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大人最擅长什么,你知道吗?”樊醒笑嘻嘻问小姑娘,“是自我欺骗。”
鱼干在他头顶打呵欠,远远望着许青原在码头杂物堆上翻找。许青原拽出个背包,往里面揣了两把小刀,很快又找出一把切肉刀,他观察片刻,也放进了背包。
鱼干:“……鱼家怕那个人。”
它揪住樊醒的头发打滚:“樊醒,你吞了鱼家的心脏,鱼家以后就是你的鱼了。”
樊醒把它抓下来,扔到水坑里。鱼干从浅水里露出个脑袋:“鱼家以后会一直陪你的,你爱鱼家吗?”
樊醒烦得很:“滚。”
鱼干:“你有我哦,我爱你哦。”
樊醒:“……母亲不要我,我并不伤心。别安慰了,听你说话可真烦。”
鱼干在水里游动,小姑娘惊奇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水坑不断凭空溅出水花。“你听谁说话不烦?余洲吗?”鱼干嘀咕,“你又喜欢人家,又不跟人家坦白。他前男友和久久……你就打算这样糊弄过去?”
樊醒:“谁说我喜欢他?”
鱼干一跃而起:“我的妈耶,你这没心肝的狗男人!你还想吃余洲?!”
樊醒:“当然,不吃他,我怎么拿回深渊手记。”
鱼干惊呆了。
樊醒:“欲擒故纵,你这种无脑鱼不懂。现在我要把余洲勾到我手里,让他对我死心塌地,你别添乱。”
鱼干甩他一脸水:“他保护你多少次了?你现在跑出来,还不是为了等他来找你!你好渣啊!我都干巴成这样了,你比我还渣!”
樊醒没反驳,继续逗小姑娘玩。他热络起来,性格十分讨喜,人又漂亮得过分,小孩分不清他性别,一口一个“姐姐。”
“我是哥哥。”樊醒顿了顿,“久久,我是哥哥。”
小姑娘跟他争辩:“我不叫久久。”
樊醒把她松松怀抱在怀里,脑袋靠在她头顶。远远的,他看见余洲身影,从细雨蒙蒙的路上小跑过来。
他立刻放开怀里小孩站起。
鱼干:“……这么远,他看不到你的。”
樊醒:“闭嘴。”
余洲却拐进了江面路。
在这个永远布满阴雨的城市里,他吃惊地发现,江面路上空,雨居然停了,一层浅浅的蓝色透过灰白色阴云,影影绰绰。
江面路的路牌下,付云聪仍在。洪诗雨也仍在。
付云聪长久地凝视洪诗雨,少女不会老去的年轻的脸,洋溢着他见惯的,好脾气的笑。
“……什么?”少女问。
“我陪你走这条路。”付云聪说,“现在。不需要你等五分钟。”
洪诗雨:“好啊。”
付云聪:“……对不起。”
眼镜遮挡了他的表情,余洲只听到他深深呼吸,压抑自己的鼻音。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洪诗雨清晰地说,“你在‘鸟笼’里呆一天,你就要受一天的惩罚。你错过了救我的机会,也错过了救其他人的机会。如果胡唯一对我下手时你能出来阻止,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她在用洪诗雨的声音,说付云聪想跟自己说的话。
付云聪只是点头:“嗯。”
洪诗雨沉默了片刻,突然快活起来:“那罚你陪我打羽毛球吧。我很厉害,不会放水的。”
付云聪:“嗯。”
他捂着脸,不停点头,眼泪从指缝滴落。
回到伙伴身边的路上,余洲看见灰暗的天空一分分变亮。
日光与蓝天下,城市明亮、干净、透彻。
囚笼一般的“鸟笼”,永不能离开的笼主。余洲走在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路面上,心里涌起一个还不能解答的问题:
谁是第一个进入“缝隙”的历险者?
车站里,离开“鸟笼”的门永不关闭。姜笑从许青原包里抢了烟,咬着,但不点燃。
蓝天下城市的繁华与颓圮一览无遗,柳英年问她:“你真的不回家看看吗?”
