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再说
“我也去。”阮希裹好遮脸的面纱,也把所需装备装戴齐全。
“你在车上,注意后方。”
陆征河严肃道,“你坐到驾驶位上去,等会儿有情况我直接往副驾驶上跳。”
他的警惕性无比之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略微冒出青筋的脉络。那个轮廓让阮希想起学校美术馆里的宣扬男性alpha力量之美的雕塑。
雕塑也该自惭形秽。哇,自己粉丝滤镜也太重了。
“我们还没进城,”阮希见陆征河一副作战准备的模样,小声抗议道,“前面的入境处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陆征河说,“文恺说附近有雷达干扰,不太正常。所以我和厉深去看看。你和文恺垫后。”
阮希心紧了,“好。有去有回。”
“啪嗒!”
陆征河的脚步落地声后,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静音键。
他走远了。
阮希没有闲着,他一屁股坐上驾驶位,动作利索地清点一遍车上现有的枪支,按照陆征河教给过自己的方式,迅速拆了一支以供弹药补给,再揣了和配给陆征河m4卡宾/枪的子弹在背包中。
最后他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刀。
很好,一把小雁翎刀,一把战术双刃直刀,非常吓人,杀伤力满级,足够把想要至自己于死地的人砍成两半。阮希恶狠狠地想。
他把挂在脖子上的战术双刃刀松开挂钩,将其横着咬在嘴里。他打开车门缝隙,低低地伏下身,随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皮卡车上的情况。
因为皮卡车更靠前,看得更清楚,而且文恺常年身处这种环境,比他更明白陆征河和厉深什么时候需要帮助。
半晌,入境关口传来突兀的枪声。
枪声打破平静,湖面被投掷入石子,又或者说被放入了饥肠辘辘的水蛇。水蛇游动入水里,正吐露着蛇信,一口一口地啃噬阮希灵敏的感官。
枪响似火苗烧出皮肉。
阮希放不下心,悄悄将车门又敞开一些,眼睛死盯前车,双耳警觉地倾听浓雾之中的情况。
雾蒙蒙间,“d-a-w-n”的灯字也渐次朦胧。
无声的战斗号角吹响。
他看见文恺取了把枪下来,紧接着,对方没有回头,没有丝毫叫他跟紧的意味,而是拨下护目镜,猫身观察数圈,继而躬身扎入浓雾里。
文恺不是军医吗?
还能参与战斗?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阮希反应敏捷,推开车门跳下车落地,谨慎地放慢脚步,但他心急,这种担心爱人的心急会毁灭一切值得注意的警觉。他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得剧烈,比前几天偷看陆征河侧脸时还要剧烈,他能清晰地、心有灵犀地察觉到,他的alpha出现危险。
在浓雾之中试探、摸索,入目是晦暗不明的紫灰色,阮希眼前仿佛有数百个人影掺杂在其中厮杀,又像一切皆为鬼魅泡影。
向前,他感到一片无形的血腥味化成风,扑面而来。
耳畔风动、雾散开一些,一个清晰的、陌生的人显现出来,是他没见过的人,眼仁并不发亮,看起来不像是dawn城的人,根据长相和个头,更像是来自北方。这人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个大活人,吓得不轻,随后半秒不顿,抬起枪托就砸向阮希。
肩膀狠狠地挨了一下,阮希疼得直抽气,他看出来了,这枪托原本是往他脖颈最脆弱的地方,或者是想要从太阳穴斜着砸下来的。
于是他很快地适应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战局,脑海里只明白一件事——
拿刀,拿刀砍不认识的人。
不过这么想很容易,实施起来却很难。
很好,小雁翎刀这次没掉链子。
阮希拔出长刀,出鞘,进一步,稍微放低重心,自这人膝盖处从肩头上一挥,利刃用力地镶嵌进人体骨骼里。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连厨房都没进过,更没有切过肉,现在第一次,他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刀刃砍进肉是什么感觉。
但他没有击中要害。
几乎是同一瞬间,左边又来了人,试图从他身后朝后脑勺下手,阮希回头就是一刀,砍在哪里他不知道,应该是大腿,砍得对方轰然跪地,捂着腿,血液仿佛从四面八方喷到阮希脸上,那是比他眼眸更猩红的猩红色。
他下意识地侧身,挡住裸露在外的战术双刃刀。
这是陆征河送的,他想。
目光穿破浓雾,阮希隐约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黑色耳麦。
他将耳麦捡起来,凑近听。
“雾太大!没办法开枪!”
“他们好像也很多人——”
“看不清目标!”
