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 第17章

作者:浮丘一 标签: 仙侠修真 打脸 爽文 升级流 玄幻灵异

  顾容景道:“上次的问题,我想到了答案。”

  原来是前几日和邱正明对战前冼玉随口留下的作业,要不是小徒弟主动说起这件事,他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这几日他闲得慌,文书陆昭州办得很是妥贴,冼玉又去村子口请老铁匠打了两把剑,等剑锻成、时候到了便启程去小秘境。没有趁手的兵器,冼玉也起不来床,都快闷出病了,只能靠赵生买的人间画本打发时间。

  眼下听到顾容景特意过来请教,冼玉精神一振,摆正坐姿,严肃道:“哦?说说看。”

  顾容景便开了口。

  “生,为生人也,亦为人生。”他道,“何为求生?不求死,便是求生。”

  这观念倒是很新颖,不求死便是求生,道理上似乎是这样,可不死……就真的算生了吗?

  要是旁人,冼玉早站起来论辩八百来回了。但是对于新徒弟,还是要收敛一点,多给予一些关怀和夸奖……

  冼玉的目光渐渐变得慈祥、温柔中又带着鼓励。可惜顾容景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师父的特殊关照,说完那两句后,他嘴巴微微合上,微垂眼睑,又恢复到原来冷漠沉静的模样。

  嗯?

  然后呢?

  师徒俩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冼玉眼睛都瞪得干涩了,顾容景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再吐出一个多余的字。

  被盯得久了,他还会露出疑惑的神情。

  冼玉:“……”

第15章 哪里能让我满意?

  新徒弟根骨是极好的,性格内敛沉稳,唯一的毛病就是脑袋有点不太好使。

  冼玉叹了口气,拉开旁边一把红木椅子——赵生家里只有两把椅子、顾容景刚来时只能无措地站着,热心的木匠大爷得知后送来了几把完整无缺的,终于让家里不再那么简陋。

  “坐。”

  冼玉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倒了两杯茶,缓缓道:“你刚才也没说错,不求死固然是一种求生,可你见过在街上乞讨的人没有?他们不曾求死,可你觉得他们‘生’了吗?”

  顾容景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不能理解。

  “你要找到意义。”冼玉补充,“要找到你活着想做什么,真正喜欢的事。”

  “想修仙。”顾容景脱口道,“也喜欢练刀。”

  冼玉:“……不单是这个。”

  谁能想到几百年前赫赫威名的玉清道君,现在众叛亲离不说,还要求着自己的小徒弟跟着自己学剑。

  他都能想象到以后的日常了,做师父的卑微地追在顾容景屁股后面,手里捧着一把宝剑,连声道:行行好,练一练吧,就一炷香的功夫,不会耽误你学刀的,练一练吧容景。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泪目。

  冼玉眼泪都要流下来,但很快收起了情绪,正色道,“不管你是选剑还是刀,本质和修仙是一样的。可它们都不是意义,他只是结果,是你人生中选择的一条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顾容景从没想过。

  这东西对他来说,比吃饭喝水和呼吸都简单。这还要什么理由?

  他皱了皱眉,“好麻烦……”

  “你天天抡着刀舞来舞去,就不麻烦了?”

  冼玉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想往上再精进,参悟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不成人如何成仙?你若只想练你的刀法,那还修道做什么,你去做武官、或是押镖师傅,不是更纯粹吗?”

  冼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等说完后才察觉自己语气有些太严厉,一抬头,看到顾容景一言不发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安。

  小孩嘛,脸皮都薄……

  但幸运的是,顾容景并不是心思敏感脆弱的类型,只是在消化冼玉刚才说的内容。

  “知道了。”

  他点点头。

  这句‘知道了’,相当于‘会改正’的意思。

  这下,反而是冼玉不好意思起来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开始,你每日都出去绕行村庄两圈,早晚各一次,途中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要回来和我事无巨细说。”

  顾容景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但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常常不能理解冼玉的事实。

  照做就是了。

  接下来几天,早晨天还没亮,顾容景已经穿戴洗漱完毕,在床上打坐静心。等到赵生打着哈欠出来舀水做饭时,他便出了门。

  大明村名字虽然阔气,谐音大民,但整个村庄村民并不多,加起来也就百来余人。反而因为依山傍水,农田还算肥沃辽阔,地广人稀,才显得‘大’了些。

  每日早晨从赵生家出发,绕着村子走一圈,到隔壁村村口,脚步匀速稳健也要走上一个时辰。去时天色灰蒙蒙,回时初晨红日,冬意褪去,农田里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各家各户种下水稻,盼望着金秋丰收。