“付云聪没办法复原我的家。”姜笑说,“他就算有最好的记忆力,可又没去过。”
“你可以跟他描述。”柳英年撺掇。
“我恶心。”姜笑答,“多看他一眼我都恶心。怎么不下雨了?跟我忏悔过,就觉得自己解脱了?”她冷笑,“垃圾。”
余洲靠在栏杆上,蓝天令人心情愉快。
“也许是为了让你看一看晴朗的家乡吧。”他说。
姜笑一怔,不由抬头。
眼前都是她熟悉的景色,偌大的城市如无人区一般安静,江风穿过玻璃幕墙打造的楼宇,吹动满城油绿色的梧桐树。
姜笑是最后一个走进门的。
跨入车站,她没有回头。
所有人都已经穿过门,抵达了新的“鸟笼”。
在漆黑的“缝隙”里,留给她的只有一扇亮着的门。裂缝里有细雪飘落,落在她微仰的脸上,立刻化成了水。
姜笑在“缝隙”里呆了很久。
她迈入“鸟笼”的入口时,身上已经冷得微颤。
迎面一口冷风吹来,雪花直扑到脸上。姜笑心口一热,立刻下意识缩紧身体:是雪地!
周围没有见到她的同伴,她张望时,远处忽然一声尖长的呼啸。
“新生者吗!”有人骑着一匹马疾驰而来,“快跑啊!”
那人在马上朝她伸出手,姜笑犹豫一瞬间,与那人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跑!跑!”她听见鱼干熟悉的声音,“雪崩了!!!”
第四卷 收 割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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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收割者(1)
高山上,积雪如崩泄一般倾倒而下,冲垮树林、房屋,扬起遮天蔽日的雪雾。
大地轰鸣,群山狂啸。姜笑拔腿狂奔,方才要拉她一把的那骑士已经在百米之外,他不会回头了。
姜笑听不清楚鱼干的声音,冰冷的空气灌入她的口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在前方的高地,余洲等人正在等待姜笑。
跨入这个“鸟笼”之后,他们立刻碰到了雪地里巡逻的人。对方自称历险者,提醒他们即将发生雪崩,把所有人带到高地上。越过高地就是休息处,但余洲他们并不愿意离开。姜笑还未来到这儿,他们得等她。
就在这个时候,雪崩开始了。
白色的大地上,姜笑是一粒影子,微不足道。
她身后无边无际的雪海,如浪涛一般势不可挡。
带路的历险者点起一根烟,转身道:“走吧,救不了了。”他起步离开,见余洲等人并未跟上,也没有回头。“往前走就是了。”他大喊,“看到的第一座房子,就是落脚处。”
鱼干已经奔往姜笑身边,可它无济于事。
“完了完了,姜笑——姜笑!跑啊!!!”柳英年声嘶力竭。
樊醒身边一空,余洲扭头往高处奔去。他立刻醒悟:“余洲!不行!”
来不及了。他追赶余洲,但抓了个空。余洲没有停顿,直接从高处突起的石头上跳了下去。
雪地中一声长啸!
提醒姜笑要快跑的人已经纵马奔上高地,停马回身。
高地下方的雪地里,一条惊人的怪鱼骨骸如冲破海面,腾空而起。
它醒目的独角上,赫然挂着一个人。
余洲抱住鱼干独角,感受到鱼干此时此刻的愤怒。
他摸了摸鱼干的背脊:“快!”
姜笑冲疾游而来的鱼干伸出手。鱼干抓不住她,直接用鱼鳍抄起了姜笑,往背上一抛。
雪沫纷纷扬扬,姜笑落在鱼干背上,还未抓紧鱼干的骨头,雪浪携带的狂风滚滚而来,把她掀翻。余洲下意识伸手去抓,他抓住了姜笑手腕,但被下坠的力量狠狠一带,另一只手松开了独角。
两人都跌在鱼干背脊上,往下滑落。
鱼干再次长啸!
背脊上当的一声脆响,有人一把抓住余洲的手——无数浅灰色藤蔓从樊醒衣袖中窜出,绳索一样死死捆住余洲身体。樊醒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切肉刀,正是许青原从杂物堆里翻出来的那把。
刀子扎在鱼干的骨头里。
两个人都被拉了上来。姜笑冷得发抖,余洲对樊醒道谢。
“这就是你吞了鱼干心脏的后果?”余洲问。
樊醒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余洲奇道。
“你的救人本能,对任何人都起作用?”
余洲听不懂这句话,更不知道怎么回答。樊醒顿了顿,回答了余洲的提问:“安流在哪里,我就会出现在哪里。同理,我在哪里,安流也可以瞬间来到我身边。我们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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