……
阮希听见耳机里说。
果然,这些对话的人操着一股浓厚的北方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还没来得及继续听下去,雾中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人先是将阮希扑倒在地,随后拽住了阮希的脚踝。
阮希将战术双刃刀咬在嘴里,背脊划过几粒坚硬的石头,硬生生被拖拽了几米远,单腿发力,使劲踹掉了那只毒蛇般缠绕在小腿上的手。陆征河没说错,他讨厌外界其他任何人的触碰,被拖拽的难受感仿佛陷入沼泽地。
他翻身站起来,将小雁翎刀比在身前,抬腿临门一脚。
两个人纠缠扭打在一处,哪怕阮希将对方砍得浑身是伤,自己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割开大大小小的裂缝。
中途,阮希好几次被撂倒,但他下不了杀手,双刃战术直刀只能被死死咬在嘴里。
近距离接触中,他看清了对手的长相,是个三十来岁的北方男人,正满目轻佻地冲他吹口哨。
“你就是阮希?”
那人已经发不出声音,阮希从他的口型中辨认出这一句。
“你不配说这两个字。”
阮希瞪着漂亮的眼睛,压低眉头看向对方,眼底泛起危险的气息。随后,他吐掉口中衔着的双刃刀,在地上翻滚一圈,甩掉压制在身上的人,快速捡起双刃刀,一刀切入这人的腹腔。
血又飞溅出来,喷了他一脸。
这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熟悉的男音:“你没杀过人?”
阮希立刻回头。
是陆征河。
Dawn·19 不可以再打针啦!
第十九章
小时候,阮希在阮氏花园里爬墙去摘藤蔓月季,由于手掌太小,攀住边缘又使不上力,直接从墙上掉下来摔了个头破血流。除此之外,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极少见到过这么多血。
现在陆征河就站在身后。
眼前的陌生男人像是已经死了,又像是没有,他哼哧哼哧地喘气,怒目圆睁,手掌死死捂住腹部伤口,鲜血依旧喷涌而出,大片大片的红色流淌在地面上,裹挟着泥与灰。阮希手持着小雁翎刀,大口喘气,怔愣地站在一米开外。
他的眼神留在滴血的小雁翎刀刀刃上。
同样,他的眼神无法穿透浓雾,也看不清袭击者痛苦哀嚎的表情。
见阮希置若罔闻,陆征河担心他不适应这样的局面,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开口道:“别看了,退到后面一点来。”
听见爱人关切的声音,阮希的心绪才平静下来。
“没有。”他说,“我没有杀过人。”
给完答案,阮希看向陆征河。
而对方很快地靠过来,比之前的距离更近,“意料之中。”
说完,他伸出手,擦去阮希面颊上飞溅的血。他手劲很大,大得阮希的皮肤泛起绯红,那块痕迹比周遭的皮肤更烫。
雾中频频传来近身肉搏的响动,可见这一场混乱的战局并未结束。
陆征河背上挂着枪,手持一把开了刃的枪灰色□□,开始再一次地挡在他前面,像在天崩地裂的家乡,像在森林深处的beast城。
经过观察,浓雾依旧四处弥漫,却已垂垂散去不少,空气中荡开水气蒸发入云的干净气息。
他们二人并肩站在原地,周围仍然有挥舞刀枪的袭击者。
迎面飞来刀刃,陆征河抬腿踹飞对方手握的刀,再攻其下路,最后一脚踩到手背上,动作迅疾,宛如一头善于争夺领地与配偶的牡鹿。
阮希没闲着,迅速调整好心态,重振旗鼓,抬手一抹,手背上的血擦红半边脸颊,他高高举起小雁翎刀,再次一头扎入浓雾之中。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见过没拼过不是借口,自己的心理一定要强大起来,才能去渐渐适应和面对之后所要解决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双方体力似乎殆尽,撤出战局。
阮希是在周围一切归于平静后才从浓雾里跑出来的。
他微微喘着气,像才结束浑浑噩噩的晨跑,平静无比,面无表情,身上因为暴力械斗而破碎的布料像流动的风筝。
他看见陆征河和文恺都站在dawn城入境关口处的检查口外,二人站姿如松,身形依旧修长挺拔。
走近了,他发现文恺正在查看口室内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文件资料。
那些白纸黑字的资料看起来并不举足轻重,上面留有弹痕、油渍,还有火烧过的青黑痕迹。看来袭击他们的这一群人是早已提前在此埋伏好的,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原来dawn城已经没有专门负责境外安检的检查官了。
公路上偶尔驶来外来车辆,这些车辆的车灯总是很亮,笔直地照向前方。在暗色里,阮希甚至分不清那是车灯还是dawn人独特的眼睛,那让他总有种被盯上的错觉和惊悚感。
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呢?
都跑了?
再环视一圈,之前“聚众械斗”的痕迹几乎消失不见,很明显那一拨人已借着浓雾撤走,或是退到了公路两旁的茂密山林中。
阮希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从不难分辨的北方口音来猜测,应该又是卫家的人。
只是这次这些人刀刀致命,每次出手都没有留情,倒是隐隐约约让他感觉到,卫家有一番“活捉不成就地处决”的架势。
他再次陷入沉思。
他在想怎么回事,这年头抗婚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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