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有座城 第9章

作者:语笑阑珊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刚刚有二三十个人急匆匆跑去了东殿。”谢刃道,“穿着崔府的灰色家袍。”

  “我猜是金殿主回来了,要问他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红衣怨傀。”璃焕也跃上屋顶,见风缱雪手中握着一串鲜红可爱的果子,奇怪,“咦,这是哪来的?”

  “乾坤袋。”风缱雪分给他几颗,“季节还没到,不太甜。”

  “你的乾坤袋中还有四季流转?”璃焕大为震惊,问出了和谢刃同样的问题,“这么高级,是从哪儿买的?”

  “师兄送的。”谢刃代为回答,单手撑着腮帮子,“还有啊,就算能买,我也排在你前头。”

  “那我要排第三个。”墨驰跟着凑热闹,又道,“阿刃,既然金殿主正在问红衣怨傀的事,你要不要用幻术化鸟去看看?”

  谢刃一琢磨:“也行。”

  风缱雪却摇头:“鸾羽殿四处都是金色光束,幻术极易被干扰。”

  璃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也不止是又土又爱炫,四处都是金灿灿的,竟还有这种用途。”

  墨驰说:“你按照我给的路线,就不会遇到光束。”

  璃焕稀奇:“为何?你我的幻术还不如阿刃呢,难不成还能破法。”

  “不是破法,是这宅子本就有破绽,世间哪有那么天衣无缝的设计。”墨驰问,“信不信我?不信我可就不画了。”

  “信,当然信。”谢刃跳下屋顶,“可你怎么会知道这宅子的破绽?”

  墨驰无奈地回答:“因为整座鸾羽殿都是我家修的啊!”

  风缱雪:“……”

  璃焕也被惊呆了:“你家修的?也对,你家经营的就是仙府修建的生意,全修真界最好的仙筑师都在机关墨家啊,我这什么脑子,可你怎么不早点说?”

  墨驰一边画路线,一边没好气道:“你一直嫌这里的房子土,连敲门都得垫一层手巾,我要怎么说?难道承认这是我爹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吗?”

  谢刃靠着柱子哈哈直乐,风缱雪也扬了扬嘴角,只有璃焕哭笑不得,飞身落到院中哄他:“你早说,你早说我就不说闲话了,而且这金光灿烂的,我看和皇宫也差不多,锦绣阔气。”

  墨驰将一张纸拍到他脸上:“走开!”

  他很快就画好了路线图,风缱雪道:“我随你一起去。”

  “你?”谢刃看他,“你行不行啊。”

  幻术虽说只是小把戏,可若想完全不被外人察觉,还是很难做到的。况且这回是去盯金苍客与金仙客的稍,那两人都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所以墨驰才提议只让水平最精湛的谢刃去,自己不敢托大。

  风缱雪坚持:“行。”

  谢刃点头:“那好吧,你跟紧一点,凡事小心。”

  两人回到屋内,神识幻作两只金色鸟雀,悄无声息向东殿飞去。

  崔府的家丁整整齐齐站了一房,正在回忆当晚的状况。春潭城附近的山里其实是没有多少凶煞的,因为城中的炼器师们不管制出什么降妖新玩意,都要拿去城外试一试,久而久之,凶煞也就被灭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回当一只红衣怨傀突然跌跌撞撞从林子里冲出来时,家丁们都惊呆了,没想通怎么还藏着这稀罕好货没被发现,赶紧将她围起来,又派人去请金泓。

  金泓道:“当时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慌不择路到处乱跑,我用玄鸟符将她斩杀后,就回来了。”

  金苍客沉默未语。在这件事上,他当然不觉得自家儿子做错了,不仅没错,勤于练剑还值得嘉奖。但长策学府的四名弟子分析得也没错,乌啼镇若是荒败,鸾羽殿确实是唯一的获益者。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搞鬼,纵怨傀杀修士,给自己捅出这么一个麻烦?

