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风驿
张呈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居然把舰队指挥官给忘了，赶紧乖乖地站起来让开位置，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长官，我刚刚太激动了。”
他双手放在嘴边上合成十字，手指挡住了嘴唇的大部分。季西风看不到他的口型，从表情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在耳朵边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听不到。
张呈隽一下子明白了，又做了个同样的姿势，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季西风哪儿知道他这边这么愧疚，随手戳开屏幕，在屏幕上写道：“你看我的。”然后迅速地关上写字界面，接入指挥界面。
张呈隽也是头一回看这个闻名全军的人物指挥作战。只见在他手底下深陷围攻的舰队到了季西风手里只几个摆尾就甩开了身后的敌人，拉高之后占领了至高点，子弹倾泻而出直接封锁了其他舰队升到同平台的道路。
“我去摧毁他们。”张呈隽兴奋地站起来，想要走出去直接收割掉这些昔日同僚。
“……”季西风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从嗓子里艰难地寻到了一个音，“不……”
“不行吗？”
季西风摇摇头，指着作战区的一片绿色点点，又摆了摆手。
这次张呈隽看懂了，不是不行，而是不用了。原来季西风早就在交战区投下了战斗机群，接触战一开始就是他们这一方占上风。
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在当时的张呈隽眼里这些词用来形容季西风都不够，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当时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看着季西风就跟看什么怪物似的。
虽然后来下了模拟训练场，季西风曾毫不委婉地表示“不是我太厉害，而是你们C系军区水平太低”，但这也丝毫不阻碍他对季西风的崇拜。
当时的张呈隽每天跟在季西风身边做副手，几乎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季西风，想从他身上学个一招半式的。季西风也不藏私，虽然两个人交流不太顺畅，但张呈隽也从观察里得了不少好处。
有段时间，张呈隽几乎是疯了似的想模仿季西风的打法，但一直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现在他明白了。
张呈隽把装备都带好，检查无误后驾驶个人战斗机从旗舰中分出。透过战斗机的视野可以看到被防御网留在外面的那些军人，驾驶着一架架战斗机穿梭在透明的能量体之间。
他环视一周，找了个容易突破的方位，按下按钮。战斗机朝着选定的方向飞驰而去。
“季少校，我现在明白了。你有你的战斗方式，我有我的战斗方式。你大概是战斗天才，总能看到全局，我没有那种天分，但是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胜利。”
张呈隽的加入大大减轻了外线接触战的压力，但是外线的士兵们，包括张呈隽都没有想到这种能量体无线增殖的潜力居然有这么强大。
能量体是吸食能量而生的，在宇宙空氧环境下，能量体无限分裂。他们就像一个会吸血、打不死的怪物，就算张呈隽再骁勇善战也难以抵抗这种怪物。
被留在外线的士兵比他还要震惊，这些无限增殖的东西他们没见过，但是身后就是舰队的防御网，再退也退不到里面去了。
只能战！
杀！杀！杀！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
能量槽在滴滴作响，耀眼的红色提醒闪烁在脸上。强弩之末，没有比这更适合他们的了，也没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这支舰队的了。
“大校，大校，退后！”
张呈隽的队伍语音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操作杆向后，战斗机退后一段。舰队的防御网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般将他吞了进去，只留下外线的战斗机还在。
只见那些战斗机迅速地聚集在了一起，张呈隽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冲着语音频道大喊：“你们干什么？违抗军令？我没教过你们这么集合！”
队伍语音里鸦雀无声。