  大明村的所有路径都依附着农田修建,男人们下地翻耕,女人们便坐在家门口、水田旁剥豆子、晒玉米。

  顾容景回去时不免从他们面前经过,这群民风淳朴的村民们对修道之事十分好奇,一开始还不敢过分接近,等到他天天从这边走过,看也看熟了,不免拉着他聊起天来。

  顾容景就跟那不小心飞到窗台上的蝴蝶似的,被捏住了翅膀、无助又局促。

  关键大妈们十分八卦,哪怕顾容景一句话不说,他们都能侃侃而谈,顺带把他堵在人群中间,寸步难移。

  “……”

  这日顾容景回到赵生家中,已经日上三竿。他敲门进屋时,冼玉还没起。

  床头柜上的碟子放满了被嗑干净的瓜子皮,还有不少溢了出来,张着尖嘴掉了一地。床下原本应该摆着鞋履的横架空空如也,左脚的木屐鞋头钻进了柜子底,另一只跟乌龟似的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大喇喇地趴在地上。

  顾容景瞳孔微微放大:“……”

  而这只是房间里的冰山一角。

  床尾柜子上的烛台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油,大约是彻夜未熄,所以才烧成这样短短一截。

  而罪魁祸首因为嫌热,迷迷瞪瞪地把被子踢到了床脚,皱皱巴巴团成一大块儿。

  他背光侧卧,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睑,侧脸浅浅地留下两条睡痕。柔软的里衣滑开,结松松垮垮地落在床上,露出半截衣带,墨色长发像摊开的水墨、远远地往外渗透。

  他睡得很熟,趴卧在床沿边上,一只胳膊横在床外头,脑袋边还放了一本话本,翻个身就能连人带书从床上掉下来。

  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些,顾容景和赵生从未见过。

  冼玉知道自己睡相极差,东西乱摆乱放,又不爱整理,所以从不许赵生私自进入他的房间。每日起床,都是赵生在门外喊他吃饭,冼玉才扛着睡意爬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捣腾他的小破窝,恢复到能见人的模样。

  这样,才得以维系他在徒孙面前的颜面。

  顾容景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爱闹事,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冼玉天天沉迷看话本,再加上老来得徒、对他溺爱得很,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忘记了这回事。

  偏偏这几日,顾容景频频来找冼玉汇报行程,已经养成了习惯,知道他有时候看书太认真听不见动静,所以才自觉地推门进来了。

  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顾容景在他床头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忍住,卷起了衣袖。

  瓜子皮通通推落在地,打扫干净;平日穿的鞋都放在横架上,最常用的木屐放在容易取到的地方;取下快燃尽的蜡烛,清理掉蜡油,换上新的灯芯;开门推窗通风换气,屋内大件下囤积的灰尘统统用灵力吹进簸箕里。

  物品归置整齐,房间焕然一新。

  心里那处别扭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干净手指的灰,转身,脚步忽然顿住。

  冼玉半睁着眼,目光透过浓黑的睫毛,落在他脸上。顾容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只看到那目光不带任何神情,静静地审视着他。

  顾容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半晌后,冼玉揉了揉眼睛,瞳孔恢复焦距。他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双眼无神又困倦地坐了起来。

  看到顾容景时,他呆了呆。

  “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回答。

  冼玉下意识看向外面,太阳高照,赵生大约是进山捡柴去了,不见踪影。他想了想,自作聪明地领悟了,“赵生没做饭?饿了?”

  “……”

  顾容景张了张唇,没说得出话来。半晌后,他忽然往外走,迈了两步又停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不太高兴的神情。

  他觉得自己纯属在浪费时间。

  “我的剑呢?”

  他闷声道。

  问得冼玉满脸茫然:“……啊?”

  不是饿了吗?

  怎么又聊到剑了呢?

  剑,还在村口张大爷那口炉子里锻着。

  其实前两天就已经锻好了,只是有些细节不太符合冼玉的要求,就拿回去做了些修改。

  顾容景要剑,冼玉就带着他去了打铁铺。

  穿着短衫、大汗淋漓的黑脸师傅从熔炉里取出两把铁剑,纵是成年男人的体格,抬起来也有些吃力。两把见沉入一旁的洗剑池中,嗞地一声,冷热相触,瞬间冒出大片白色水雾。

  冼玉被呛得咳嗽两声,挥着手上前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又朝小徒弟招手,“容景你快过来看看,要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叫师傅再修改修改,不然等下就要开刃了。”

  “……”

  顾容景站在老远处,脸色比那熔炉底下的炉灰还要黑。

  旁边的老师傅露出微微不安的神情,“ 顾道长是不是……”

  冼玉随口道:“没事呢大爷,他就是害羞。”

  说着,他朝顾容景走去。

  “怎么了?”他低声问,“不满意啊?”

  顾容景蒙着面巾,声音很闷,“哪里能让我满意?”

  “这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他道,“这是把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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