  金仙客让崔府的人先行退下,又道:“二哥不必忧心,或许只是巧合呢。”

  “去将阿洲唤来。”金苍客吩咐,“不管对外如何交代,至少你我得先将事情弄清楚。”

  两只小小的鸟雀依偎在大殿柱子上,一动不动地挤作一团。

  片刻后,门外齐刷刷传来一句:“见过少主!”

  门帘一晃,进来一名金袍青年。他生的眉目秀雅,腰插金扇,看着斯斯文文,正是位列鸾羽殿七少主之首、金泓的堂兄金洲。

  “二位叔父。”金洲问,“这么急找我过来,出了什么事?”

  “与乌啼镇有关。”在面对大哥的独子时,金苍客稍微将火爆脾气收了些,“前阵子那里突然闹起红衣怨傀,有人说与鸾羽殿有关。”

  “乌啼镇?”金洲摇头,“前些年就因为它闹得全家不安宁,现在怎么又起了风波。”

  金泓站在旁边无语地想,前些年为什么会全家不安宁,不就是因为你瞒着所有人,硬要去将乌啼镇收回来吗?惹得修真界人人咒骂,怎么现在倒好似全然无关一样。

  金洲继续问:“叔父可要我去做些什么?”

  “现在长策学府四名弟子就住在家中,等着我们给出一个说法。”金仙客道,“若确实与鸾羽殿无关,那告诉他们是巧合误会,打发走了便好。”

  金洲点头:“此事确实与我无关,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他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也不愿在此多待,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金仙客问:“还查吗?”

  “查,不过是鸾羽殿关起门自己查,无需外人插手。”金苍客道,“晚些时候,你与阿泓去回了长策学府的弟子,再好好招待一顿饭,明日便送他们走。”

  金仙客道:“是。”

  眼见已经探不出什么了,谢刃稍稍一拱身边的人……身边的雀,想唤他一起飞回去,就这小小一点动静,竟也引得金苍客狐疑抬头。谢刃心中暗道一句不妙,风缱雪却镇定得很,一翅按住他的头,将那圆圆的眼遮了个严实。

  融光幻境无声化开金墙金柱,金苍客微微有些目眩,觉得自己八成是没休息好,怎么连眼睛都花了。

  金仙客道:“大哥这一路奔波,还是让阿泓送你回去休息吧。”

  谢刃屏住呼吸,蹲得纹丝不动。直到殿内彻底安静下来,风缱雪才撤走翅膀,顺便拍了下他的脑袋,转身飞出殿外。

  谢刃也赶忙跟上。两道神识一前一后进入屋内,一直守着的璃焕与墨驰总算松了口气,同声问道:“怎么样?”

  风缱雪起身倒茶:“学艺不精,险些被发现。”

  谢刃强辨:“他又没看出来。”

  风缱雪皱眉:“改掉浮躁之气,以后多加练习。”

  谢刃叫苦:“你这腔调怎么跟我师父似的,行行,以后再练。”

  几人正说着话,金仙客已经派侍女来通传,说晚上会在纤瑶台设宴。

  璃焕道:“得,看来是要将咱们送走了。”

  谢刃将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又道:“崔府家丁说红衣怨傀是自己跑出来的,我倒觉得奇怪,她被我打得破破烂烂,一路东躲西藏见山洞就钻,断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风缱雪道:“有人在追她。”

  “或者是在赶她,故意让崔府的家丁发现她。”谢刃正说得口渴,于是顺势从他手中抽过茶杯,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尽了,“你们说,这人最有可能是谁?”

  风缱雪心平气和地提醒:“那是我的杯子。”

  谢刃:“……”

  是白玉杯,胖乎乎圆润可爱,剔透晶莹,明显与桌上的金色茶壶不是一套。

  谢刃很识趣地双手递回:“喏。”

  风缱雪又从乾坤袋中取出另一只:“不要,送给你了。”

  谢刃看向另外两人,他是不是在嫌弃我?

  璃焕与墨驰齐刷刷点头。

  是呢。

第11章

  金洲一路回到自己的居所,人还没进门,便已先冷冷开口:“是你干的?”