张呈隽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得到回应，他转而联系副手，在语音里大喊着：“你tm是干什么使的？为什么叫我后退？”
副官在语音里畏畏缩缩地答道：“我，我没让您后退啊。”
“大校，后退是我喊的。”刚才还鸦雀无声的语音频道里突然热闹起来，几个人几乎是一同说道，“是我们喊的。”
“你们疯了？！让我后退，你们不要命了？！”
“大校，”队伍里的人带着笑意安抚他，“我们也想活，但我们也想让大伙儿活着回去。”
随着语音传来，张呈隽看到自己眼前的战斗机麻利木……木……整……理……地集合在一起，平时训练哪次都没有这次的集合漂亮。
“大校，我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您要是见了她请一定要告诉她，他爸爸是个英雄。”
外线的所有战斗机驾驶员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按下了自爆的按钮。
爆炸的光盖住了张呈隽的整个视野，没有声音了，不管是太空里还是频道里，都是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在自爆的前一秒自行切断了队伍语音，频道里连他们死亡的声音都听不到。
“啊����”张呈隽不受控制地大喊一声，拳头重重地锤在操作台上。
在他崩溃的呐喊中，夹杂着副官狂喜的声音：“张大校！援军来了！是援军！”
第66章 chapter 66
粒子束从张呈隽的战斗机机翼侧面划过，一架精巧的个人战斗机穿过战斗机自爆的光影切入战局。
“密集队形，后退！”大翅脱离了前进四状态，接入旗舰的通讯频道，快速命令道。
张呈隽这才反应过来，来不及为死去的战友悲伤，就应着大翅的话给留在旗舰里的副官下令道：“对！全舰队密集队形，后退！”
旗舰里的副官把命令转出去，整个舰队以旗舰为中心迅速集中在一起，以“一二一”队形列成一个密集的球形。
所谓“一二一”队形就是在太空战斗中把上下平台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左右前后平台都分为“前中后”三部分，以这三部分的分割线为基础，军舰数量呈“一二一”的占比数据。
这样一来，整个舰队不管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三层，每个平面都是“一二一”，在各大军校的军事理论课中被称为“一二一”球形队列。
随着舰队队形的紧缩，舰队的自我防御网也逐渐缩小，覆盖在防御网上的透明能量体一时找不到目标，开始没有头绪地乱撞，张呈隽的眼前也逐渐开阔起来。
在排列紧密的能量体中，一道道不停收割着这些能量体生命的粒子光束显得格外醒目。
“张大校，请您避开红色光束。”大翅的声音从联络中传来，“那是我们小队主攻手的攻击轨迹，她很擅长战斗，但不擅长收手，别伤到您了。”
粒子束本身是没有颜色的，有时候连痕迹都摸不到，但是在接触战中对敌时看不见高能粒子束很可能伤到自己人，所以联盟的战机每一架上都配备了光束用来区分敌我。
海葵的武器和作战方式显然过于危险，显眼的红色也挡不住她杀气腾腾疯狂输出，把跟在她身边的八爪趁得娇小可爱又心慈手软。
“还有一个人呢？”张呈隽巡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重要人物。
“你说我们队长吗？”大翅一边灵活地躲过一个能量体的袭击，一边回答他的话，“他在另一个方向。����让你的舰队往海葵他们打出来的出口那里撤退，队长应该会在反方向打进来。”
大翅说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他的战机显示屏上代表着季西风的那架战机正在执行绕背操作，最后的定点就在反方向那里。
季西风此刻正驾驶着战机开启隐形模式，把自身能耗降到最低绕到了这一群能量体的背后。
能量体是追逐能量而生的，在战局正中能量消耗极大的情况下它们只会奔着能耗高的地方去，对其他有能耗的地方不屑一顾。
这就像一个饿得发疯的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朝着一桌子山珍海味扑上去，对脚边上的硬馒头就没什么兴趣。
季西风就是利用这一点才顺利地执行了绕背操作。
开启粒子光束，集中所有能量打开一个缺口，然后赶在它们一次分裂完成之前直接把这群生物烧成一团气体。
这团气体只是能量被消耗殆尽的一点余温，哪怕有许多能量体想扑上去把它吞噬掉，但终究扑了个空，聚集起来的能量体又被粒子束集中销毁。
胖虎游弋在太空中，虚影从这些透明的能量体中穿过，驱赶着这些能量体聚在一起。
空洞越来越大，许多能量体来不及分裂新的个体就死在高能粒子束底下了，其他能量体又分不到死亡时溢散的能量以至于无法及时补充漏洞。
季西风抓住机会从空洞中穿过，战机犹如一道闪电从空洞的一边切入，旋转着飞入战局里。
就在他的个人战机身后，一片密密麻麻的能量体覆盖过来重新补充了空洞。
