鹿冰酝就这样由他带着上了马车,丝毫不见反抗,更不见伤心。
鹿青酩心里越发警惕,直到上了马车,到了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才放下心来,道:“你就不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鹿冰酝不语。
鹿青酩温柔地握着他的手:“楼星环想找你,可是庄子早就被我的人包围了。差一点,他就能死了。可惜,被他逃了。”
“你没有过问,我很开心。”鹿青酩餍足地眯了眯眼睛,像得到了猎物的兽类,“我一点儿也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这种兴奋让他忽视了一些异常——比如为什么鹿冰酝中了药却依然能行走。
鹿冰酝抽回手,整了整头发:“我知道。”
鹿青酩抿了抿唇,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哥,你好久都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了。如果没有别人出现过,那该多好。”
他意味鹿冰酝不会搭理他,然而鹿冰酝说话了,他说:“就算真的没有别人,你也不会满足于此。”
鹿青酩一怔,随即不得不感叹鹿冰酝将他看得透彻,喟叹一声:“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理解我这种人的想法。”
他说了句和燕媛差不多的话:“我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有着偏执的血脉。哥,你的人生太过完美,一定不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执着。”
鹿冰酝沉默。
他上一辈子确实不明白,所以活该被蒙在鼓里。
然而就算明白,他也无法苟同。
他将手搭在鹿青酩肩上,状似随意:“你喜欢我?”
鹿青酩还没回答,他又追问:“像你母亲喜欢我母亲那样,你喜欢我?”
“……是。”鹿青酩说。
鹿冰酝笑了笑,不见嘲讽,也不见厌恶。
鹿青酩正想说话,却忽然感觉颈间刺痛。
“可惜,我对你一点都没有那种喜欢。”
第42章 楚楚可怜
在黑夜中行进的马车如同鬼魅, 平稳而快速。侍卫机警地防备四周,却不敢偷听马车里面的说话声。
银针刺入颈间穴位的那一瞬,鹿青酩额角蹦出了青筋, 猛地抓紧了鹿冰酝的手。然而哪怕他有多抗拒,药效如潮水, 一点一点麻木了他肢体。
鹿冰酝面容雪白,望着眼前的人,眼珠子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淡漠:“既然你认为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那就不该如此掉以轻心。”
鹿青酩死死盯着他,犹如一张网, 铺天盖地, 要将他锁住。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鹿青酩紧紧咬着牙根,握着他的手指节发白, 好像铁钳子似的, 将他的手捏得极紧, 发出“咔咔”的声音,不知是谁的骨头在响。
鹿冰酝没有抽出手:“你想带我去燕国,去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将我看守起来,好让我眼中只有你一个人,是不是?”
鹿青酩眼里血丝尽显, 眦目欲裂的样子。
他仿佛要动用所有的力气, 才能发出声:“哥、哥……”
也不知是要求饶, 还是要否认。
那一刻,说鹿青酩是个中毒的瘾君子也不为过,极力抵抗,却无力、狼狈。他似乎能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绝望而想挽回。
鹿冰酝默默看着,忽而垂眸,眼睑下的一小片阴影似无情又似有情,足以令人心碎:“可我不想。”
鹿青酩睁着眼睛,倒在他怀中。
清淡的药草香很熟悉,是他千百个梦中汲求、却求而不得的味道。
鹿冰酝怀抱温暖,说话的时候,胸膛微微起伏,无数次让他想贴上去亲吻,如今却让鹿青酩恐惧不已。
他想说很多,然而都说不出口,只能看着鹿冰酝推开他。
巨大的药力令他眼皮沉重,好似灌了铅,意识昏沉。
鹿冰酝感觉手腕上的力度在慢慢变小,便将他放好,听着一侧轿壁的声音,才掀开那边的帘子一角。那一侧是没有侍卫的。
忽然手腕一紧。
他低下头。
鹿青酩嘴角淌下了血,鲜红刺目。
鹿冰酝一惊,但鹿青酩呼吸急促,明显不是要自尽,而是想逼自己清醒,才咬的舌头。
鹿青酩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宛如死不瞑目的妖怪。他的眼形很好看,本该温柔或无辜——以前小的时候,鹿冰酝就很喜欢鹿名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仿佛含着光彩和依恋,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
“你不能走!”疼痛似乎唤醒了他,鹿青酩低吼着道,“哥,你别走,不、不能回去……”
鹿冰酝反握住他的手,却是一点一点拉下去:“不由你说了算。”
鹿青酩摇头,依然想反抗。
鹿冰酝清楚自己用的药,只要没解药,鹿青酩能晕迷一天。
果不其然,清醒仿佛是一刹那的事。鹿青酩渐渐失去了抵抗他的力气,声音也低了下去,执拗如梦呓:“我会对你好……”
随着沉闷的“嘭”的轻响,他倒在榻上,眉头紧皱,脸上还带着之前鹿冰酝给他的红印。
鹿冰酝的目光从他的嘴角移开。
马车车轮碾过草地,消弭了一些硬硬的颠簸。
正如鹿青酩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鹿青酩。燕媛发觉他和楼星环关系不一般,自然会告诉鹿青酩,他本就视楼星环为死敌,知道后极有可能回珩国。按他的偏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阴谋来。
只要能达到目的,鹿青酩根本不在乎人命。上一辈子,真面目暴露之后,鹿青酩就极其坦然无辜地对他说,那味关键的药是他让人毁掉的。鹿冰酝问他缘由,他说——
“我不想你看着别人,病人也不行。而且,这还可能让你处在危险之中。”
很明显,这一世,他的想法也没改变过。果然,设计让染病的人来长平,想引起恐慌和骚乱,好趁机报复。烧医馆和炸制炮坊,恐怕也是他的作为。
鹿青酩想引开楼星环,无非是想带走他。
刚才在庄子里,楼星环追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鹿青酩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然而楼星环要那么好对付,鹿冰酝上一世也不会中了他的计被他挟持进凉王府。
鹿冰酝又看了一眼车外,思绪和碌碌车轮声一齐快速飞转。
鹿青酩这么急着带他离开,不是怕有人追来,就是那个地方有异常。加之他方才在庄子走廊上闻到的怪异气味、地板上的灰色粉末……
想到那个可能,鹿冰酝气息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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