  厅中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抬头向他看来。金洲没心情玩这鬼把戏,右手金扇扫出一道锐利锋刃,将面前幻象击得粉碎,只化作翩翩蝶影飞出殿。

  老妪消失无踪,椅子上坐着的是一名容貌苍白的青年,他指间仍停着一只蝴蝶,摇头道:“金兄今日真是暴躁,早知如此,方才我就该变作妙龄佳人,也好哄君一个开心。”

  “收起你的幻术吧!”金洲站在他对面,“魏空念,我再问一次,乌啼镇红衣怨傀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乌啼镇怎么又出事了。”青年眉间疑惑,顺手将蝴蝶捏成粉末,“早就说了,那破地方不吉利,金兄非不信,早年闹了一大通,倒显得我们真的计较那一星半点灵气一样,现在可好,闹个红衣怨傀竟也要鸾羽殿负责。”

  金洲不想与他多言,拂袖离开前厅,只留下一句:“长策学府的人已经找上了门,若真是你,就去将烂摊子收拾干净!”

  ……

  是夜,漫天星辰明灭。

  纤瑶台高百尺,浅金轻纱曼舞,两侧繁花似锦,更有光束搭成云梯,一路伸至天穹深处——当然啦,是不能登攀的那种,只用幻术布景,博一个纤云弄巧瑶台揽月的意思。因为客人都是小辈,所以金苍客与金仙客都未露面,主席上坐着的是金泓,但别说吃饭了,他光是一看席间四人,就觉得胃隐隐作痛,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连客套都省了。

  崔望潮也在,他只与风缱雪对视了一眼,就迅速把眼神挪开。

  风缱雪真心发问:“他为何要躲,是怕我打他吗?”

  谢刃一乐:“也可能是怕你叫他。”

  “我不想叫他。”风缱雪坐在席间,“这是什么茶?”

  “玉芙蓉。”谢刃年年都要来鸾羽殿吃饭,于是一一给他介绍,“翠山拢雾、相思难表、红颜留春、青芜河上柳。”

  名字起得云里雾里,但味道还不错。四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理会台上的金泓,正好金泓也不想理会他们四个,宾客间倒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风缱雪犹记得在离开青霭仙府前,二师兄再三叮嘱的“要对谢府小公子多加照顾”,所以此时见谢刃面前甜羹空了,便想叫人替他加一碗新的,但半天没看到有侍女过来,便道:“崔浪潮!”

  崔望潮一口酒全部喷出来。

  风缱雪说:“再给我一碗甜羹。”

  崔望潮气极:“你问我要什么甜羹?”

  风缱雪皱眉:“你是主,我是客,我不问主人要,莫非还得自己去厨房端吗?”

  “你……”崔望潮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因为在开席之前,金泓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抱着“凭什么要鸾羽殿伺候你们”的心态吧,下令将所有的侍女都撤了,只留下光秃秃一桌菜。原本是为了给下马威,但现在看来,被踹下马的仿佛又成了自己。

  风缱雪坐回去:“没有就算了。”

  崔望潮看了眼金泓。

  金泓也要气死了,这种场合谁会是真心实意来吃饭的?不都是敷衍客套动一下筷子吗?哪有人吃光了不算,还主动要第二碗?

  风缱雪侧头问:“他们家是有规矩,一人只能一碗汤吗?那我的给你吧。”

  谢刃已经笑得说不出话了,他扶着桌子,半天才直起身:“算了,你自己吃。”

  风缱雪将碗推给他:“你吃,我不吃甜,那不然我们各自一半。”

  金泓坐在上位,眼睁睁看着二人拿着勺子分起了一小碗羹,那小心抠搜的模样,简直令他连心头血都要呕出来。这回崔望潮倒是机智了,赶忙低声分析:“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的?好出去逢人就讲,说鸾羽殿存心怠慢,连饭都是两个人只给一碗。”

  金泓不耐烦地一挥手:“给他给他!”

  片刻后,侍女鱼贯而入,在谢刃面前摆满了甜羹。

  风缱雪目测了一下,觉得应该够了,于是对台上二人道:“多谢。”

  金泓自是不愿理他,至于崔望潮,生怕对方若得不到回应,自己就要再听一遍“崔浪潮”,倒是强行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