“撤退！退出能量体的进攻范围。用高能粒子束拖延他它们分裂。”季西风接入队伍通话中，靠着头盔上的话筒跟其他队员联络。
“明白。”三个人在队伍频道里答了一声，大翅随口问道，“要把张大校拉进队伍频道里吗？”
“不用了吧？”海葵“啧”一声，为难道，“他怪拖后腿的。”
八爪跟着反驳道：“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张大校可是从C区走出来的，战斗力不强也可以理解。����海葵，路线计算好了，你要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发射粒子流。”
季西风没有理会他们在频道里的吵闹，沉思一会儿后插进一句话：“把张呈隽拉进来吧，我容易指挥，现在取消张呈隽的指挥权，把舰队单位归进‘鲸落’。”
“����我才不����”海葵还在跟八爪争论，闻言撇撇嘴，“怎么还要把他拉进来啊？要不是他，我们至于在这里打吗？”
“海葵，听队长的。”
大翅话音刚落，队伍频道里就立刻亮起了第五盏绿色的灯。张呈隽心知自己闯祸不小，进了队伍频道也不敢说话，五个信号灯都闪烁着，但是只有五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片刻安静之后，海葵的声音终于响起来：“队长，注意躲避发射轨迹。”
“你按照我给你的路线来发射粒子流，绝对不会打到队长的。”
“放屁！你的那个路线根本打不到能量体！”
“你……”八爪气得话都说不利落，就差拍着控制屏钻进海葵战机里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怀疑我的计算！”
海葵不屑一顾：“计算算什么？战场瞬息万变知道吗？����队长你注意躲避。”
海葵不多废话，径直按下释放按钮，几十束高能粒子束被集中在一起，行成了一个巨大的高能粒子流，朝着季西风所在的方向发射而来。
季西风驾驶着战机穿梭在透明能量体中，粒子流像一颗迅疾的子弹撕裂寂静的宇宙。
队伍频道里夹杂着八爪的怒吼：“海葵！你怎么不按我的路线来？！你会打到队长的！”
粒子流的能量当量是十分恐怖的，八爪的后几个字已经失真了，从语音频道里传出来像一句咿咿呀呀的戏文，有点诡异。
季西风把操作杆往后猛掰一下，重力系统倒置后，战机轻巧地翻了个身，从粒子流上方翻过。
胖虎跟战机一起动作，同时跃起。只不过胖虎的动作看起来更优美一点，他像是游在浩瀚的大海里，偶尔拍着鱼鳍从水面上跃起，像一架圆润的拱桥。
频道里的对话渐渐变得清晰：“……队长的能力咱们还不清楚吗？你要相信队长相信我啊。”
“海葵。”大翅也被吓了个够呛，“下次动手之前提前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海葵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你们看看队长是不是好好的？”
“张呈隽，别愣着，快让你们的人撤出包围圈！”季西风来不及搭上海葵的话，通讯刚恢复就急忙向张呈隽命令道。
“好！”张呈隽一边接了命令，一边问，“����你们确定粒子流有效果吗？”
“有没有效果你自己看啊！”海葵一边艰难地操纵着粒子流一边吼道，“这是我们上次回去之后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怎么会没效果？”
“好吧，有效有效。”张呈隽没办法跟一位巾帼英雄争，尤其是这个巾帼英雄比自己强的情况下根本没得争，只能驾驶着个人战机一边砍掉一些透明能量体一边为撤退的舰队保驾护航。
圆形队列的舰队移动时像一只滚动的大球，滚动着向着海葵他们清理出来的出口撤退。
事实上“鲸落”小队才刚刚加入战局十分钟，仅仅十分钟就左右了一场战斗的风向。在这十分钟内，稳占上风的D-06叛军节节败退，在海葵稳定输出的高能粒子流下，那些烦人的能量体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鲸落啊……”张呈隽一边随着舰队撤退一边不住感叹。
突然，他看到一道红色光芒，说时迟那时快，也来不及多想，他伸手一推操作杆，战机如同一颗流星般划出挡在季西风的战机前。
“砰”一声轰鸣，一颗对战机炮狠狠砸在张呈隽的个人战斗机上。方才他冲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做了规避，但就算如此炮弹依旧打中了战机的能量舱。
能量一时四下溢散，季西风在离张呈隽最近的地方看到他脸上都是鲜血，靠在玻璃上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大翅八爪掩护我。”
季西风当机立断，立刻抽开安全带，戴上氧气面罩，抬手打开了战机的舱顶。胖虎与他心有灵犀，迅速地游下来护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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